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八月秋高氣爽,陽光灑下也不熱,倒是那輛華麗婚車的頂蓋金光閃閃,晃得人眼花,四匹肥壯強健的棗紅馬額上綁着紅綢花束,安安靜靜地站着。

在圍觀的老百姓眼裏,還有什麽比這風光熱鬧的婚禮更吸引人的。衆人紛紛伸長脖子張望,只等着新郎将新娘接出。

等了好一陣子,才聽到樂聲傳來,歡快的鎖吶吹了好一會兒,鞭炮響了一盞茶的功夫,新郎牽着紅綢出來,新娘子遮着紅蓋頭,不過光看身段就知道是個世所罕見的美人。

新娘辭別父母後,兩個喜娘将新娘子扶上馬車,一陣秋風拂過,紅蓋頭被吹飛一角,大家看到半張美人面,眼睛都直了,目光緊緊追随着,直到她上車,車簾拉嚴實再也看不見,久久無法回神。

長長的接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啓程。

衛娴坐在馬車裏,左右還有喜娘陪着,透過紅蓋頭打量這輛馬車,心中贊嘆,蕭元河可真是會享受!

車廂居中有一張紫檀木雕花矮幾,地鋪白狐皮,毛絨絨,十分柔軟,兩邊車窗邊上挂着精致的鎏金宮燈,車簾子是少見的天瑞絹,色澤豔麗,金線纏絲,還有馥郁的清香,柔軟飄逸,奢靡無比。

車壁貼着昂貴的磁青紙,只是紙上被人胡亂塗鴉,雖少了文雅莊重,卻多了幾分不羁的潇灑勁兒,沖淡這馬車的富貴勁。

衛娴不動聲色打量一番,然後安靜的閉目養神,沒一會就犯困了。

兩個喜娘對視一眼,皆是無奈苦笑。

聽說衛府這位六小姐平日裏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這會兒,別的姑娘定是緊張不安,她倒好,居然睡着了。

難怪國公爺千叮咛萬囑咐,說在車上一定要看顧好她,這一上車就睡得香,不看顧着怕不是得直接躺下?

喜娘們倒不敢吵醒她,橫豎到福王府還需要半個時辰,只管扶着六小姐,讓她安睡就是了。

主意拿定,一個扶着衛娴的肩膀,一個扶着她頭上沉重的頭冠,讓她趁機安睡。

駕車的車夫是景和帝禦用的,馬車駕得又快又穩,半點不颠簸,聲響也不大,衛娴睡得極香,馬車到了福王府門外,才被喜娘搖醒。

福王府寬敞,占地足有千畝,從大門到拜堂所在的正殿還得步行兩柱香的功夫。

這在蕭元河給她的信裏特別說明過的。

衛娴昨日收到他的來信,信上就點出他們婚後住在福王府,府中各處院落提前跟她交了個底,信上還語氣嘲諷,原文是這樣的。

“你這麽懶,從大門到正殿得走兩柱香的時間,足夠累到你腳痛,不過,你可別想着我會背你。”

又說:“福王府很大,你是王妃,得盡心打理,豈能不一一走遍,所以本王提前給你繪制地圖,方便你自己丈量。”

還說:“府中庫房、賬房雖有設置,但是裏面的東西雜亂,沒有清點造冊,本王就勞煩王妃代勞了。”

當時,衛娴一邊看信一邊暗罵,蕭元河這是把她當下屬用了。

大周成親有風俗習慣,新郎接新娘回府,需從府門背着新娘到拜堂的地方,不過,多數人已經不拿這習慣當回事了,只因為高門大戶的公子自恃身份,加上府邸寬闊,不想背新娘,萬一路上體力不支出醜怎麽辦。

蕭元河雖然不存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但也沒想過要背,他覺得他們倆只是合作關系,就省了這個步驟。

衛娴則覺得走這麽長的路會累,但是被他前一天的信氣到,咬着牙走在他身後。

兩人牽着紅綢,并肩往前,好在蕭元河配合着她的步伐,沒走太快。

鋪着紅毯的直道通往盡頭處的巍峨正殿,殿前階下站滿了觀禮的人群,只不過聲音熱鬧而不雜亂,畢竟這可是皇家喜事,與普通老百姓還是不一樣的。

武威王和聖安長公主端坐主位,欣慰地笑着,時不時相視一笑,對新人表現極為滿意。

衛娴走了那麽遠的路,走到殿前時終于松了口氣。成親真累!

司儀主持大禮,聲音洪亮,衛娴提早知道流程,完成得很好,儀态端莊,行止有度。

長公主也松了口氣,暗暗嗔了兒子一眼。這小子居然連媳婦都不背,遲早會後悔!

喜樂一直不斷,禮成之後衛娴就被送入新房。

從正殿到新房,又是一段不近的路程,喜娘怕新娘子累到,又得了國公爺的吩咐,直接托着衛娴走,幾乎不需要她出力。

新房是一處臨水的大殿,殿前大約是種了桂花,此時花香撲鼻。到了殿前石階,衛娴總算不好意思再讓人托着,自己邁步走上白玉石階,跨過門檻進入殿內。

房中寬敞,以一幅六扇山水屏風和珠簾隔成裏外兩間,外間左邊靠窗立着滿牆的博古架,上面擺着珍玩,窗前有鬥櫃,櫃上擺着兩尊黃金花枝燭臺,燃着兩根巨大的紅燭,粗壯的紅燭足夠燃到天明。

右邊是一排黃花梨制成的矮櫃,雕花精致富貴,櫃上擺着書卷和方房四寶,窗前有張琴桌,上面的古琴形制古樸。

衛娴剛想過去看看就被喜娘扶着繞過屏風,安置到床上,也不好東張西望,只能安靜坐着,心裏有些緊張,雖說是結盟,但是萬一蕭元河亂來怎麽辦?

東想西想,衛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幹脆開始背詩。

在心裏默默背了幾十首詩,新房始終安靜,喜娘也不在裏面了。

衛娴悄悄掀開蓋頭,飛快掃了一眼,看到沒人,想取下沉重的頭冠,結果聽到窗外有聲響,又趕緊把蓋頭放下,仔細傾聽窗外的聲音,不自覺握緊拳頭。

“聽說是京城第一美人。”一道刁蠻的女聲,帶着淡淡的不屑,聲如黃鹂,婉轉悅耳。

另一道聲音是小男孩子的,奶聲奶氣,不過也聽得出應該是被人寵大的,他說:“美有啥用?又不值金子,祖母說,這裏的王妃很兇,會打小孩,要是她打我,我就打她!”

話剛說完,就聽到撲通兩聲,再也沒聲音傳來,衛娴耳朵還豎着,聽到一道細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姐放心,不會有人再來了。”

居然是她的車夫,她爹派來保護她的高手,她只知道他叫老何。老何年輕時被人滅了滿門,仇人勢大,被四處追殺,她爹和她救過他的命,江湖人知恩圖報,一直忠心耿耿,平日裏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她趕緊掀開蓋頭,但是不知道人藏在哪裏。

“何伯伯,你在嗎?”

“在。”

衛娴有些安心,但是,臉頰又飛快發燙,捏着手指,咬了咬唇,“何伯伯,晚上你也歇息去吧。”

房中傳來低笑,然後再也感覺不到有人在屋裏,直到有一道踉踉跄跄的腳步聲傳來。

蕭元河拎着一壺酒出現在門邊,扶着門框站在門檻上,搖搖晃晃地朝外揮了揮手。

“你們走開,別吵着本王睡覺。”

有人笑道:“王爺,我們奉旨鬧洞房。”

門外的人哈哈大笑着起哄,蕭元河擡起腳抵在門框:“本王抗旨,舅舅也不會拿本王怎麽樣,本王就是不讓你們鬧。”

衛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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