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藥方
第27章 藥方
徐晚棠沒有追問他為什麽隐瞞, 沒有任何意義。
在徐晚棠提出要去看井的時候,王順明顯是掙紮的, 一個勁的岔開話題, 堅持稱井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去看的必要。
不管王順怎麽說,徐晚棠都要去看。
最終, 王順在徐晚棠的堅持,和張富的威逼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帶着他們去了井邊。
不知是否是錯覺,一開始還好好的, 可在他們要往濟世大仙廟的方向走時,周圍村民投來的目光就多了。
徐晚棠感覺到了明顯的不舒服,他們的眼神充滿了忌憚,好像要将他們生吞活剝似的。
張富也察覺到不對, 離徐晚棠稍微近了一些:“徐姑娘, 這些村民好像不大對勁,一會兒你離我近些, 我不會讓他們靠近你的。”
徐晚棠心頭一暖:“多謝。”
在王順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供奉濟世大仙的廟, 找到了影子戲中的井。
水井四四方方, 就好像特地為花轎的形式修葺的一般。
徐晚棠探頭往下看了兩眼, 井下漆黑一片,水面還漂浮着幾片落葉,根本看不清情況。
張富膽子大, 趴在井口的位置向下張望, 好像要從裏頭看出點什麽東西。
“這井水可夠涼的。”
張富趴了一會兒,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總覺得下面有股寒氣往上冒,讓人非常不舒服。
“找人來打撈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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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晚棠平靜的一句話,就好似驚雷一般,讓王順整個人都慌了。
“不行,不能撈!”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帶着極度的驚恐。
張富和徐晚棠都朝他看了過去,面對審視的目光,王順哭着說:“不能撈,會冒犯大仙的,若是降下天罰,我們全村人可就都沒了呀。”
王順哭的真切,顯然是真的怕了。
徐晚棠深吸一口氣:“井下是被你們扔下去的替嫁娘嗎?”
聽到這話,王順整個人都怔住了:“你……你怎麽會……”
“昨兒夜裏,有人在窗外給我表演了一出影子戲,影子戲的內容就是新婦出嫁,後被扔到水井的過程。”
王順傻了,感覺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邊全是嗡嗡的響動聲:“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他的嘴裏不斷碎碎念,像是受了很大打擊的樣子。
“真的是替嫁娘回來報複了?”
昨個徐肇在看到小慧屍體時聯想到了替嫁娘,宋筝帶着幾具紅棺從山上下來的情景,可有不少村民都看見了。
沒道理徐肇能想到的事情,他們聯想不到。
王家村村民在聽說要打撈水井時,一股腦的都沖了出來,将水井圍的嚴嚴實實,說什麽都不肯讓官差靠近。
原來在徐晚棠他們來看井時,這些村民就在後頭悄悄的跟了過來,就怕他們要對這口井做什麽。
沒想到徐晚棠還真的要撈井,井中有屍體,要是打撈可還得了。
沒有屍體,官府就算是知道也沒法定他們的罪,可若是屍體撈上來了,可就人贓俱獲了。
這個井說什麽都不能撈,堅決不行。
“你們真是大逆不道,敢撈大仙的水井,就不怕惹來天譴嗎!”
“你個女娃娃心腸怎麽如此惡毒,竟要我們全村人性命,還有沒有天道王法了。”
聲聲惡毒的指責悉數落在徐晚棠的頭上,好像她要做的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面對他們的憤怒,徐晚棠無奈又憤怒,諸多感情交雜在一起,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
“若是沉井為真,被你們強迫出嫁,沉井而亡的女子和她的家人又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徐晚棠看向這種目光兇狠的村民,這番話究竟能觸動多少人的內心,她不得而知。
“要想成大事就得有所犧牲,死了她一個能換我們全村的平安,也是她的功德造化。”
“上天選中了她,那她就該為蒼生做出犧牲,生死一事本就是個人命數。”
村民理直氣壯的态度,讓他們感到氣憤。
張富面帶愠色,低聲道:“姑娘,他們現在不讓撈井,我們該如何?”
盛雲錦他們已經把耒陽縣能調派來的官差都給弄來,可在一個村的村民面前,他們還是顯得勢單力薄,若是強攻他們只怕也撈不到什麽好。
更何況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村民将替嫁娘沉井一事定是真的,打撈花轎就是拿個人贓俱獲,和給亡者一個交代。
“暫且不動吧。”徐晚棠對此深感無力,“我想看看那濟世大仙所留下的藥方,可能弄來?”
張富眸色動了動,怕是有些困難:“我盡力試試。”
因着王家村的事情鬧的太大,于縣令見他們遲遲不歸,也親自敢了過來。
跟她一道前來的,還有七嫂邢詩雙和大嫂燕雅娴。
徐晚棠一夜未歸,家中人實在不放心,就讓她過來看看。
看到家人的那一刻,徐晚棠的疲倦似乎有了一個宣洩的出口:“大嫂,七嫂。”
邢詩雙走上前,沒有過問太多,輕輕攏了下她額間的碎發:“昨晚沒休息好吧,眼圈下都青了。”
徐晚棠莞爾:“沒七嫂給我做的軟枕,睡不好。”
邢詩雙輕笑:“那早些結束了這頭的事情回家休息,三嫂以為你昨個要回來了,還給你炖了桂圓湯,誰曾想放涼了你都沒回來。”
徐晚棠眸光盈盈:“那可得早些回去,三嫂的湯錯過不得。”
燕雅娴一旁含笑的看着他們,看到徐晚棠無事也就放心了。
于家寶到場後,衆人合計了一下。
明着要藥方怕是不行,村民們現在對徐晚棠十分抗拒,在不知是何情況下,他們是不會交出藥方的。
于是他們決定,于家寶出面與村民周旋,邢詩雙悄悄帶着幾個人去村中尋找藥方。
因着徐晚棠和于縣令都在廟前,村民也就沒想到他們會去偷方子,東西很容易就到手了,連帶着還有一包當年濟世大仙的遺物。
包袱打開,邢詩雙在裏頭發現了一包藥粉包,當即就察覺到了不對:“這藥粉不對吧?”
“何處不對?”
徐晚棠有些意外,驗藥這種東西,她雖是仵作卻也沒有這個本事。
邢詩雙輕輕閃動藥粉,讓味道飄過來:“這藥有毒,我不會聞錯的。”
她的武将家出生,從小長在塞外,沒少和父親一道上戰場,這是邊塞之地所生長的龍舌草的味道。
龍舌草雖是草,但是味道十分特別,邢詩雙曾中過這種毒,對這個味道非常了解。
濟世大仙的遺物之中,為何會有這種毒藥?
徐晚棠看了一眼藥方,雖上頭的藥名她都認得,可幾味藥湊在一起是治療何等病症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大嫂,你看看?”
邢詩雙将藥包和藥方都遞了過去,誰知燕雅娴在看完藥方後明顯是動了氣。
“大嫂,可有何不妥?”徐晚棠問道。
燕雅娴深吸一口氣:“這藥方是真的,但藥效只能緩解疫症,并不能根治。”
藥方既然是真的,為何燕雅娴如此氣憤。
燕雅娴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藥方是師父的第一版手稿,當年師父外出雲游,遇到賊人丢失了一部分的手稿,和用來研究解毒方式的藥粉。”
聞言,徐晚棠和邢詩雙臉色都變了。
神醫璞瑜的手稿被偷,不論是不是這位濟世大仙所為,最後都是流落到他手中。
說着,燕雅娴用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藥粉之上。
只見原本的藥粉中突然鼓起一個小包,底下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膨脹,沒過一會兒的功夫,藥粉中就出現了幾只會蠕動的小蟲。
這下本就氣節的燕雅娴更加氣憤,藥方和藥粉都是她師父的。
原是為了治病救人所留,不曾想卻成了害人之物。
燕雅娴剛剛滴入藥粉之中的,是一味藥引
看到這徐晚棠和邢詩雙都怔住。
一問才知,燕雅娴幼時曾聽師父璞瑜說起過二十五年前的一樁舊聞,雲游道人為彰顯自己的能力,給村民下毒。
等村民毒發後,在作出一副剛到此地的樣子,留下治病藥方,以此換得尊重好處。
實際上,雲游道人給下的毒極為兇猛,他給的藥根本無法根治,只能暫緩痛苦。
并且随着時間的增長,藥效會越來越淺,最終失效,暴斃而亡。
那種感覺就像是子母蠱,每隔一段時間對子蠱進行喂養,可保暫時無虞。
看似病情好裝,實際上內裏被蠱毒逐漸掏空。
燕雅娴本以為自己只能從師父的典籍上看到這個病症,卻不想竟能親見。
當年璞瑜雖解了村名的蠱毒,可只保了中蠱者的三五年的性命,那雲游道人不知所蹤,事情也就擱置到了現在。
不曾想,二十五年前的舊事,竟然會在王家村再度上演。
“這蠱毒情況大嫂可能解?”徐晚棠問道。
燕雅娴卻沒有給出明确答複:“我所知悉皆是師父典籍所寫,并未親自驗證過,只能試試。”
神醫璞瑜常年雲游在外,一年到頭也只有幾日會回京城看看燕雅娴這個小弟子。
除非他主動現身,旁人是斷斷尋不到他的蹤跡,要想知道村民的情況,也只能靠着燕雅娴憑着記憶查看了。
于大人聽聞此事,大喊了幾聲荒謬,他實難想象自己的管轄之地會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于大人想要召集村民,将藥方的事情與他們說一說,可村民還以為是要逼迫他們撈井,反抗意思非常明顯,所有人都不願意過來。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自己去到井邊。
徐晚棠不是第一次過來,自然知曉那邊的陰森情況,擔心燕雅娴害怕,和邢詩雙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旁,牢牢的将人護住。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燕雅娴心頭一暖,一手牽着徐晚棠一手牽着邢詩雙,姑嫂之前親密無比。S
“于大人,你們若是還想撈井就趁早回去吧,我們是不會讓開的。”
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村民,一點都不客氣的出聲質問。
于大人趕忙解釋:“本大人聽聞王家村曾出現疫症,憂心大家夥兒的身體情況,特請了春和堂的坐堂大夫來給諸位看看。”
“此話當真?”村民将信将疑的問道,目光在燕雅娴身上打量。
于縣令立馬保證:“自然,本官以頭上烏沙向諸位擔保。”
聽到這,人群終于有所松動。
于大人看向燕雅娴:“有勞燕大夫給諸位瞧瞧了。”
燕雅娴點頭,上前走了兩步。
女醫者稀少,尤其是燕雅娴還生的漂亮,氣質出塵,讓村民有些猶豫。
最後還是那位先開口的村民上前,才大破了僵局。
燕雅娴将帕子覆于他的手腕,號脈過程中她臉色不變,但心下已經是波濤洶湧。
“這位大哥平日可否有胸悶氣喘的症狀?”燕雅娴問道。
那人頓了一下:“确實。”
燕雅娴垂眸思索,沉聲道:“天氣幹燥時,身上是否棄養難耐,像是有東西在骨中啃咬?”
男人聽到燕雅娴的話,對她的醫術更加信任:“是,不僅骨中難受,有時疼起來皮膚上還會滲血。”
村中第一次爆發疫症時,家中富裕些的都去耒陽城中找大夫看過,結果卻什麽也診斷不出,不然他們也不會如此相信濟世大仙。
如今燕雅娴僅僅是號脈,就得知了他的病症,興許他們的病能有救了。
燕雅娴面色凝重,男人的病症顯然已經有些年頭,到了藥方所留藥物都壓制不住的地步,這才會将病症都給爆發出來。
“大夫,我這病症你可能治?”男人殷切的看着他,眼中全是對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