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克星
第33章 克星
尚惠公子眯着眼眸, 看向亭子,似乎想透過白紗看清後面的人。
“你就是這般。”他沙啞着嗓子, 發出陰恻恻的怖笑, “你的複國大業重要,梁時重要,就連一個袁杉月都讓你如此惦念, 那我呢?”
說着,他哽咽一下,脊背繃緊,帶着一些小心翼翼和緊張。
“我在你心中算什麽?你可有一點在意過我?”
明明是質問的話語, 卻然人覺得那麽卑微,和平時他給人的那種雲淡風輕的感覺截然不同。
藏在暗處的盛雲錦不禁思索,究竟哪一個樣子,才是最真實的尚惠。
在他的印象中, 尚惠是個清風朗月的翩翩公子, 和如今偏執易怒,甚至有些瘋癫的樣子, 完全就像是兩個人。
相比起他的震驚,一旁的陸讓和宋筝同樣也是。
陸讓微眯眼眸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在詢問他們走後, 院子裏發生了什麽, 如何就得知了這麽多的消息。
宋筝也無辜的很,他就是淺淺眯了一會兒,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麽。
徐晚棠的沉默, 對于尚惠公子而言, 好似當胸一箭,刺的他鮮血淋漓。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楊言歡, 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自然無法回答。
可惜,尚惠公子卻因此會錯了意。
他在原地低低的笑了起來,笑的讓人心底生寒。
“你甚至連回答都不願意回答我,言歡,你真的好生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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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晚棠手指緊握,脊背繃直,面對已經瘋魔的男人,她不可能一點都不緊張。
笑過之後,尚惠公子表情有些僵:“既然你想知道袁杉月為何而死,那我也不妨告訴你。”
“當年靖王得知自己弑父的證據落到了梁時手裏,就對他動了殺心,設下厭勝之術,讓先帝親手殺了他。”
尚惠公子語氣平穩的說道:“梁時那廢物大禍臨頭還不自知,等到被下令處死還相信先帝會查明真相,你求我救他,我以離開京城,貿然回去勢必引起靖王注意,只能找人相助。”
說話間,尚惠公子發目光一直停留在徐晚棠身上,眼底閃過一絲寒芒。
早年間,袁杉月本是極為不待見頂替唐清秋的楊言歡。
可楊言歡又想要袁家的助力,就設計讓袁杉月遇險。
楊言歡自己則換回男裝相救,英雄救美的戲碼結果無外乎是美人芳心暗許。
也正因如此,楊言歡将計就計,告知袁杉月在唐府頂替唐清秋的女子是他的胞妹,只是因一場意外才誤入唐家。
心上人的妹妹,袁杉月自然是百般照拂,恨不得當是自己親妹妹般照顧。
後來她嫁入宮中,徹底與心上人無緣,便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太子妃楊言歡身上。
尚惠一開始也沒想到這一層,還是偶然一次,在看到袁杉月與楊言歡秘密往來的信箋。
見其落款處,都要問他一句兄長安好。
他一開始本不知楊言歡的身份,只知曉他流落街頭被人販子拿住,還以為這一句兄長是他尋到了親人。
尚惠對楊言歡一見鐘情,在得知他可能還有親人在後,便暗地幫着尋找。
卻沒想到挖出了驚天秘密,得知了楊言歡不僅不是女兒身,還是前朝景昭皇太子唯一後嗣的消息。
等得知了袁杉月、梁時甚至是整個唐家,都是楊言歡的棋子。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沒有辦法将事情公布出去,越是危險,他越覺得楊言歡迷人。
他就像是一簇燃燒着的火焰,吸引着他這只飛蛾,哪怕明知靠近會痛苦萬分,被利用被榨幹唯一的價值,只要看到他的笑容,一切就都值了。
尚惠沒有辦法看着楊言歡去死,便悄悄瞞下了所有消息,暗中相助。
得知楊言歡沒死在海晏河清那場大火裏,還要救廢太子,袁杉月則主動聯系上了故意剛出消息,引她上鈎的尚惠公子。
廢太子梁時在袁杉月和尚惠公子的裏應外合下,被成功救出。
靖王知曉後,派人追殺。
楊言歡為了救梁時命懸一線,氣急的尚惠公子只能用蠱毒為其續命。
而續命蠱的子蠱,就種在了梁時身上了。
雖暫時保住性命,但楊言歡的情況還是每況愈下,無奈之下他只能養一堆的子蠱來給他續命。
尚惠公子深吸一口氣:“只是我沒想到,在我費盡心思救你性命時,你竟然謀劃着讓春桃把梁時的屍體偷走,就這麽怕我折辱他的屍身嗎?”
微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
可此時在尚惠心中,這點寒涼比不上他心中半分。
楊言歡可真是他的克星,哪怕什麽都不說,都足夠讓他感受萬箭穿心的痛苦。
春桃既是廢太子梁時的通房丫頭,也是楊言歡秘密培養的內應,在他之前先入太子府打點一切。
當時廢太子被殺,丫鬟春桃因懷有身孕逃回耒陽,尋找雙生姐姐阿芝的幫助。
姐姐阿芝為保全她腹中的孩子的孩子,兩人互換了身份。
春桃以阿芝的名義嫁去了馮家,真正的阿芝卻在靖王的追殺下墜崖而死。
姐姐死後,春桃不敢聲張,在馮家隐忍數月生下女兒小花。
馮三郎對小花極為不喜,動則打罵,馮老太太一直對小花的身世有所懷疑,阿芝擔心引來禍端不敢聲張。
楊言歡命她偷出廢太子屍身,春桃自然不敢違背命令,但屍體偷出後找不到藏匿地,又不能随意安葬,她便只好将屍體藏去陽康廟中。
只是她沒想到,那處地點,竟然還藏了許多的屍體。
那些人有背叛過楊言歡的,有給過他氣受的,尚惠公子都悄悄的将人捉了去。
将人折磨死後,吊挂在廟宇之中。
陽康廟荒廢多年,無人前往,誰能想到那處竟然會吊挂這麽多的屍體。
春桃也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才将梁時的屍身藏在那處,讓梁時躲開了靖王梁訓和尚惠的追查,一直到真正的春桃死後,才被盛雲錦找了出來。
随着消息一點點的被說出,案件疑雲也被解開。
可所有人的心裏,卻都好似被一塊巨石壓住,難受的喘不過氣。
就在他們陷入沉默時,尚惠公子突然快步沖上前去,要對亭子中的徐晚棠出手。
一直緊繃身體的盛雲錦當即沖了出去,沒等徐晚棠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腰間一道拉力,重重的撞向盛雲錦。
熟悉的淡香味傳來,徐晚棠那不安的心也随之平穩了不少。
盛雲錦退開後,陸讓緊随其後。
尚惠公子是個文弱書生,根本就不會拳腳功夫,沒兩下就被陸讓制住。
反手被按壓住,尚惠公子痛發臉色漲的通紅,還不忘劇烈的掙紮。
“啊!”
只聽咔嚓一聲,陸讓直接将人手臂卸了,讓他沒有力氣在掙紮。
陸讓的力氣有多大,經常挨打的宋筝可太過了解了,心中對尚惠公子有了幾分同情。
真是挑釁誰不好,挑釁這冷血無情的老東西,被擰下個胳膊都是輕的了。
“沒傷着吧?”盛雲錦上下打量一番,查看懷中讓人是否安好。
徐晚棠驚魂未定,搖搖頭:“沒有。”
也虧得剛剛盛雲錦出來的快,否則這會兒徐晚棠可就危險了。
尚惠公子看着面前卿卿我我的兩人氣的雙眼通紅,喑啞的嗓音帶着幾分瘋狂的味道。
“盛大人,果真是你。”尚惠公子眸子森寒,恨不得将盛雲錦活活咬死,“讓個女人來做戲,當真是好籌謀,連我都給騙過去了。”
盛雲錦面色凝重:“那也比不上公子,深謀遠慮,下了好大一盤棋,險些将盛某都給繞了進去。”
尚惠公子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慵懶的味道:“你們把言歡弄去了何處,把他還給我。”
盛雲錦挑了挑眉,深邃的眸子散發着危險:“還?公子說笑了,楊言歡可是太子妃,就算死了也是入皇家陵寝,就算不入,以他前朝遺孤身份,又哪裏輪得到你來做主。”
盛雲錦的話狠狠刺痛了尚惠公子的心,他争了那麽多年,搶了那麽多年,強求了那麽多年。
到最後,楊言歡還是不屬于他,這樣是真相對于他來說何等的殘忍。
“你胡說!”尚惠公子大怒,“我與言歡拜過天地高堂,是我明媚正娶的妻子,豈容你在這裏定奪。”
盛雲錦卻平靜回道:“楊言歡重病在床,如何拜的了高堂,怕不是你綁着他強行拜了天地?”
聞言,宋筝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盛雲錦這一手當真狠毒,刀子專往人心窩子裏最柔軟的地方捅,當真是心狠。
尚惠公子也是倒黴,要受陸讓的摧殘不說,還要被盛雲錦捅刀子,當真可憐。
尚惠公子被盛雲錦激怒,破口大罵起來,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翩翩公子的氣度,像極了鄉野潑婦。G
盛雲錦激怒他的同時,還不忘将他的話術往未解的謎團上引。
在一番引導下,紅棺案件的謎團被悉數解開。
紅棺中的女子都是他所殺,這些年他太過思念楊言歡,想念他的一颦一笑。
可病床上的人形如枯槁,哪有當年那個豔絕京城的影子。
在極度思念他,尚惠公子開始作畫。
普通的畫作已然不能讓他滿足,他開始搜集與楊言歡容貌有些許相似的女子。
他給他們換上楊言歡最愛的紅衣,給她們畫上紅裝,在紅梅下翩翩起舞,就好似楊言歡回來了一般。
畫作成了,畫中人卻越發刺激他搖搖欲墜的精神,強烈的思念快要将他擊垮了。
她們不配和楊言歡相像,楊言歡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可以替代他的存在。
于是,他殺了她們。
将皮囊安葬後,将剃出的骨研磨成粉,進行作畫。
濃重的脂粉香氣是為了掩蓋骨粉的味道,那廢太子印章,是為了隐匿身份。
從莊園回去,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好。
不僅僅是身體的疲倦,更多的是心靈,尤其是徐晚棠,她感覺自己的四肢都好似灌了水銀一般。
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覺,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給忘掉。
陸讓此番前來,還帶了幾個錦衣衛過來。
紅棺案牽扯到了皇族舊案,已經不是于縣令這官職所能掌控的事情,盛雲錦将餘下的事情接手,他是求之不得。
盛雲錦在房中撰寫結案卷宗,陸讓和宋筝在一旁坐着。
思來想去後,宋筝忍不住了:“雲錦,你就真沒什麽想說的嗎?”
盛雲錦拿筆的手頓了一下,他很清楚宋筝指的是徐晚棠。
徐晚棠得知還有其他紅棺,以及知曉楊言歡很多秘密過往的事情實在太過玄乎,讓他們想不在意都難。
盛雲錦深吸一口氣:“我信她。”
宋筝皺起眉頭:“這不是你信與不信的事情,你可有想過,現下你與她關系如此親近,萬一她要害你。”
盛雲錦沉聲道:“她不會。”
宋筝聲音提高了些許:“你這才識得她多久,知人知面不知心,若真有個萬一,你又當如何?”
盛雲錦将最後一個字寫完,蓋下自己的印章:“那我認了。”
“你糊塗!”宋筝被氣着了,“老東西,你就眼看這他往火坑裏跳?”
陸讓接過盛雲錦遞來的結案卷宗,放置完畢後說道:“他有分寸,何時讓我們擔心過。”
盛雲錦唇角勾起,宋筝是關心他,他自然知曉,但對于徐晚棠,她還是有信心的。
“而且我看徐姑娘對他那态度,也不會傷他的。”
陸讓雖說話少,但眼尖的很,不至于什麽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