第21章 、雪天
第二十一章、雪天
看着譚章一穿着帶鏈子的皮褲子從卧室出來,彎彎趴着沙發背一個勁的咳嗽:“這什麽破衣服,跟賣的牛郎似的!”
譚章一瞪眼看她:“你懂什麽?就得穿得跟平時都不一樣才好。”
“為什麽?”
“傻了你,我這是去打群架,不是找存在感——滿大街都是這種牛郎似的打扮,誰能記得住我這叫大隐隐于市,有意為之的泯然衆人矣。”,說完,譚章一自己也吓了一跳。這文绉绉的詞彙一下子打了興奮劑似的往他腦袋裏鑽,跟有了自我意識似的。
明明,沒想要說這些的。
彎彎已經在那邊鼓掌了,噼噼啪啪噼噼啪啪,把兩只爪子都拍紅了。看不出來,昨天還粗話滿口,今天就文化成這樣了,有前途!
譚章一把手機塞到褲兜裏,又往鞋子塞了點紙鈔,跟她交代:“別随便開門,除非看清楚是我。還有,別說你認識我,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不知道。”
他想了想,搖頭:“算了,你就說我住三善巷二十三號,讓他們去那找我。記得,三善巷二十三號,有話就答,別還嘴別多話,挨幾下打就熬着……”
話說到一半,又猶豫了——彎彎也給他弄緊張起來了,緊緊地瞅着他:“有話一次說完,吓唬我啊!”
譚章一解開衣服扣子,又往卧室去了。
彎彎跟着到走門口,看見他在裏面解皮帶,連忙走回到客廳。
“好了沒?你大小姐出門哈,還換出瘾來了……”
譚章一換回昨天穿的那身黑色褲子深藍色羽絨服,一臉焦急地出來,一手還拿着條圍巾:“我先送你去周維闵那。”
彎彎瞪眼:“幹嘛?”
譚章一摟着她往外面走:“乖啊,時間很緊了,咱們早去早回。你這幾天先待在那邊,我完事了就去接你。”
“你打架幹我什麽事?我不去,都快過年,我一個單身女的跑人家男人家裏去,誤會了怎麽辦?”
譚章一一邊小聲地哄着,一邊使着勁把人往外面拖:“怎麽不關你的事情,我們睡也睡過了親也親過,就算是友誼也早超越普通朋友的情誼了。你不能這麽不負責任的呀,好了,先不聊這個,哎,別把眼睛瞪得這麽大,女孩子要溫柔點才好。”
彎彎給他繞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想起來反駁:“誰跟你睡過親過啊!!”
譚章一招手攔下一輛出租,半摟半抱地把她往車子裏塞,語氣又輕又軟:“親過啊,你還伸舌頭出來舔呢,一邊舔一邊喊前男友的名字,叫任磊是吧?你看我都不跟你計較,乖,乖,別動手的啊!——司機都看着呢,咱們有空慢慢說。”
說着,把圍巾兜她脖子上,跟司機下命令:“師傅,去城西青柳大道三汶塘二十七號。”
彎彎張嘴想要拒絕,話頭又被他搶了:“地址沒錯吧?我記不清楚了,是二十七還是二十五?”
彎彎深吸口氣,幹脆地靠倒在椅背上,瞪着眼睛看窗外紛紛揚揚的小雪。
譚章一掏出手機看時間,眉毛皺起來,捂着嘴巴開始打電話:“來的,我知道……嗯,嗯,知道……操,你當老子白癡啊!……”
彎彎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忽地坐起來:“晚上不許去!”
譚章一瞟了她一眼,把手機換到另一邊,“嗯嗯啊啊”了一陣,這才挂斷。
彎彎鬥雞似地盯着他:“你又不是他,為什麽一定要過他的生活,你是傻了還是瘋了?”
譚章一不說話,彎彎咬着牙看他:“他是個流氓,是個強 奸犯,說禽獸都是便宜他的,你幹嘛一定要和擠在他的生活圈子?清清白白當人不好?”
這幾聲吼的又響又狠,震得前面的司機都禁不住轉了好幾次頭,表情又驚又懼。
譚章一沉默了一會,點頭:“下次我就不去了,這回非去不可。”
彎彎解下圍巾,一把抛在他臉上:“好,你去!祝你馬到成功,祝你多打死打殘幾個人,祝你多進幾次派出所,祝你拘留一輩子!”
譚章一把圍巾從臉上拿下來,臉色有點僵硬:“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怎麽信?”
譚章一正想靠過來,彎彎又加了一句:“你算我什麽人,需要跟我保證,需要征得我的信任?哦,對了,他不配當人,你也不算的!”
他肩膀動了一下,原本半擡着的身體往下沉了下去,整張臉都隐進黑暗裏。
隔了好久,久得彎彎覺得車子都快橫穿整個城市了,他才慢慢地靠過來一點。粗厚的手掌輕輕地蓋在她手背上,帶着點溫溫的觸感:“彎彎,我在這就你這麽一個朋友。”
彎彎覺得心髒猛地被什麽揪住了,烈烈地發疼。
“譚章一欠了付海彪三十萬,還有半條命。我又借了好幾萬——他們這些人,很好糊弄的。真的,你一步也別落下,不出格,不冒頭,倒黴事情就不會落到你頭上。我保證不打傷人,不摻合他們的事情,我就去做個樣子而已……”
司機師傅已經聽傻了,車子越開越快,還不斷地抄近路看後視鏡。
彎彎怔怔地聽着,手掌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他:“我……”
“沒事,是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只是……這樣說話,很傷人心知不知道?”
彎彎縮着腦袋不說話,交握的手暖暖的,暖到心底裏去了。她突然有股沖動,想要狠狠抱一下這個人的沖動——還是第一次呢,有人肯忍着她的臭脾氣,這麽心平氣和的和她分析內心想法。
記憶裏也有過類似的冬天,也是一言不合的吵架。她氣得把手機都摔了,埋頭就往小巷子裏鑽——其實跑的也不遠,就隔着十米遠的牆角而已,走兩步就能勸回來了。本該追上來的人卻不肯了,堵着氣,大聲的叫着:“你海講不講道理的?你夠本事,你跑,散了一了百了!”
那是第幾次分手呢?她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記不清那個男孩的樣貌了,只那股情緒還清晰地能夠随時拿出來回味。
男人和女人關系到了一定程度,對錯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對錯了。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并不是要求誰對誰一味的低頭一味的屈服,只是,偶爾的一次包容,一個妥協,哪怕就是一個寬厚的擁抱,也比計較着對錯來的容易接受吧……
外面的雪下大起來了,紛揚地一片片落下來,跟拍電影似的。車窗上厚厚的一層水汽,又濕又暖。
“哎,怎麽了?別哭鼻子呀,一會姓周的要誤會我欺負你了——你看你看,司機又看過來,這年頭的的哥真八卦。”
彎彎給他說的笑起來,一抹臉才發現剛才竟然真的憋出眼淚來了。譚章一在衣服裏摸出塊手絹,遞到她手上:“流鼻涕了,快擦!”
彎彎哭笑不得地捏着手絹:“你哪找來的老古董?”
譚章一也呆住了,半晌,皺着眉頭說:“昨天買菜的時候看到的,覺得眼熟就買了——到了,外面冷,把圍巾圍上。”
彎彎跳下車,譚章一也跟着下來。
人剛離開車,剛才滿口答應載回程的司機立馬就發動車子跑了。譚章一無奈地嘆口氣,幫她把圍巾裹在腦袋上,左一下右一下,跟包粽子似的,還在她下巴上紮了個結。
彎彎小聲地咕哝着要解開:“傻死了,這年頭誰這麽圍圍巾的,跟賣雞蛋大嬸似的!”
譚章一拍掉她手,安慰着哄:“誰說的,這樣才暖呢。我看看,多襯皮膚,比黎莉莉還漂亮呢!”
彎彎扯着圍巾:“誰是黎莉莉?”
譚章一也是一頓,表情有點困惱——是啊,黎莉莉是誰?皺緊眉頭,晃了晃腦袋,一片空茫,然後機敏地伸手攔住一輛空車:“師傅,停車!”
彎彎整個臉裹在圍巾裏,正要說話,譚章一揮揮手上車:“我走了,你快點進去,晚點給你電話。”
彎彎往前趕了兩步,正迎上絕塵而去的尾塵,嗆得她差點吐出來。
雪越下越大了,周維闵家已經只差十幾米遠了,她卻後悔了。又或者說她原本就沒打算來找周維闵,譚章一忽悠人的本事确實不是蓋的,說說哄哄走走,居然真的把個爆竹給輕拿輕放地送到目的地了。
彎彎想要把圍巾解開,連扯了好幾下才解開。解開之後又覺得冷,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微微顫顫地又給系回去了。
賣雞蛋大嬸就賣雞蛋大嬸,總不能光着腦袋挨凍吧!
好不容易招了輛出租,彎彎猶豫着報了地址,捏着手機擺弄半天,異常堅定地打了報警電話。
知情不報,做為好市民也太不合格了點——她這樣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