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兩個月後，謝二老爺帶着謝蘿風塵仆仆的回到京城。
一路上，謝蘿由于心裏難過，大多數時間是靠在車壁上發呆，極少說話，安靜得讓謝二老爺一群人吃驚不已，還好跟去照顧謝蘿的王嬷嬷是個極得力的仆人，把謝蘿照顧的很好。
馬車快到京城時，跟王嬷嬷一起伺候謝蘿的十四歲小丫鬟千紅，已忍不住撩起窗簾，驚喜的叫道：“城門，六姑娘，快看，前面就是城門了。”路上王嬷嬷跟謝蘿簡單介紹過，在謝家按年齡謝蘿在姑娘裏排行第六。
兩個月枯燥的悶坐在馬車裏，如果不是心裏一直思念西平親友，謝蘿早坐不住了。此刻，終于到達京城，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忍不住扭頭，順着千紅手指的方向，從車窗看出去。
“咦？那是什麽？”謝蘿突然擠開千紅，扒到車窗口問道。
這是兩個月來，謝蘿第一次這麽激動，王嬷嬷趕快伸長脖子去看是什麽。
只見在城門外，護城河邊，跪着十幾個孩子，有男有女，年齡最小的只有五、六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他們全都身穿赭衣，旁邊還有幾個手持鞭子的官差看守。
“哎喲喲，六姑娘，快別看了，那都是犯官家的孩兒，充了奴籍，等人買呢。”王嬷嬷急忙放下窗簾。
“犯官？”謝蘿一把推開王嬷嬷的手，把窗簾再撩起，頭伸出車窗外，瞪大眼睛仔細看。
王嬷嬷被謝蘿這一舉動吓了一跳。
本以為這位六姑娘是個沒什麽見識的鄉下孩子，離開家就無所适從，變得呆呆傻傻，誰知道，也有頑皮的時候。
至少王嬷嬷認為謝蘿這是頑皮，就要把她拉回來。
然而，謝蘿卻做出了更讓她震驚的事。
“停車，停車。”謝蘿推開王嬷嬷和千紅，連滾帶爬的來到車廂最前面，撩開車簾，使勁拍着車夫叫道。
車夫不知發生什麽事，吓得急忙拉住馬，把馬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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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車外的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謝蘿已憑借人小靈活，哧溜就鑽下車去了。
這一車的仆人全都傻了，都跟着跳下車去，就連車夫也跳下車，拉着馬跟在後面。
後面馬車如此大的動靜，前面馬車自然也停了下來，謝二老爺連忙下車，走過來看究竟。
謝蘿來到一個犯官孩子面前，低聲喚她：“雪兒？”
跪在地上的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蓬頭垢面，形容憔悴，聽到謝蘿的聲音，她呆滞的眼神略微回神，擡眼朝謝蘿的方向瞟了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她沒有說話，也再沒有更多的動作。
“我是蘿兒啊，你不記得我了嗎？”謝蘿把手伸到女孩面前，打開，當初林如雪送給她的那朵珠花赫然出現在手心裏。
女孩讷讷的垂下頭，一滴眼淚滾到珠花上，但她依然沒說話，也沒擡頭。
“這位姑娘，您是不是要買奴役啊？”一個官差走過來，客氣的問道。
在京城這個達官顯貴雲集的地方，所有做官差的都是相面的專家，從車轎、衣着、氣勢等等就能揣度出這是平民百姓，還是官宦人家。
這官差只看一眼，就推斷出謝蘿是官家小姐，因而對謝蘿是客氣有加，“這些都很便宜的，五兩銀子一個，随便挑。”
王嬷嬷已走了過來，拉起謝蘿的手，“六姑娘，這些奴役要不得。伺候姑娘的奴仆，老夫人早指派好了，全是身家清白，機靈能幹的，姑娘回府就見到了。”
江山國裏這些充了奴籍的犯官子女，其實并不好賣，主要是買主怕受牽連，正所謂“落井下石者常有，雪中送炭客罕見”。
謝蘿一咬牙，甩開王嬷嬷的手，來到謝二老爺面前，撲通跪下哀求道：“二伯，我要買那個奴役，求您了，您幫我買，好不好？”求誰有用，謝蘿當然是知道的。
謝二老爺從小就看着胞弟伴着藥罐子長大，又見證了胞弟與葉氏的婚禮，親眼看到胞弟成親後是如何的開心，現在看到胞弟唯一的血脈軟軟糯糯的求自己，想到胞弟在世時是如何的疼愛這個女兒，不由一陣心酸，立刻大手一揮，答應了謝蘿的請求。
中年男仆交了錢，辦好手續，把那女孩領過來交給王嬷嬷。
“這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回府就說這丫頭是蘿兒自幼的婢女，明白嗎？”謝二老爺把仆人集中過來吩咐道。
“明白。”衆仆人齊聲應道。
謝二老爺這次帶出來的仆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心裏都跟明鏡似的，根本不用多囑咐。
謝二老爺滿意的點點頭，轉而對女孩厲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和蘿兒有什麽淵源，她非要買你，也無意知道。但你既是犯官之女，知恩圖報總懂的吧？”
女孩無聲的點了點頭。
“嗯，那好，以後你就是蘿兒的貼身婢女，伺候好她，也算是報答她了。”謝二老爺說完這幾句話，扭頭換上笑容，問謝蘿：“蘿兒，這丫頭是你的了，她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你給她取個新名字，想叫她什麽？”
謝蘿知道那個叫千紅的定然是配給自己的丫鬟，于是說道：“叫千雪吧。”這樣就低調了。
“好，那就叫千雪。”謝二老爺對衆人說道：“就這樣，上車吧，老夫人還等着呢。”
“哦，對了，王嬷嬷，你們在車上幫她換件衣服，打理一下，不要讓老夫人看出破綻。”上馬車前，謝二老爺又吩咐一句。
“是。”王嬷嬷應了聲。
坐回馬車上，王嬷嬷和千紅忙着幫千雪換衣，梳頭。
千雪就像木偶似的，面無表情的任由她們打理。
謝蘿坐在一旁，心裏湧起無限傷感。
千雪正是她幼時的小夥伴林如雪，八年的時間，不知道林家發生了什麽事，讓這個曾經朝氣蓬勃、開朗樂觀的女孩變得槁木死灰一般，見到謝蘿竟然像陌生人一樣漠然。
雖然謝蘿有一肚子話想跟千雪說，卻知道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只能默默的看着她。
馬車再次停下時，便是到了目的地-----謝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