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琵琶
第4章 琵琶
下了一晚上的雪,村道上積雪高的到腳踝,才走幾步,徐晚棠的衣裙下頭就沾染了不少的雪漬。
這要是等雪化了,衣裙下擺也都得濕透。
寒涼的天氣,濕了的衣裙貼在身上,寒氣根本受不住。
徐晚棠裹緊了身上的大氅,涼風還是一個勁的往脖子裏頭鑽。
張富也凍的直哆嗦,牙齒都忍不住的在打顫。
街角,春香樓外。
兩人到時多少有些狼狽,一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張富呵了呵凍的通紅的手,說道:“徐姑娘,這就是春香樓了。”
徐晚棠點頭,就要往裏走,張富慌忙上前将人攔住。
“你在門外等我吧,姑娘家的進這種地方到底不合适。”
“無妨,就當長長見識來了。”
徐晚棠倒是不在意,她都已經從閨閣小姐落了奴籍,還有什麽好避諱的東西。
徐晚棠當然知道青樓意味着什麽,可她如今已不是什麽名門小姐,名聲什麽對她來說,早就不剩什麽了。
更何況她是來辦案的,又不是來逛青樓的,又有什麽好介意。
張富見她說不通,無奈之下只好跟個門神似的守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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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張富穿着衙役服,腰間跨了一柄刀故作兇悍模樣其實挺唬人的,最起碼是把春香樓裏的鸨公給吓着了。
“官爺,這位官爺,大白天的您這算是怎麽回事啊?”鸨公有些害怕,腳丫子一前一後的,想上前又不敢。
“你們管事的呢,叫她出來。”張富冷着臉,沉聲喊道。
鸨公無法,只能上樓去找管事的媽媽下來。
“呦,官爺,一大早的找媽媽我什麽事啊。”
春香樓的管事媽媽名叫燕香,雖然年歲見長,但也是不可多得的風情美人。
燕香輕佻的目光瞥到徐晚棠,整個人都怔了一下。
自覺自己見過不少美豔女子,可像是徐晚棠這般的氣質美人,她還真是沒見過。
那落落大方的氣質,根本就不是小門小戶能夠培養出來的。
雖說不知是從何處過來,顯得有些風塵仆仆,人也有幾分狼狽,但依舊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面對她的打量,徐晚棠倒顯得十分淡然。
張富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樂意總覺得怠慢了徐家姑娘:“你們樓裏最近可有姑娘失蹤?”
聽到姑娘失蹤,燕香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目光不自然的往上瞟了一眼。
“沒有,我們樓裏的姑娘都安分守己的很,好好的都在樓裏待着,哪也沒去。”
徐晚棠的眸色微沉,她在說謊。
燕香的神色很慌張,說話時也在有意避閃這張富的目光,下意識做出一些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動作。
就在她回答問題時,手不自覺扭動了兩下手裏的絹子,還有那不經意上瞟的眼神,都是明顯的逃避行為。
不管張富怎麽問,燕香都一個勁的反駁,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春香樓有四大花魁,精通歌舞樂器,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請她們出來一見?”徐晚棠不急不緩的說道。
提起四大花魁,燕香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這姑娘說的哪裏話,我們春香樓的花魁哪裏是人想見就能輕易見的。”
徐晚棠深吸一口氣:“發生了命案,只是希望配合官府調查,媽媽百般推脫莫不是知道些什麽,不想讓官府知曉,才在蓄意隐藏?”
燕香被徐晚棠的話給震驚了,神色也變的慌亂,
“哎呦姑娘,你一個女兒家胡說什麽,媽媽我有什麽好隐瞞了。”
燕香一副為她好的口氣:“再說了,你一個姑娘家的見什麽青樓花魁,這要是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了。”
徐晚棠莞爾:“這就不要媽媽費心了。”
再三催促下,燕香不情不願的拉了四個年輕小姑娘過來:“姑娘,這就是我們春香樓的四大花魁。”
徐晚棠挑了簾子,走到她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四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緊張。
“別緊張,我只是對春香樓的經典曲目《春夜曲》慕名已久,想看表演罷了。”
徐晚棠語氣溫柔,讓人不自覺的會放下警惕心。
四人似乎松了一口氣,雖然感覺不大對勁,燕香卻還是點頭答應。
節目開始,四大花魁上場。
一人演奏琵琶,一人奏琴,兩人起舞,樂舞相輔相成,美不勝收。
“徐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麽?”張富有些看不明白。
“再等一會兒。”徐晚棠的目光落在彈琵琶的花魁身上,不曾離開過。
舞曲過半,徐晚棠叫停。
“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燕香疑惑的問道。
徐晚棠對上她的眼神,直接道:“彈琵琶的不是你們花魁。”
“這怎麽就不是我們家花魁了。”
不帶一絲疑惑問的語氣讓燕香慌了神,難不成真漏了什麽馬腳?
燕香心虛,反駁徐晚棠時,下意識的拔高了音量。
別說是徐晚棠和張富了,一旁候着的鸨公都被吓了一跳,瞬間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燕香就更加緊張了。
徐晚棠看向彈琵琶的那位姑娘:“左手按音右手撥弦,斷音時左手當立即放松防止出現空弦音,剛剛那位麗兒姑娘作為以琵琶出名的樂人,多次斷音出現空弦,難倒是正常情況嗎?”
“可能是那丫頭太緊張了,彈錯了。”燕香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還在嘴硬。
徐晚棠走到麗兒身邊,牽起她顫抖的手:“手指雖有繭,但繭不厚,雖學琵琶已有些日子,但算不上精通,怕是擔不起善琵琶這三個字吧。”
“小玉才是四大花魁中的善琵琶,對嗎?”
徐晚棠雖在和麗兒說話,可目光卻落在琵琶身上。
“小玉的死,你知道些什麽,又隐瞞了些什麽?”
徐晚棠不緊不慢的說着,卻給人極大的壓迫感,燕香緊張的冷汗都出來了。JG
燕香下意識的舔了舔幹的起皮的紅唇,目光根本就不敢與徐晚棠對視。
徐晚棠看着她的反應,将麗兒手裏的琵琶拿了過來。
果不其然,在琵琶上找到了小字。
是小玉的名字。
小玉的琵琶上有她的名字,是她自己悄悄刻的,就連燕香都不知道,更別說是麗兒了。
麗兒被吓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嘴裏大喊道:“沒有,沒有!玉兒姐姐的死跟我們沒有關系。”
不僅麗兒被吓壞了,其他三個花魁都紛紛哭了起來。
麗兒的話直接給了燕香當頭一棒,燕香瞬間白了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麗兒一眼。
接收到堪比刀子的目光,麗兒就更加害怕了,直接哭出了聲。
張富被徐晚棠一些列操作給驚呆了,将人帶回衙門時,整個人腳步都是虛浮的,好似踩在雲朵上一般,沒有多少真實感。
……
“大人冤枉,我真的沒有殺人啊。”燕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玉兒的死我,與春香樓都沒有幹系,大人明鑒啊!”
從春香樓被拿了回來後,燕香就一直哭鬧不休,于縣令就是想開口說話,都尋不到間隙。
于大人被哭的心煩:“好了,你冷靜一點。”
“大人,我們真的冤枉啊!”
一個女人哭鬧起來已經很控制了,現下是春香樓裏所有的姑娘都在,場面就更加恐怖了。
由于拿回來的人太多,又是繁華街道上鼎鼎大名的春香樓。
知道消息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衙門口就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民衆。
“這春香樓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怎的樓裏的姑娘都被叫來了?”
“我聽說是樓裏出事了,命案。”
“啊!誰死了?”
一時間,外頭讨論的熱鬧。
燕香哭的眼睛鼻子都紅了,嗓子也啞的很”
公堂上,燕香一個勁的哭訴,給于家寶吵實在受不了了。
驚堂木拍了又拍:“肅靜!肅靜!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怎可如此喧嘩放肆!”
燕香被吓了一跳,緩過神來後反倒哭的更大聲了:“青天大老爺诶,我真的是冤枉啊!”
“你冤枉?在你們春香樓的地窖裏發現帶有血跡的衣物和鋤頭,你還敢喊冤枉,是不是你看她不乖覺,出手教訓将人給打死了?”
“大人你可真是冤煞我了,我對玉兒好的天地可鑒,怎會動手殺她哦!”
“我看定是那媽媽殺的,誰不知道春香樓的燕香媽媽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她能對樓裏的姑娘好那顆真是天下紅雨了。”
“誰說不是,我以前就見過那燕香活活拆散一對有情人,就因為那秀才沒錢,為了拆散他們,差點沒把人給打死。”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讨論聲傳來,給燕香氣的急紅了眼。
“你們懂什麽,那混秀才什麽都沒有,除了皮相就是張嘴,說幾句好聽話就像帶我樓裏的姑娘走,這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公堂上吵的不可開交,給可于家寶氣的胡子都吹起來了。
“放肆!公堂之上不許喧嘩!”
見他們被震住,于家寶清了清嗓子冷哼一聲:“從你們燕香樓的地窖裏發現了殺害玉兒的兇器,人若不是你們所殺,你們又為何要藏匿兇器?”
“大人,我們在發現玉兒時,她已沒了呼吸,民婦擔心她的事會影響樓裏的生意,這才将她的屍身藏在地窖裏,是楊明,肯定是他殺了小玉。”
燕香哭的哽咽,一個勁的再喊冤枉。
“楊明?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于家寶愣了一下。
這楊明是耒陽城楊員外家的公子,打娘胎裏出來身子骨就不好,常年在家養病,跟個大姑娘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端端的怎會和個青樓女子牽扯在一起。
“玉兒死前,這楊家公子多次派人來給她送東西,都是些金貴物件,定是他心儀我們家玉兒,求取不成,這才動了殺心。”
燕香說的振振有詞,一點都不像是作假的樣子。
于家寶雖不大相信這說法,但還是讓人走了一趟楊家,将那楊家公子楊明帶來:“來人,帶楊明!”
……
此時的衙門後堂。
玉兒的屍身已經幾個捕快從村裏給搬運回來,徐晚棠就燕香樓裏找到的兇器,仔細對比玉兒身上的傷口。
“你身上的傷口和用于花圃的小鋤頭相吻合,上面還有你的血跡,經過比對已經可以确定,你的致命傷就是這把鋤頭造成的。”
小玉似乎有些難過:“嗯。”
徐晚棠記錄數據的手頓了一下:“你在因為她們藏匿你屍體的事情感到難過嗎?”
小玉癟了癟嘴:“不是,我相信媽媽不會是殺我的兇手。”
“那你在難過什麽?”徐晚棠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閑聊。
小玉有氣無力的說道:“我的死給媽媽還有樓裏的姐妹們帶來麻煩了,如果我可以死在外面,就不會連累她們受這遭苦了。”
徐晚棠皺秀眉微蹙,小玉比她想象還要乖巧懂事,在得知自己死亡後不是要求自己幫她找到兇手,反倒還為別人着想。
“如果她們什麽都沒做的話,真相會還她們一個清白。”徐晚棠一邊說着,一邊記着數據。
農具小鋤頭的分量不輕,她拿在手裏都有些吃力,更別提是春香樓那些身嬌體弱的女人了。
小玉背後的致命傷非常深,兇手應該非常有力,女子很難做到這一點。
正在她檢查屍身情況時,停屍房的門被敲響了:“徐姑娘,方便進來一下嗎?”
“進。”
徐晚棠直起身子,就看到張富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春香樓的燕媽媽一口咬定是楊明殺了人,于大人将楊明喚來後還沒過問兩句,就已經吓的背過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