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子
第15章 太子
盛雲錦笑笑,并未深究。
不管是真是假,徐晚棠已經給了個由頭,加之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盛雲錦也不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
盛雲錦繼續看驗狀,徐晚棠垂眸思索。
她寫驗狀的能耐确實是和盛雲錦學的,不過不是什麽偶然看過他的臨摹稿,而是前世靖王拿了他的手稿讓她學的。
“我檢查過馮老太太手中的厭勝人偶,人偶縫制的針腳粗糙,制作之人應當不擅長針線功夫。”
徐晚棠接過盛雲錦手中的人偶:“這個針腳和馮老太太的手法有些相似。”
盛雲錦有些意外:“可有證據。”
“阿芝曾說過,馮三郎的貼身衣物都是馮老太太縫制的,去查看一下衣物比對針腳就能有結果了。”
經過針腳比對,和周遭鄰裏的确認,那厭勝人偶的針腳的确是出自馮家老太太的手。
可這樣他們就想不明白了,她為什麽要做人偶來詛咒自己。
徐晚棠仔細翻看人偶,突然在人偶腹部的接線口處,發現了一點黃。
微微挑起一角後,黃紋出現,徐晚棠臉色驟變。
“你看看這個。”
盛雲錦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眸色沉了許多,兩人帶着人偶回了柴房。
剪刀将人偶腹部接口處剪開後,将那黃色布料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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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料角上,繡着獨特的紋路,徐晚棠總覺得好似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你可知曉這是何圖紋嗎?”徐晚棠擡頭,就看見盛雲錦思索些什麽。
盛雲錦回神:“這不是圖紋,是廢太子名諱。”
徐晚棠拿着人偶的手僵了一下,太康新帝梁聞有個同胞兄長,在幾年前突發疾病,暴斃身亡。
太子位空置多年,直到先帝駕崩前将盛雲錦的父親,安樂侯盛姜淮進宮,交代皇位繼承人。
按理來說,太子暴斃前沒有廢除太子位,不能被稱為廢太子。
可朝野上下,暗中流傳一個秘密,太子并非暴斃,而是在宮中施行厭勝之術,被先帝拿了個人贓俱獲。
這才廢了他的太子位,秘密處死後,對外宣稱暴斃而亡。
前世徐晚棠被靖王利用,雖被迫參與權利之争,但并未涉及太深,關于廢太子一事他所知曉的并不多。
可盛雲錦這态度來看,怕是知曉的不少。
盛雲錦将黃布收了起來:“若非案件需要,黃布一事還是不要聲張的好。”
徐晚棠會意,點頭:“自然。”
現在徐家勢弱,貿然牽扯進皇室秘辛中,很有可能将本就搖搖欲墜的徐家推向懸崖邊。
徐晚棠賭不起,哪怕能猜到背後可能藏着驚天秘密,也不得不先忍下。
她的當務之急,是先保存好徐家,留了根基,才能考慮以後的事情。
徐晚棠忙活了一天一夜,先去後頭休息,盛雲錦則一直看着這個人偶。
梁聞登基稱帝後,對自己同胞兄長的死一直耿耿于懷,多次召他入宮商議,希望他能暗中調查。
盛雲錦此番會到耒陽,一則是因為陪同好友宋筝回家探親,二來則是廢太子案的一些線索指向耒陽。
他這才借着與宋筝一道回來的由頭,前來查案。
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馮家發現廢太子案的蛛絲馬跡。
難不成是有人故意設計,才造成的馮家滅門?
沒等他細想什麽,外出許久的宋筝讓人傳回消息,陽康廟中有發現。
陽康廟是耒陽城附近一座沒落廟宇,建了新廟後那邊直接荒廢了,平日根本不會有人去那裏,宋筝怎麽會外出轉去了那裏。
盛雲錦思索片刻,決定叫上徐晚棠一起,以免錯漏了什麽關鍵證據。
冬日裏的天氣實在不好說,剛剛還是無風無雪,晴朗的不得了。
誰知剛入林子,天空開始下雪。
樹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悉悉索索的掉落下來。
落下的雪融化後,道路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徐晚棠已經走的十分小心,但腳下還是打滑了好幾次,若非盛雲錦眼疾手快,她怕是嘚摔的一身傷不可。
兩人一邊搭着話,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路窄道深,好似看不到盡頭,別說是人煙了,就連蟲鳴都沒有。
好不容易到了陽康廟,兩人看到廟的情況,都不由愣了一下。
周圍的枯樹枝上挂着布條,布條的顏色有些發白,看樣子是有些年頭了。
風一吹過,紅布随風而動,安靜的有些詭異。
廟門搖搖欲墜,好似一動就會掉下來,院內的用于供香的爐頂只有幾支木棍在上面,一看就知很久沒有香火了。
“你在幹什麽?”
背後聲音傳來,直接給宋筝吓了個激靈:“我說盛大人,你這走路怎的都沒動靜,我若膽子小些,這會兒你就該給我收屍了。”
“我出過聲了,你不知在想些什麽,叫了你好幾回都沒有反應。”
盛雲錦确實發出了動靜,奈何宋筝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桌子後面,愣是沒有注意到他進來了。
宋筝敲了敲桌面:“盛大人勞駕,搭把手可好。”
盛雲錦環顧一下周圍:“你帶來的人呢?”
他出門時,可是帶了好幾個衙役的,現在廟裏就只有他一個人,其餘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後面挖地呢,藏了點東西。”宋筝雲淡風輕的說道,“行了,先将這個弄出來。”
桌子看上去挺沉的,徐晚棠本想上前幫忙,被宋筝叫住。
“這粗活還是我們倆來吧,九姑娘別磕碰着了。”宋筝玩世不恭,骨子裏教養極好。
徐晚棠看向盛雲錦,誰知他也是站在宋筝那邊。
“你的手還要驗屍,這種重活我們拉就好。”
無法兒,徐晚棠只能後退一些,給他們讓地方。
盛雲錦走過去看了眼,掃到桌子後面的東西,兩人聯手将沉重的桌子給移了去。
東西移開後,廟中三人臉色大變。
桌子後邊,懸挂着好幾具倒吊的屍體,一眼看過去密密麻麻的極為駭人。
明明沒有風吹進來,三人卻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徐晚棠一眼看到了最左邊的一具屍體,那是穿着嫁衣的阿芝。
“這些屍身有的都成骨頭了,死了有些年頭,怎麽會都吊挂在這裏。”宋筝皺着眉頭,忍着惡心道。
不管多久,他都沒法接受這麽詭異的場景,屍體腐爛的味道令人作嘔。
盛雲錦目光下移,看到那些懸挂屍體的正下方,好似用朱砂繪制了奇怪的圖案。
圖案畫的有些大,廟內視線昏暗,光是靠兩三只火折子實在難以看清原貌。
宋筝圍着繞了一圈:“我怎麽覺得,這圖案像是做法時繪制的東西?”
盛雲錦對這些東西了解也不多,給不出個答案來。
徐晚棠眸色一凜,她好像看到幾個熟悉的東西。
快步走上前去辨認,确認圖案樣式後,臉色都變了:“這是鎮壓圖紋。”
鎮壓圖紋,在驅邪除祟中,是意為鎮壓兇煞厲鬼,讓其永世不得超生之意。
在屍體下方繪制這等樣式圖紋,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就是為了鎮壓這些上頭吊挂着的屍體。
前世今生來世,是否真有還未可知,更多時候是一種期盼。
鎮壓圖紋對于相信有來世之人來說,極為殘忍。
宋筝皺起眉頭,下意識的看了盛雲錦一眼。
兩人相識多年,盛雲錦不可能不動宋筝眼神的含義,只是現下不知該計較徐晚棠如何會知這些東西的時候。
“找人去将這些屍體放下來,一一确認身份,另外這陽康廟的來頭也要好好調查一下。”
宋筝點頭:“好,我知曉了。”
徐晚棠目光落在阿芝身上,她臉上身上都是傷,屍身還未開始腐敗。
如果不是那蒼白的臉色,徐晚棠真的很難相信,前兩日還在一起說話的人,如今成了一具屍體。
盛雲錦知曉她心裏不好受,走到她身邊:“先出去吧。”
徐晚棠覺得喉嚨有些酸澀:“好。”
出到外頭,沒有了裏面腐朽的沉悶氣味,三人臉色卻好不到哪裏去。
懸挂在上頭的屍體太多了,有好些面目都已經模糊,真要調查起來,難度十分大。
而且這些官差的能力與錦衣衛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帶着他們幹好活,總是要費心費力一些。
盛雲錦沉聲:“你讓他們在後頭挖什麽?”
宋筝拍了拍沾灰的手:“還不清楚,得挖了才知曉。”
從馮家出來,宋筝在牆腳發現一小塊血跡,順着那滴落的血跡,愣是找到了陽康廟中。
大小他的嗅覺就要比旁人好些,順着血腥氣,他一路找到後頭,發現樹下的土明顯被人動過,這才讓衙役都跟着挖。
他自己進廟裏搜查,就被詭異的味道吸引,找到了那張桌子。
正準備将阿芝的屍身放下來,後臺挖土的幾個衙役傳來了動靜。
“宋大人,東西挖出來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快步往門外走去。
看到東西的大小後,他們可算是能理解,為何三個衙役挖了這麽久。
他們挖出了一個棺材,衙役雖然是辦案的,可挖墳不是專業的,又沒有帶稱手的工具,能挖出來已經都非常努力了。
盛雲錦和宋筝圍着棺材繞了一周,原以為能找到棺主人的一些标識,但很可惜,棺椁就是怕棺材店裏非常普通的那一種,別說标識了,一個花紋都沒有。
宋筝咽了咽口水,看向盛雲錦:“開棺嗎?”
盛雲錦沉聲回道:“開。”
“行,給盛大人騰地。”宋筝立馬後退幾步,連帶着将徐晚棠往後拉。
徐晚棠一臉疑惑的看着他:“這是做什麽?”
宋筝壞笑道:“開棺他是專業的,我們大家夥兒給他留些地兒。”
這麽一解釋,徐晚棠就更加疑惑了。
不過很快,她的疑惑就消失了,甚至懂了宋筝那笑是什麽意思。
盛雲錦觀察完棺椁情況後,本以為會找個什麽器物撬蓋,誰知他上前就是一腳。
那棺蓋發出“嘭”的一聲巨響,直接移了位置。
徐晚棠看着那因錯位彎曲的釘子,似乎大受震撼。
開關後,撲鼻而來的惡臭味給宋筝熏的直接沖到一邊吐了起來,幾個衙役也頂不住,避之不及的往後撤。
徐晚棠皺起眉頭,棺中傳來的味道,不僅僅是屍身腐敗的味道,還夾雜着不少的草藥味。
草藥味和屍臭混合在一起,将本就難以忍受的味道發揮到了極致。
徐晚棠忍着惡臭上前查看情況,看到棺中人衣物後,整個人怔住。
一道兒過來的盛雲錦臉色也好不到拿去,大有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棺中人穿着太子朝服,那容貌分明就是幾年前暴斃的廢太子梁時。
廢太子梁時死後,先帝顧念父子之情,到底沒将他的屍身抛去荒野,而是進了皇陵。
可如今梁時的屍身卻出現在一座廢棄廟中,廢太子之死怕是繞不過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徐晚棠無奈笑笑:“該來的躲不過去。”
盛雲錦臉色不太好:“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九姑娘放心,盛某一定竭力保全徐家一衆周全。”
徐晚棠伏了伏身:“小九先行謝過大人。”
有了盛雲錦的承諾,徐晚棠的心也算稍稍安了一些,不過事發太過突然,她自己也得做好打算,不能全靠盛雲錦的庇護。
畢竟耒陽不是京城,盛雲錦就算再有些,也難保會事事都能護及。
宋筝嘔完,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過來看。
看完後立馬将挖墳的幾個衙役拐走,廢太子屍身被挖一事,現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開棺開的有多潇灑自在,擡棺時就有多狼狽。
盛雲錦和宋筝兩人為掩飾棺主人身份,只好他們自己進行蓋棺。
棺蓋的重量不輕,哪怕他們有底子在,也廢了不少的力氣。
蓋上棺蓋後,宋筝倚靠在棺椁上喘着大氣:“回家幾日都給養倦怠了,擡個棺都累的慌。”
若換了平時,盛雲錦許是要調侃他兩句,現下實在是沒什麽心思玩笑。
作者有話要說:
“山雨欲來風滿樓”引用唐代許渾《鹹陽城東樓》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