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獻祭
獻祭
姜雨笑着看向洛初，“之前我在你的書房裏看到了你師父留下來的筆記，上面記載了修補結界的方法，我如今活不久了，是修補結界最适合的人選。”
“不行。”洛初說道，“那裏的結界還能堅持，我很快就能找出不用人獻祭也能修補結界的辦法了。”
姜雨面上點了點頭，心裏卻盤算起來。
第二日，姜霧一下朝就跟着洛初來到了國師府。
“阿姐昨天晚上情況怎麽樣？”
“她跟我說要去苗域修補結界。”洛初撐着頭閉着眼睛平靜道，“被我攔了下來，你今天見到她以後再好好勸一勸她，你是她弟弟，你的話應該更有用。”
馬車還沒到國師府，就見一人遠遠跑來，停在了馬車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人，公主她，她不見了。”
洛初立刻睜開眼，掀起車簾，那小厮立馬上前雙手托着一封信，“今天早上侍奉公主的侍女叫公主，一直沒人應，推門進去才發現公主不在屋內，桌上留了封信。”
“回府。”洛初接過信後說道。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我知道你看到這封信後一定會生氣，但對于目前的我來說，去修補結界是最好的選擇，我之前被控制時的所作所為害了很多人，我無法将那些人一一複活，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這難得一見的靈體，去補上結界漏洞，從而保護他們的家人……看到阿弟過得很好，我沒有遺憾了，還有能夠認識你我很開心，再見了。”
洛初頭一次情緒失控，她将手中的信紙攥成一團，對外面說道，“停下，去連府。”
“陛下，您要一起嗎？”洛初看向已經呆住的姜霧說道。
過了會兒，姜霧僵硬地點了點頭。
馬車在連府停下，門外的家丁在看到洛初和姜霧的時候滿臉驚訝，但還是客客氣氣地将二人迎了進去，并去通知了連鴻濟。
二人剛喝了一口茶，連鴻濟就來了，見到二人後他先行了一禮，随後問道，“不知陛下和大人來找我有何要事？”
Advertisement
洛初将連鴻濟扶起，“我想讓你重新歸朝。”
連鴻濟起身的動作頓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洛初，“為什麽？”
洛初将他扶起坐在椅子上後說，“我并是很不了解雲朝實際，我的了解僅限于我上次出京時路上所看到的那些，但憑我一人是無法挽救頹勢的，還有我要出京一趟，這段時間朝堂內不能沒人掌控大局，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姜霧皺起眉，“我覺得不用……”
“用。”洛初轉頭看着姜霧，“陛下，獨木不成林，如今的情勢不是我們單打獨鬥就能鬥得過的，您知道現在京都之外的百姓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嗎？”
姜霧頭一次被洛初如此反駁，他看着洛初張了張嘴，有些委屈，卻又發現洛初說得對，最後低聲道，“阿姐走了，你也這麽說我。”
“陛下還是這樣，什麽情緒都表露在臉上，還記得先皇說過什麽嗎？”連鴻濟輕聲說道，“身為帝王，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你的身上背負的是整個國家的命運，任何一絲軟弱的情緒都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破綻。”
姜霧紅着眼睛擡起頭，“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連鴻濟嘆了口氣，“先皇去時曾對我和許太傅說，太子雖外表狠厲，可內心卻是極為善良，這樣的心性注定了他能做一位明君，卻做不了一位真正的帝王。”
“于是先皇囑咐許太傅，若你依舊心軟，便拿出他準備的另一道诏書，那道诏書能夠廢了陛下，當然那只是用來震懾陛下的，并不會真正實施，但當時朝中的局勢并不完全由我掌控，有人不知從何處發現了诏書的存在，許太傅因此和我一起做了個局，來讓那些人明白，所謂的诏書根本不存在。”
“許太傅是第一塊磨石，而我是第二塊，朝權被我掌控，等陛下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也就是我這塊磨石廢掉的時候。”
姜霧的背一下彎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那當時為什麽不和我說，就讓太傅那樣死去。”
“只有知道的人越少，這個局才越真。”
“那既然你們都不願陛下被廢，那直接将那道诏書找出來，燒掉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費周折。”洛初問道。
連鴻濟的臉上顯出些愁容來，“我們也想，可那道诏書，它不見了。”
“後來，陛下一直表現出不問朝事，日日流連于茶樓酒肆，礙于計劃，我無法直接對陛下開口，只能派人隐晦提示，可卻收效甚微，直到那次，我看到原本在陛下身邊的一個侍衛出現在了國師身邊，而國師也不再是之前不問世事的樣子，我知道，我一直在等的時機來了。”
連鴻濟接着說道，“國師對有些事情的見解和我們大部分人都不同，并且為人正直，她和陛下有合作，那麽權力交于她手之後，遲早有一天會回到陛下手中，這其中的時間，足夠陛下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帝王。”
洛初将連鴻濟的話想了又想，說道，“我覺得你們的認知可能出現了什麽差錯。”
連鴻濟不解地看向洛初。
“首先，如果我本人的真是性格并不是外在表現的那樣呢？”洛初敲着桌子問道。
連鴻笑了聲，“我不可能看錯人的，我也是入道之人。”
說到這裏，連鴻濟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我入道後最擅長的就是察人心。”
洛初點點頭，“其次，為什麽你們一定認為要做一個真正的帝王就要冷心冷情，摒棄掉自己的善良？”
“我并不認同你們的這個觀點，你們自己也說了，他本心善良，會是一位明君，那反過來，如果他冷酷無情，絲毫不能共情他人，那在我看來，他也不能算是一位真正的帝王，頂多只能算是一位暴君。”
連鴻濟低下頭，開始認真思考洛初說的話，一盞茶的時間過後，他擡起頭，“國師所說不無道理，是我着相了。”
“那我們再說回最開始的事，我想讓你重新入仕。”洛初說着，将被攥得皺皺巴巴的信展開，“公主自己一個人去了苗域，她要去修補苗域的結界漏洞，我得追上去阻止她，并且雲朝還需要你。”
“好。”連鴻濟看着姜霧說道，“陛下若想去，那便去吧，京都還有我這個老頭子給你撐着，我能等到你回來的。”
此時的姜霧抿着唇不知該說什麽，他只是看着連鴻濟，問了聲，“為什麽？”
連鴻濟哈哈笑了兩聲，“其實我也不知為什麽，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感激先皇的知遇之恩吧。”
二人從連府出來就踏上了前往苗域的路，一路上他們四處打聽姜雨的消息，得到的消息永遠都是她剛剛從這裏離開。
直到站在了苗域外的毒瘴前，二人都沒追上姜雨。
姜霧吃下洛初給他的解藥，和洛初一起朝着毒瘴內走去。
“你說，會不會我已經見不到阿姐了。”姜霧聲音低落。
洛初一邊辨認着方向一邊回答道，“不會的，師父記錄的那種方法，陣法複雜，普通人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參透，就算參透了，畫出來也需要一段時間，足夠我們找到然後阻止她了。”
二人出了毒瘴見到的就是數不清的惡鬼，它們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攔住，一個擠一個得要往外跑。
看不見的屏障外，是從外面回來的苗域人，阿福叔以及姜雨，他們共同在地上畫着什麽。
在完成最後一時是他們都站起身看着屏障內的惡鬼。
姜霧在看到姜雨臉上的表情時心中一悸，直覺告訴他如果不快點過去，他會後悔一輩子。
他照着直覺跑了過去，姜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頭看來，在看到姜霧後臉上露出一抹笑來，輕聲說道，“再見了，阿弟。”
話音剛落，點點星光就自他們腳下升起，将他們淹沒，最後散向空中，附着在屏障上，屏障逐漸縮小，惡鬼被擠回了他們原本該呆的地方。
已經跑過去的姜霧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低下頭，眼淚從眼中湧出，落在了姜雨剛剛站着的地方上。
洛初走到姜霧身邊蹲下身來，看着地上畫的完整無缺的陣法，她怎麽就忘了，姜雨可是先皇最開始屬意的儲君人選，這樣的她，又怎麽不可能快速悟出并且複刻陣法。
她的衣擺被人拉住，是姜霧的手。
姜霧看着她，只是流着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洛初伸出手将姜霧攬了過來，姜霧立刻攥緊了她肩頭的衣服，在她的肩頭無聲哭泣着。
夜幕獎勵，姜霧已經停止了哭泣，只是靠在洛初的肩頭，沉默看着已經縮小到一人高的屏障。
一點星光從空中悠悠落下，先是在洛初的眼前跳了跳，随後落在姜霧的鼻尖。
這點星光将姜霧的眼睛點亮，他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這點星光捧在手心，叫了聲，“阿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