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八縷日光

第39章 第八縷日光

女孩子睜着渾圓的眼睛, 瞳孔明亮如月光,特呆愣的可愛。段枞剛才沒忍住伸手碰她通紅的眼眶,溫橙眼下的皮膚白嫩,碰起來柔軟, 觸感像帶電, 明明只碰了一下, 卻不知道誰給他下鈎子似的, 手指泛癢的燙,還想與她再近一些。

滑了下喉嚨,段枞克制地收回手:“溫橙, 聽懂我意思了嗎?”

“聽懂了。”溫橙被段枞摸到的眼眶泛熱意,她沒忍住也跟着摸了摸:“我眼睛旁邊是有什麽髒東西嗎?”

“沒有。”段枞笑了下,心想, 這姑娘從小到大應該沒喜歡過男孩吧,好像也不懂這些。

不着急,慢慢來吧, 別吓着她。

溫橙的聲音打斷段枞的想法:“我去一下衛生間, 段枞你等等我。”

段枞摸了摸自己還在發燙的食指,聲音好像也摩擦出熱意:“嗯, 等你。”

溫橙小跑去了衛生間, 雙手撐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緋紅的面色, 心裏感嘆如果再跑慢幾步,就要在他面前臉紅。

不過, 今天的段枞, 太不對了。

遲鈍慢熱如溫橙, 她也能慢吞吞地看出來,他好像……很不對勁。

既然, 他碰她眼眶不是因為她眼睛周邊有髒東西。

那大概就是因為,他單純想碰她?是,在安慰她嗎。

結合段枞這兩天的所作所為,溫橙腦袋要轉得起火星子——她,可不可以理解為,段枞對她,似乎,有了一些輕微的好感?

可能不多,但有。

想到這裏,溫橙驚訝地捂住嘴巴,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睛。像泡騰片放進清水裏,整個人簡直冷靜不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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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鏡子戳了戳臉,又對着鏡子歡快地比了個耶,然後歪頭抿了個笑。

發覺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神經質,溫橙深呼了一口氣,打開水龍頭想洗臉,卻把頭直接栽了下去,頭發差點全洗濕了。

她兇自己,溫橙,你幹嘛!

沒有幹嘛呀,溫橙自言自語,人家就是很開心不行嗎。

想到段枞還在外面等,溫橙快速洗了把臉,裝作冷靜地出了衛生間。

段枞倚靠在病房門口擺弄手機,完全是背對着她,溫橙特意将腳步放輕,走到他身後站定。

段枞高大的身影籠罩住了她,溫橙的臉上都是他的影子。

溫橙放輕呼吸,摸了摸自己的臉,就像,在摸段枞似的。手開始生出燥熱的浪花,溫橙不受控地想去拍段枞的肩。

這大概也沒有什麽吧?就算是朋友之間,拍肩膀也只是打招呼的一種方式。想到這裏,溫橙膽子大了些,踮起腳尖,五指顫抖地碰了碰男生寬闊的肩膀。

碰到的那秒,兩人身體和心髒皆是一顫。

打招呼的話還沒有說,段枞回了頭,溫橙的腳尖還踮着,兩人距離一下子縮進很多。房間的白熾燈溫度似乎跟着一起拉高,窗外的白楊樹葉子飄落,呼吸纏綿在一起。

溫橙能看到段枞微哂的的濃密睫毛,在燈光下翕動成好看的鴉羽。他皮膚白,漆黑的眼珠澄澈的清楚,黑與白分明。而那雙深邃的眼,正與她隔着幾厘米的位置對視。

頓了下,溫橙發現她現在這個姿勢,就好像她在踮腳主動吻他。

似乎有什麽在浸染,有火花在四濺。

咽下喉嚨,溫橙緊張地收回手,面對段枞勾起來的散漫唇角,她後退了一步,臉控制不住地變紅:“我只是想拍你的肩膀,打個招呼而已……”

被她拍了一下的肩膀仿佛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少女的手心溫度,段枞語氣随意:“打招呼就打招呼——”

溫橙低着頭不敢去看他。空氣裏在傳遞讓她心跳加速的橘子汽水味。

忽然,他朝她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兩人的距離又恢複到剛才那樣近。

溫橙尾指蜷縮在外套一角,男生朝她的方向低了點頭,聲音壓點好聽的笑意,像海水一樣朝她席卷而來,音節緩緩上揚地咬字:“溫橙,你這麽緊張幹什麽。”

女生睫毛抖動得厲害,聲音放輕,像羽毛拂過段枞喉嚨:“我沒有緊張呀。”

段枞笑着咳了聲,想厘清喉嚨裏的熱意,可燥意非但沒有消減,反而看着溫橙泛紅的耳朵,身體裏的熱潮在一秒內蔓延了開來。

無法控制,也無法消弭。

像四月裏盛開的花,熱絡一整個春天。

段枞不可抑制地生出一點壞心思,彎腰湊溫橙更近一點,盯着她微彎的杏眼:“既然沒有緊張,那我教教你怎麽和人打招呼?”

“嗯?”溫橙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緊張,心跳加速中應了聲好。

段枞低低的笑:“就像你剛才那樣,再踮腳拍下我肩膀?”

“……”溫橙垂着頭扭捏,絞盡腦汁抛出一句自認為很有威懾力的話:“段枞,哪有你這樣的啊。”

“哦,原來沒有我這樣的,”段枞沒拆穿像裝老虎伸爪子的病貓,笑着直起腰,很有分寸地指了下走廊外:“那我們現在出去走走?”

“好,”溫橙柔和地笑,和段枞一起出了病房,穿過醫院的走廊:“我感覺我身體好像好一些了,不燒了,也不難受了。”

“現在不難受了知道告訴我?”段枞彎起的唇角今天第一次收起來,蹙起點眉頭,人的痛感好像是連接在一起,他又想起高二期末考的那天,她也是哭得那樣傷心,就好像,失去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一樣,他扯了下唇角,語氣算不上好:“昨晚難受的時候只知道哭了?”

溫橙耐心解釋道:“那時候你都睡着了。”

段枞又想到昨晚她深紅的眼眶,和在月光裏低垂着頭的可憐模樣,語氣不自覺冷下來:“你不會叫我嗎?”

“好了。”有只軟和的手拍了拍他肩膀,段枞低頭看身側的女孩子。

她踮起腳,強忍着不好意思拍了拍他肩膀,語氣很低,每個字從嘴裏冒出來都很緊張,偏偏瞳孔裏聚焦明晃的有些羞澀的笑,看起來可憐兮兮又溫柔的,讓段枞心髒像被她用指尖戳了下,“我學會和你怎麽打招呼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肩膀在灼熱,段枞喉嚨裏抑出一個好字:“沒生你氣。”

“好。”溫橙費力踮着腳拍了他另外一邊肩膀,“你太高了,我有點拍不到。”

“不用打招呼了,”段枞看着溫橙笨拙的動作,又掃了眼醫院走廊裏注視他們的人群,沒忍住哂笑出聲,閑散地提醒:“溫橙,這是公衆場合。注意影響。”

溫橙生性內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剛才只顧着注意段枞,壓根沒注意到醫院走廊裏居然有這麽多人。

而且,那些人,似乎真的都在看她和他。

大概是看段枞吧,他這種人走到哪裏都能吸引無數視線。面對這麽多人的目光,段枞倒是沒什麽所謂,溫橙卻難為情地低下頭,大着膽子伸手拽了拽他衣角:“快走吧……段枞。”

或許是真被這群人看得害羞,她叫他名字時,把那兩個字咬得很慢,像是有種撒嬌的意味,總之聽起來是有股很纏綿的勁在,段枞閑閑地揚了下眉,耳朵第一次發起燙來。

見段枞不僅沒有快點走,反而徹底停了下來,溫橙有些着急,又拽了拽他白色休閑外套的衣角:“求你了。”

“求我?”段枞語氣懶洋洋的:“怎麽個求法?”

“你——”溫橙第一次見段枞這樣,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只好說:“我下次請你吃飯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溫橙又覺得有些不太好。她今天是看出來段枞對她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但是她也不知道具體到哪種程度,假如,他只是一時興起呢?

并沒有想和她在學校裏再見面的想法。抿了下唇,溫橙當自己沒講過這句話,換了個別的求法:“那你等下教我別的打招呼方法,我一定認真學。”

“你求我,”段枞說,“還要我教你打招呼,溫橙——”

溫橙擡頭看他,有一件外套從天而降,罩住了她的頭,一大片烏木和凜冽的味道侵襲,視線變得黑暗,然後,手腕被拽住,他帶着她小跑了起來,耳邊傳來男生的笑聲,帶着縱容的意味,笑得輕而溺:“行,反正從高二那年起我就沒贏過你。”

他和她交鋒,哪次不是輸?

一個那樣抗拒和女生接觸的人,又是和她做同桌,又是親自幫她輔導學習,他還在新年伊始之際,主動和她說新年好。

在KTV裏把她腦袋靠進自己懷裏,在雨裏主動說背她,在要離開附中的時候看見她哭,心髒第一次有真切的痛感。

樁樁件件,書寫的每一卷,都是他拜下風。

溫橙躲在外套裏偷偷地彎了眼。她看不清路,不知道方向,只知道他拽着她被厚外套遮住的手腕。

兩人沒有皮膚接觸,心髒卻一個跳得比一個響。

“好了,別跑了,”段枞拉着她停下,“待會又着涼了。”

“不會的,我穿了你的外套呀,”溫橙不想他停下來,更不想他松開她的手腕,據理力争道:“不會着涼的。”

“別狡辯了啊,你還沒完全好,”段枞毫不猶豫松開溫橙的手腕,“呆兩分鐘就回去。”

溫橙眉眼耷拉下來,外套還罩在她頭上,視線一片漆黑,段枞就這麽幹脆地松開了她的手。

就只有跑步的時候才能拉手嗎?

走路不可以拉手嗎?

而且這根本算不上拉手,只不過是他拽着她衣袖。一點肌膚接觸也沒有的。

溫橙抿了下嘴角,手空空蕩蕩的一點熱量也沒,冷得打顫。

因着段枞沒有再拉她手,溫橙也看不見路,有些失望地停在了原地。

她頓時又覺得她是不是理解錯了段枞的意思,他真的,有對她生了些好感嗎?那為什麽,不可以再拉她手一會呢。

段枞聲音适時地掉下來:“我們約定好了只呆兩分鐘,剛過去了十一秒,現在還剩下一分鐘四十九秒。”

溫橙在外套裏朝聲源地歪了下頭,隔着一件外套,她隐約看見段枞在對她笑。

“溫橙,換另外一只手給我,”他低咳了聲,這句話說得有點不自然,“剩下的時間裏,我再牽你一分四十九秒。”

約定的時間本來就只剩下一分四十九秒,這句話的另外一個意思是,剩下的所有時間都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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