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學無術纨绔嫡子 4

第87章 不學無術纨绔嫡子 4

子夜, 經歷過一場血雨腥風的皇宮徹底安靜。

留宿宮中的趙丞相在房間裏來回踱着步, 這個夜晚, 他如何能睡着？

秋夜寒涼, 他來得匆忙，衣服穿得單薄，稍微有點冷。但身體的涼不算什麽, 他心裏凍上了。

跟了皇帝一輩子，經歷過最殘酷最艱險的危機。君臣兩人相處和睦無話不說，越到老了, 兩人關系越好。

這是關系太好，讓他太松懈。他忘記了天威難測、帝王無情，失去了警惕心。

寧幽月在刑部被人當場用白绫勒死，七皇子在皇宮被錦衣衛壓着硬灌了一杯毒酒。寧幽月被擡回了寧家, 七皇子這邊這對外宣稱身染惡疾暴斃。七皇子宮中的人也一并被清理幹淨, 過幾天，與他交好的官員也免不了一波大清洗。

這有點過了。

身為丞相, 老趙自然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知道趙君心被算計也存了收拾七皇子的心。

可按照大晉律例, 無論是寧幽月還是七皇子, 他們都罪不至死。

寧幽月說得沒錯, 他們的計劃就算得逞, 也僅僅是名聲有礙，更何況未遂。

寧幽月倒也罷了，七皇子是皇子呀, 既然那麽草率就處死了。

皇帝就憑借寧幽月一面之詞，沒有驗證過真假，他就利用特權殺了七皇子滿門。他甚至連讓七皇子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給。

皇帝并不關心七皇子是否真的策劃了這起案子，也不關心他是否知道趙君心的真實身份，是不是真想除掉嫡長孫。皇帝就是在殺雞儆猴，想要搓一搓忙于奪嫡的皇子們的銳氣，告訴所有人這個天下他說了算。

手段狠辣，蠻不講理，不聽勸阻。

百姓崇敬愛慕的明君、仁君的背後既然也有如此冷漠殘酷的一面。

老趙渾身上下被一股冷意侵蝕，他忍不住發抖。

回想這一日，從早朝開始，他好像一直在犯錯誤。他是真的老了，失去了年輕時的敏感性，搞錯了皇帝的真實意圖。

他怎麽就那麽糊塗，竟然以為皇帝是因為疼愛君心有意傳位于他？

年邁的帝王身體日漸不是，而他活着的兒子們各個蠢蠢欲動，臣子們紛紛站隊。這讓習慣了君臨天下的皇帝感到危機，皇子們看似平庸，指不定扮豬吃老虎韬光養晦，說不定那天就能趕自己下皇位。

那把能對着太子落下的刀，在權力的引誘下就能對着他！

皇帝不僅一個兒子都不看好，他心裏對每個成年兒子都起了殺心。他看中君心，不僅僅是因為對嫡長孫的偏愛，還因為這君心是幾個候選人中唯一一個無害的，沒有威脅的人。

趙君心他無權無勢。

即便他真的上位，什麽都不會的君心也鬧鬧把握在他手中，跑不了！

趙君心最讓皇帝憐愛的，應該就是他的天真浪漫和不學無術。

如果老趙真的按照國家繼承人的标準，去努力将君心培養成他父親那般，那就是明晃晃地威脅。指不定皇帝的鸩酒就會送到君心手中，他們老趙家也跑不掉。

趙丞相縮在被窩裏，一腦門的冷汗。

君心被七皇子暗算這件事是他報給皇上的。

如今想來，這一招也蠢到不得了。

若要為君心報酬，他有無數種方法暗地裏算計回去。可他卻因為皇帝或有意或無意透露的心思昏了頭，直接上報給皇上，這才引來了鸩殺七皇子這樁禍事。

皇上現在倒是不在意，若是回過頭來，這樣的行為會不會被懷疑自家也站隊了？他會不會後悔下手太狠，從而怪在他頭上？

“哎，我果然還是老了。”老趙縮回被窩裏，巴掌狠狠地拍在腦門。

人心隔肚皮，誰知道皇帝怎麽想的？

他也只有盡量揣測，不要去踩皇帝的雷。

*

趙丞相輾轉反側睡不着，皇帝今天卻難得睡了個好覺。

他獨自躺在寬敞的龍床上，緊繃的神經終于放下，嘴角挂着滿足的笑意。

這一兩年來，兒子們一個個都不聽話，手伸得越來越長，他早就想剁掉他們的手腳。而七皇子正是手最長的一個。處死七皇子，他沒有半分的不舍，也不存在傷心與後悔，他感覺渾身上下都暢快無比。

因為年紀老邁而逐漸失去活力的皇帝在親眼看着兒子去死的時候找到了年輕時的感覺。

終日忐忑不安，害怕兒子篡位算什麽？殺伐果斷、說一不二，這才是當皇帝的風範，這才痛快。

況且，對那幾個兒子，他還真的沒有幾份感情。

除了曾經的太子加一個嫡長孫君心，皇帝還真沒有将其他子嗣看在眼裏過。這輩子見過他們的次數都能數的過來，談何父子親情？

至于繼承人？他就想選個乖的，省心的。

最乖最聽話，也只有他的嫡長孫了。

睡到一半，皇帝忽然睜開眼，問：“小公子下午都幹嘛呢？”

上午被人暗算後回家告狀，下午他在家做了什麽？被下了藥的女人撲倒，會不會給他留下陰影？皇帝忍不住擔憂。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跪地回應：“回陛下，小公子下午跟在研究如何挽救他那株魏紫。”

皇帝哈哈大笑：“小孩心性，萬事不挂心。”

這樣就好。

趙君心可愛、天真的地方也就在此。他不需要任何的改變，保持如今的純真即可！

“老趙睡着了嗎？”皇帝好奇地問。

“丞相尚未入睡。”

皇帝呵呵笑了幾聲，他就知道老趙今夜定然無法入睡，對臣子這個反應也很滿意。

皇帝倒是沒有入老趙揣測的那般對他生了疑心，他确實很信任他，否則也不會把嫡長孫給他養。

老趙是他的朋友，但首先他是自己臣子。身為君王，他需要臣子懼怕他。

所有的事情皇帝都很滿意，安心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第二日朝會，他清清爽爽地上朝，順便提了提七皇子病逝的消息。

頭一天還精神頭十足的人，第二日人就沒了，還能是什麽？

只要不是太傻，都能想明白怎麽回事。

能站在金銮殿的人沒有傻子，不敢多嘴過問。

朝內無人敢再提立嫡的事，拉幫結派的臣子也低調許多，就怕哪天屠刀落在自己頭上。

*

第二日，趙君心進了宮。

皇後娘娘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見到他的面熱情地拉着他噓寒問暖，就如同親奶奶一般。

“給你做了幾件冬衣，試試看，能穿不！”皇後娘娘命宮女将衣服帶上來，也不避嫌當場就讓他試穿。

皇後做的衣服，用料都很昂貴。款式很普通，做工還不錯，但細節上不太精致。不算太好的東西，勝在心意。這些衣服都是皇後一針一線繡出來，明年她六十大壽，眼睛已經花了，看不太清楚，秀一件衣服好幾次紮到手。可她能給孩子做衣服的時間也不多，趁着眼睛勉強能看，手還能動，多做幾件。

“暖和嗎？”皇後問。

“暖和。”趙君心沖着皇後笑，身居高位還能為一個孩子親自做衣服，這份心思就足夠溫暖。

皇後看他笑的模樣很可愛，自家孫子當然怎麽看怎麽愛。

“暖和就都收着。”皇後道。

趙君心跪地謝恩，卻被皇後拉了起來：“這些衣服也不是我白送你的，你得給我辦事！”

“聽娘娘差遣！”趙君心道。他表情很嚴肅，也不知道皇後需要他辦什麽事。

皇後樂呵呵地說道：“你這孩子，在我面前這麽正經幹嘛？”

皇後站起身來，讓趙君心扶着她往禦花園方向走，邊走邊說。

金燦燦的菊花開了，景色很美，但皇後在宮中四十多年，每年都是這樣子，早就看厭了。

她想看點新鮮的。

皇後拍着趙君心的手，托付道：“君心啦，我交托你一樁任務，這任務費心費時，你可得有耐心，也得有恒心，不能放棄。”

趙君心：“娘娘請吩咐，君心必竭盡全力完成任務。”

“我老了，眼睛花了，腿腳也走不動路。可人越老，心卻野了，關在皇宮四十多年，我想在死之前見一見我大晉美麗河山究竟是什麽樣子。”皇後聲音溫婉：“可我是走不開，這老寒腿也沒法走，但君心你正是年輕力壯、能跑能跳的時候。你若心疼我這個老奶奶，就替我走一這一回。今年算了，過了春節你再去。替我去看大晉的山川，把它們都畫下來，再将各地有名的花摘一朵帶回來讓我瞧瞧，這樣就算是我去看過，賞過了。”

趙君心一愣，皇後的任務是讓他全國旅游順便寫生？倒是不難，就是費時。

“當然，一時半會兒也是走不完看不盡，你春夏天去，秋冬季回來如何？”皇後問：“怎樣？這任務能完成嗎？”

趙君心回應：“回娘娘，君心定不辱使命。”

“好啦好啦，今天怎麽這麽嚴肅！自家人面前，別這麽拘謹。”皇後強調。

趙君心在皇宮吃了午飯，被人送出宮。

皇後返回寝宮，她身邊伺候了多年的貼身宮女譴退了左右，小聲道：“娘娘，您這是跟陛下對着幹呀！”

皇帝有意讓嫡長孫繼位，但皇後懿旨送趙君心離開京城，讓他遠離亂七八糟的權力中心。

皇後道：“他不知道，就不算對着幹。”

皇帝看不上她的智商，從來不疑心她。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親奶奶讓孫子辦點事孝順她還能有錯？況且她也沒讓人徹底遠走不回來。以她對皇帝的了解，他根本就不在意。

這些年，皇帝跟丞相兩個混賬王八蛋也不知道到底搞什麽東西，可她看不下去了，她的孫子不該是這兩人手中的傀儡！他們說養廢就養廢，他們說繼位就繼位。

她是在保護她的孫子，也是在教育他。

她不希望君心這麽聰明伶俐的人就此渾渾噩噩一輩子，也不希望君心陷入權力争奪中。

她讓他去旅游，要他在路途中開開眼長長見識，慢慢成熟、成長。

皇後一腔美願，趙君心暫時沒能領會，他現在倒是很發愁。

懿旨下了，他就得準備動身。

可家裏那一株魏紫怎麽辦？今年能救活嗎？平日養護又怎麽辦？他走了之後誰來照顧？

他的鷹兒子又怎麽辦？是帶走還是留下？留在家裏，誰來喂？誰來放飛？

真的好多好多的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去醫院，請假一天。

配角的戲份差不多了，君心下一章開啓旅游模式，好好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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