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遙川将死
遙川将死
許多天過去了,闌裳終于等來,碧天青佑關于出逃的計劃。
薄薄幾頁紙,卻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容,順着窗戶裏眺望遠方,桌子上放着的信紙,被吹得飒飒作響。
碧天青佑的信上告訴他,計劃已經備好,今晚就會找人來帶他出逃。
他的眼神越發的冷,像個被囚禁的小鳥一般,伸長胳膊拂着窗外的風,卻夠不到自由。
送完信箋回來的丁香,正在仔仔細細地替碧天青佑收拾他的衣物。
碧天青佑看見了,說道:“你一個大皇子的貼身侍女,這些事情就讓下人去做好了。”
丁香卻沒有停止,說道:“都已經習慣了,就讓奴再為公子多做幾次吧,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
碧天青佑聽了,說道:“不管你回沒回到大皇子身邊,都可以随時來為我做事。”
丁香突然停下了,若有所思地說道:“奴說得不是這個,對于公子,都是丁香自願的,不管公子是不是在利用奴,奴都沒有任何怨言。”
靜默片刻,丁香問道:“公子确定我們今晚就逃走嗎?”
碧天青佑說道:“人間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動,妖界也脫不了幹系,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說完她繼續整理着碧天青佑的衣物,碧天青佑也沒有再說什麽。
是夜。
闌裳沒有整理行李,不過他似乎也沒有多少行李可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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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現得過于慵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即便是晚膳來了,也像沒有什麽事似的,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吃起了飯。
就在這時,宮裏的燈火,突然一下子全部熄滅了。
不知什麽人闖了進來,一個女聲低聲催促:“公子快走吧,青佑公子讓我來帶你逃走。”
屋子裏傳來一聲刀子捅入身體的聲音,之後重新又恢複了靜止。
一個人影慢慢地從黑暗裏走出來,宮裏的燭火重新被點亮。
燭火搖搖晃晃,由微弱變得強大,像極了失勢的人。
闌裳點完蠟燭以後,踱着步走出來,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慢慢揭開她臉上的面紗,紅色的小臉鮮血淋漓,嘴角還大口地吐着鮮血,眼睛裏滿是不甘,恨恨地說道:“怎麽會,怎麽會,明明”
由于過于微弱,她竟然連話也說不完,便沒有了呼吸。
闌裳冷漠地看着她,擡起手,從手上輕輕撕下兩個透明的指套,說道:“信封麽,原來是信封下了毒。看來沒能刺殺掉我,還真是一件讓人憂心的事。”
闌裳把透明指套放在桌子上,說道:“你就真得以為,我會相信你麽,想殺便能殺。看來我還真是個心腹大患,縱然那麽遠,你還是要費這麽大力氣,置我于死地,只要我沒死,你怎麽都不會心安。闌憂,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說完他漫不經心地給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狠狠喝了下去。
一直等不到丁香出來的碧天青佑,看了看天色,坐回到馬車裏,對着外面的車夫,說道:“走吧。”
外面的人似乎有一絲猶豫,确認了一遍,“請問公子,我們真得走嗎?”
碧天青佑閉上眼睛,吩咐道:“走吧。”
“是。”外面的人沒有再詢問,駕着的馬車飛快地跑了起來,越跑越遠,而幽翠宮裏的那具屍體已經沒有了溫度。
她再也不能回到喜歡的人身邊,是最愛的人親自将她推到了屠刀之下。
惡魔摧殘下的人間,已經不成了樣子。
餓殍遍地,哀嚎遍野。
白楚楚看着這一幕幕,極其心痛。
他們做錯了什麽,要遭此劫難。
她把自己的食物和衣物分給那些需要的人,一路采集着各種藥草,沿路治病。
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她也只能救那麽小小的幾百人,盡管她已經不眠不休。
只要妖魔沒有除盡,死亡堆積的屍山血海就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可是這麽多妖魔,怎麽除得盡呢。
一手拎着劍,一手拿着鋒利砍刀的遙川,已經殺紅了眼。他的身上滿是傷痕,大的小的輕的重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受過多少次傷了。
幾天幾夜沒睡的他,一直奮戰在前鋒。
他總是想着,只要他一合眼,便有可能多一個人被殺害。可是這樣多的妖魔,明顯是有預謀的,殺能殺得盡嗎?
他知道。
可他無法辜負自己的心,無法放下手裏的屠刀。
天已經微微亮了,大火映紅了半邊的天色,已經疲憊不堪的他,舉起手裏的劍,大喊道:“戰士們,不要放下手裏的刀,即使還有一口氣,我們也要殺盡天下妖魔,沖啊!”
“沖!”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名将士,帶着最後的尊嚴和倔強,大喊着沖殺了起來。
可是最後幾個将士,也應聲倒地,死去了。
最後一個将士倒下的時候,他的嘴裏吐着血,眼神堅定地看着遙川,說道:“大人,跟着你,我不後悔。”
說完最後一句話,将士倒了下去。
遙川沉痛地看着他,向前伸出手,大喊道:“不要!”
可是眼前的将士還是倒在了地上,被妖魔一腳踏成了肉泥。
遙川睜大眼,眼睜睜地看着,最後一名将士消失在了自己面前,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恨過,無能為力過。
他好恨,好恨,好恨啊,殺,殺死它們,一定要殺死它們!
他紅着眼,大吼着厮殺了起來,一刀将撲上來的妖魔殺了個粉碎。
他已經瘋了,殺紅了眼。
終于,他的身體達到極限,支撐不住,慢慢倒了下來,嘴裏不斷地流出鮮血,順着他挺直的脊梁滴到了地上。
他用手裏的劍強撐着身體,另一只手無力地揮舞着砍刀,直到再也沒有了力氣。
半跪在地上,他從懷裏拿出那只竹蜻蜓,吻了一下。
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樣的結局,從他進宮從軍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打算。
只是,他卻沒有料到,死亡的時候,心裏竟然還有牽挂。
本以為已經視死如歸,這時候他才明白,有個人,他始終舍不下,想見她的念頭,已經在心裏滋生到了最大限度,牽挂讓他如何拼命地也想活着。
可他就要死了,還真是諷刺。
自始至終,他手裏都緊緊攥着那只竹蜻蜓,仿佛這樣,思念的人就會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即使死了,亡魂也能永永遠遠在一起。
閉着眼睛等了很久,預想的死亡卻沒有來到,他用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背影,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谪仙派果然名不虛傳,靈渺帶着一大堆弟子及時趕到了。
幾人設下陣法,沒過多久就殺光了附近的妖魔。
靈渺對着一個修仙弟子,說道:“快,把遙侍衛救下來。”
“是。”為首弟子答道,過去把遙川扶起來,趕往皇宮去了,而靈渺則帶着剩餘衆修士,輾轉到各處繼續斬殺妖魔。
妖魔作亂,民不聊生。
在民間治病救人的白楚楚,也遭遇了不測。
正當她給幾個村民包紮的時,一群妖魔從遠處席卷而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跑,朝村民大喊道:“跑啊,大家快跑!”
幾個村民見狀,紛紛起身,拖着傷殘的身軀,跟着她跑了起來。
她一邊用銀針刺穿妖魔,一邊扶着幾個村民,帶着他們拼命逃跑。
可是,這些手無縛雞之力,還受了傷的村民,哪裏還能第二次從妖魔嘴裏逃脫出來,沒跑多遠,跑得稍慢一些的村民,便被追趕上來的妖魔撕了個粉碎。
緊接着是其餘的村民,無一幸免。
白楚楚踉跄了幾下,倒在了地上,還沒起身,妖魔淩空而來,将她拍暈在地。
這時,一個黑衣人憑空出現,幾下打退妖魔,帶着她翻身上馬,拼命跑回了皇宮。
那人帶着她,一直走到幽翠宮,随手把她扔在宮裏。然後解下自己的面紗,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對着闌裳說道:“你要的人給你帶來了。”
闌裳起身就要查看她的傷勢,火汐攔住他道:“無礙,只是暈了,已經替她查看過了,你不用緊張。”
闌裳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瞪了他一眼,說道:“誰說我緊張了,我只是看看她死了沒有。”
聽到他這句話,火汐遞到嘴邊的茶杯,又拿了回來,說道:“死鴨子嘴硬,不過,你說這白神醫,關鍵時候,跑出去添什麽亂。這要不是你讓我找她,估計今天已經沒命了。”
闌裳看了他一眼,說道:“幾天不見她在我的宮門前晃悠,我猜測她應該是偷偷出去了,無礙,死了也是活該。”
火汐咂咂嘴,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她的。這白神醫到底有什麽魔力,能讓我們妖界第一美男挂心。”
“亂說什麽,我不過是還她些人情罷了。”闌裳喝了一口茶,也不去看她。
火汐起身道:“西華宮不能太長時間沒有人,否則會露出破綻,人已經送到,我該走了。”
闌裳用沉默以示默許。
火汐戴好面紗,出了側門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宮裏終于又只剩了兩人,闌裳還沒準備好怎麽面對她,幸虧她已經昏迷了。
他不明白為什麽,還要和她糾纏。
明明都已經跟自己說了無數次,她與他無關。
可是當他知道她不在宮裏的時候,還是第一時間拜托火汐去救了她。
罷了,闌裳對自己說,除下她身上的衣服,傷口不是很大,只是這些天醫病治人時候細小的擦傷。
闌裳做了簡單的包紮,上了些藥。替她穿好衣服,對着宮外說道:“來人,把神醫送回太醫院,叮囑下人好好照顧她。醒來以後,不準告訴她,關于幽翠宮的事。”
“是。”宮人領了命令,上來把白楚楚擡走了。
宮裏又剩了他一個人,不能再和她有更多的糾纏了,當斷及斷吧,闌裳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