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李衛東沒想到劉璃見到東西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拒絕，這和他心裏想的，劉璃一心想着從曹亮身上撈好處大不一樣。說不定這個丫頭就是嘴上說說呢，李衛東心想。
“你自己看看你們村裏還有比你們家更困難的嗎？”曹亮眼前也閃過劉玲端着的那碟子幹菜。
貌似全村現在最困難的還真是自己家，劉璃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她還是不想收下這些東西。
這不是她前世所處的環境，那時聽說陌生人有困難，愛心人士都會捐款捐物。前幾年的最瘋狂的時期，為了自保，好些人的心門關閉起來，不敢輕易幫助別人，免得哪天被人發現自己幫助的是壞分子，然後自己被打成壞分子的同黨。
“我就說這丫頭好好的為什麽退親呢，原來是跟別人勾搭到一塊了。還說什麽為了養活弟弟妹妹，還不是看着這個比夏家條件更好。”尖酸刻薄的聲調，從大門口傳了過來。
這聲音太熟悉，劉璃不用回頭也聽出來是老劉婆子。真回頭的時候，就見老劉婆子板着她那張刻薄的臉，腮邊幹癟的肉顫動着指責自己。
劉璃沒有說話，就那麽看着老劉婆子雙目放着貪婪的光，靠近劉啓航，還伸手就奪他手裏的布：“這是這小子給你的彩禮吧，劉家養你這麽大，這些彩禮你不能帶走。啓航，快把布給我，我替你收着，等你娶媳婦的時候使。”
劉啓航把身子側了一下，老劉婆子搶布的手落空了，氣得向劉啓航大聲罵：“好呀，我就說你們都跟着劉璃這死丫頭學壞了，一個個的都不聽話了。快把布給我。”
院門口突然出現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許是因為曹亮和李衛東胳膊上的紅袖箍，這些人沒敢進院裏來，嘴卻沒閑着，好幾個人都小聲嘀咕着，聽起來是認同了老劉婆子的話。
劉璃還是沒吭聲，就看着劉啓航抱着布躲着老劉婆子。她的平靜，讓議論聲慢慢低了下去，院子裏只剩下老劉婆子喘着粗氣罵劉啓航的聲音：
“你這混蛋小子，她才說自己不嫁人幾天，就又招了人進家了，你還信她的。這布你自己又不會做，還不快給奶奶，奶奶給你做新衣裳。”
給劉啓航做大紅色的衣裳？劉璃都快被老劉婆子逗笑了，她是不是真覺得劉啓航好糊弄。這小子要真是老劉婆子幾句話能糊弄得了，他也不會到現在都不告訴這老婆子，布是給全縣紅小隊做袖箍的了。
“哎呀，我不活了。”老劉婆子見自己搶不到布，撲通一聲坐到地上放開嗓子嚎了起來：“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呀，老了老了兒子媳婦沒了，留下的孫子孫女沒一個聽話孝順的，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劉嬸子，你這是做什麽。不是說你和劉璃他們各過各日子嗎，怎麽又上他們這來鬧了。”聽到消息的李拴柱，急三火四的擠了進來，見曹亮和李衛東兩個都看耍猴一樣看着老劉婆子坐地上撒潑，頭都大了，開口就指責老劉婆子。
“什麽叫我鬧。隊長你來得正好，當初是不是說劉璃不嫁人了，我才把糧食都給他們的。現在倒好，糧食到手了，她就變卦了。她都說話不算數，憑什麽還捏着糧食不放？”老劉婆子見李拴柱指責自己，聲音也高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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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拴柱被人叫來的路上，已經知道老劉婆子想搶布的事兒，怕她惹惱了紅小隊的人，讓人家直接拉到公社□□——他不是偏心老劉婆子，而是不管哪個生産隊出了壞分子被□□，下一年公社評比的時候就別想先進了。
所以他進院子先指責老劉婆子，就是想讓這老婆子別瞎折騰了，她自己作死不要緊，連累了整個生産隊，下年還沒開始大家就一年活都白幹了。
不承想老劉婆子就不是個聽得進勸的，到現在連他這個生産隊長的面子都不給了。李拴柱氣得想撒手不管，又不忍心生産隊明年一年白忙活，只能跟劉璃說：“劉璃，你奶奶這是又鬧啥？”
劉璃這才開口：“我怎麽知道她想鬧啥。人家曹隊長他們剛送東西過來，她就來了，問也不問直接動手就搶東西。”
“這些是他送來的彩禮，劉家養你這麽大，收點兒彩禮怎麽啦。”老劉婆子聽劉璃說她搶東西不幹了：“你都要嫁人了，還怎麽養活劉啓航他們三個，我不把東西留下，他們以後吃什麽穿什麽。”
你可真是一個替孫子着想的好奶奶。劉璃心裏冷笑，很想直接問問老劉婆子，她是不是忘了還有劉玲這個孫女。正想着，就覺得身邊多了個人，正是劉玲小臉煞白的靠了過來。
現在不是跟劉玲說話的時候，劉璃拉起她的手，發現這孩子的手冰涼冰涼的，微微有些發顫。
“吓着了？”劉璃顧不上理會老劉婆子了，低頭悄悄跟劉玲說：“別怕，有我呢。”拉着劉玲的手握緊了些。
劉玲被大姐拉着手，感覺到傳遞過來的力量，身上的輕顫漸漸止住了。是呀，還有大姐呢，大姐已經不怕奶奶了。
“李隊長。”曹亮這個時候發話了：“你們隊社員的覺悟不行呀。”
“什麽覺悟不行，這根本是搶奪破壞革命進程，搶奪革命勝利果實。”李衛東聽曹亮終于開口了，趕緊把自己新學來的詞抛出來。嗯，效果不錯，看這些農民一臉吃驚的樣子，肯定從來沒聽過這麽有力的詞語。
李拴柱聽曹亮直接給老劉婆子定性，心裏叫了一聲苦，賠笑說：“曹隊長，你誤會了。這是劉璃的奶奶，她不知道劉璃這是要替縣委員會完成的工作，才過來……”
“不對吧李隊長，”曹亮吊兒啷當的沖着李拴柱一樂：“我怎麽記着上次我來你們隊的時候，就是這個老太太非得要了人家孤兒的玉米。那次你就從中間和稀泥，看來你是拿這個老太太沒辦法。”
李衛東樂了：“生産隊沒辦法，我們紅小隊有辦法呀。我說這個老太太張口就敢誣陷咱們紅小隊呢，敢情是慣犯呀。”
老劉婆子被吓傻了，劉璃竟然要幫着縣委員會完成工作？她不知道縣委員會是什麽機構，卻知道污蔑紅小隊是什麽罪過。
紅小隊那是一般人敢惹的？大家繞着他們走還來不及呢。
“不是，隊長，我真不知道這東西是縣委員會的。我還以為是這個人給劉璃的彩禮呢。”老劉婆子忘了自己對李拴柱指責的不滿，求救一樣看着他，希望他給自己說幾句好話。
“誰告訴你那是劉璃彩禮的？！”李拴柱快被老劉婆子氣死了，到現在這老婆子還張口閉口彩禮，你見誰家下彩禮有這麽多布？
誰告訴自己的？老劉婆子嗫嚅着：“這個紅小隊的都來咱們村幾趟了，那次來了都找劉璃。我就以為他是看上劉璃了，要不咋幫着她從我們家要糧食。”
李衛東不幹了，他也覺得自己隊長對劉璃有點兒意思，可隊長都沒承認的事兒，能讓一個農村老太太敗壞紅小隊的名聲嗎：“說你污蔑你還不服氣是吧。我們隊長來找劉璃，那是有重要的工作任務交給她。”
李拴柱沒想到老劉婆子還敢往曹亮和劉璃身上扯，臉都黑成鍋底了：“老劉婆子，曹隊長每次來咱們生産隊，都是先找了我之後，再一起到劉璃家。你可不能瞎說。”那可是你自己的孫女，你不在意紅小隊的名聲，還不在意自己孫女的名聲嗎？
沒見現半個村子的人都圍着劉家，連院牆上都露着人頭往裏看呢。李拴柱恨恨的看了老劉婆子一眼，繼續向曹亮求情：“曹隊長你上次也知道，這個老太太就是個拎不清的。她倒是沒那個膽子污蔑紅小隊，更不敢搶奪革命果實。”
曹亮不理李拴柱，向李衛東說：“你跟那個小孩把布先送進去，然後跟我一起把人抓回公社接受教育。”
“隊長，我真沒不知道這是公社給劉璃這個死丫頭的，我可沒想搶革命，革命果實呀。”老劉婆子這回真讓吓出眼淚來了。最瘋狂的歲月裏，每個生産隊都有壞分子任務，她可是見過那些人是怎麽挨□□的。
不行，她不能去公社。想到這兒，老劉婆子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向着劉璃沖了過去，批手就想給她一巴掌：“劉璃，你這個死丫頭，剛才怎麽不說這布是公社送來的。都是你，眼看着我鬧笑話是不是，我打死你這個死丫頭。”
“老劉婆子，你是覺得自己非去公社不可是不是？”李拴柱能讓劉璃挨打嗎？現在紅小隊把布都送來了，能不能完成縣裏的任務都指望着她呢。他直接攥住老劉婆子的手腕，惡狠狠的對她說：“你想現在就跟着紅小隊去公社，你就打。”
老劉婆子從來沒見李拴柱這麽兇狠過，想出口給自己壯膽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脖子跟斷了一樣彎下來，腦袋耷拉着不吭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