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向世界告別
向世界告別
她傷了很多人的心，同時也用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将自己一點點肢解。
棄權？棄權！！！
豐臣青木一句話，震驚了整個球場。
如果是因為身體出現了問題，便也罷了。可是她完好無缺的站在球場中央，在對手等待她發球的時刻，卻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
這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在更多外校人的心中，這是對他們喜愛堅持并為之流汗拼搏這一項運動的蔑視。
其實只是幾秒鐘的靜寂，卻在每個人心中延展出長久的時間。
“豐臣君。”“豐臣！”“青木！”……
種種驚呼，從不同的人口中，從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感情，一起砸向了豐臣青木。
豐臣青木，她依然微笑着，靜靜站立在球場中，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放松恬靜，她的眼睛依然看向遠方的天穹，只有湊近，才會發現那雙眼睛中，全是虛無。紫色如琉璃的眸子，翻湧着黑不見底的浪濤，就像是深夜海上的暴風雨，風浪之中，将人寸寸淩遲。
可是所有人看到的只有她的笑容，淡然輕松，似乎還帶着歡樂。
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這樣的認知沖進每個人心中，那些噪雜的問話，劇烈的疑問，以及想闖入場地的身影，都被這樣的笑容凝結。
“棄權？”在重新到來的寂靜中，是裁判員疑問的聲音，“你确定？”
“我确定。”唇角又上揚一份，豐臣青木沒有看任何人，那雙紫眸泛出微微的水光，內裏的所有風浪湧動，仿佛掙開了束縛，在表面上透露出一星半點的痕跡。
“豐臣君。”那曾經溫柔如春風春水的聲音，驀然帶上了冷意，并不是多高的語調，卻有着濃烈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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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臣青木再也無法忽視，終于收回視線，将自己整個人拖回現實。
那是雙冰冷的藍眸，暖洋洋的笑意從對方精致的容顏上褪去，那一雙眼眸冷凍如冰雪，卻又燃燒着火焰。很快，冰藍的刀芒被垂下的眼簾掩蓋，眉眼彎彎，弧度正如翹起的唇角，只是這樣的彎折中，再沒有一分一毫的暖意。
“豐臣君，很有趣呢。”平靜的甚至可是說是調侃的話語，尾音落下處，正是亞麻發少年轉身離開的背影。炙熱的陽光足以扭曲空氣，卻無法感染那個冰封的背影。
徹底得罪了。豐臣青木又一次揚起唇角，動作很僵硬，她還想擡頭做出一個滿不在乎的表情，卻找不到那種力氣。
“理由。”那個清冷沉穩的聲音，依然帶着屬于少年的稚嫩聲線，卻又如成人一樣擲地有聲。
她無法回答，無論是豐臣青木還是青木櫻華，都無法回答。她以讓人措手不及的方式，侮辱了身為朋友的他們。她知道他們的信念，卻還是果決的踩入他們的雷區。
長久的沉默，沒有得到回音，那個人的腳步聲終歸遠去，那一步步走得很重，每一腳落下，就像踩在豐臣青木心中。難得啊！那個冰山也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她直直看着前方，視線中只有在微風中不斷搖晃的球網，還有遠處“沙沙”晃動着，被陽光照得幾乎透明的樹葉。
為什麽還不來質問自己呢？她站在這裏，實際是在等待，等待着那些朋友，戰友，那些無比熟悉的，讓豐臣青木的生活熠熠生輝的人，來質問自己，咒罵自己，然後痛恨而去，最終徹底忘記自己。
将豐臣青木的生活徹底摧毀，将她所珍視的一切悉數毀去！這是她的目的，從離開這個球場的時刻開始，世界上只有青木櫻華，再無豐臣青木。
這是另一種成長！是別人的逼迫，同樣也是她內心的選擇。
還是沒有人，他們都在做什麽？明明整個球場噪雜的都在議論自己，都在譏笑蔚然中，那些人怎麽還能忍得住？！
下一場比賽很快就就要開始，她感到自己已經恢複了一些力氣，就像是低血糖時逐漸過去的那陣子眩暈失明，短暫的休息之後，就算心靈空虛難受，她還有能力短暫活動，盡管她很快又會陷入同樣的絕境。
豐臣青木走向蔚然中，曾經被蔚然中所有人信賴依靠的教練，走回被她背叛抛棄的隊伍。
她的視野中只有自家部員，盡管她看到他們的影像，已經無力分析藏在其中的情感。
“我棄權了。”豐臣青木的聲音很高，高得甚至有些尖銳。
“為什麽？”隊伍中最是沉默寡言的部長，第一個發出了疑問，他向來是淡定安寧的人，這時候的語調，仍然是同樣的淡定安寧，長長的劉海遮住長長的眉眼，他的表情同樣莫測高深。
豐臣青木頓了頓，短暫到無人能夠察覺：“我厭倦了。”她的回答很簡短，不像是解釋。正是這樣的簡短，卻如最尖利的匕首，狠狠刺過去。
“厭倦！為什麽不告訴我們！”風川落亞一竄站到了觀衆席上，居高臨下瞪着豐臣青木。唇緊緊咬着，黑色鏡框後面的眼眸射出憤恨的光芒，“為什麽要棄權，打完這一局不行嗎？”
豐臣青木垂着眉眼，只是用餘光看着這些人，這個瘦小的少年，是隊伍中最仰慕的自己的人，他活潑聰敏，向來以自己馬首是鞍。可是現在的他，卻用滿身的恨意，硬生生逼開了自己。
豐臣青木呼吸紊亂，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樣難受，可是她只能不斷激怒這些朋友：“我覺得沒有必要。”
一句沒有必要，否認了所有的感情。朝夕相處所帶來的情誼，竟然都是他們的一廂情願。這個時候，勉力維持鎮定的蔚然衆再難壓抑住心中的失望痛恨。那樣無數雙滿含着恨意的眼睛，全部盯視在豐臣青木身上。
“我以為我們是你的朋友！”這不知是誰的聲音，如此絕望。
“為什麽！我們做的不夠好嗎？你究竟想要什麽？”這樣痛苦的質問又是從誰的口中吐出。
“我們那麽相信你！明明，明明說過要一起登高前進……”這是不可置信的诘問。
整個觀衆席亂了套，屬于蔚然中的成員，都是紅着脖子，紅着眼睛，一句句的嘶吼從他們口中擠出，失望，憤恨，痛苦，絕望……就像是這些夾雜在一起，外人聽不懂的話一樣，那一句句從唇齒中，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喊聲，同樣飽含着無法言明的負面情緒。
他們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我辜負了他們，毀了他們的理想還有信任。在這樣紛雜糟亂的時刻，豐臣青木仍然能清晰的聽到每一個人的質問，她依然能冷靜的思考目前的局勢。
她就像是跳下懸崖的人，站在懸崖邊上，恐懼足以将人逼瘋，倘若真的跳下去，時間久頓時簡單了，不是生就是死，僅此而已。
“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厭煩了你們。更何況，你們已經進入關東大賽了，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清冷的帶着七分嘲諷的聲音，正是豐臣青木的再一次開口。相同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所得來的後果并不一樣。就算那些人感激她給了他們一起走入關東大賽的道路，可是聽她這樣輕蔑的說出來，就算殘存着感激，也會瞬間化為怒火。
“雙打二，馬上開始。”裁判已經在催促了，仿佛過去了很長時間，實際也就是短短一瞬。
是時候離開了，豐臣青木唇角涼薄的揚起：“我走了，希望再不要見到你們。”
“豐臣青木。你別想走。”已經有些癱軟的加藤野次驀然暴起，竟是舉着拳頭，一下子撲向豐臣青木。
豐臣青木彼時才剛剛轉身，眼睛餘光瞥到，迅速的一個側身，左手只是劃了個弧形，順着加藤野次撲來的力道輕輕一推，這個少年“砰”的一聲，撲在了地上。
他沖過來的力氣極猛，因此這一跤就摔的極重，撐了下身子，又重重跌倒，一時竟然爬不起來。
就在他摔倒的時候，豐臣青木已經連退幾步，就就像是避着什麽髒東西，在他落地時，更是誇張的扇了扇鼻子，唯恐這人倒地時騰起的塵土髒了自己。
若說先前的言語讓人心冷，這時候的動作更是讓人心寒。
豐臣青木居高臨下的瞅着他，不忘再添一把火：“真是笨，罷了，也不只你一個人這麽笨！”言下之意，恐怕是映射蔚然中的所有人都是笨蛋。
說起來，豐臣青木這一世被母親逼着，浸淫太極數年，更何況太極學起來并不難，只要掌握了技巧，以弱勝強也很容易。她雖然沒怎麽打過架，繼承人的培訓課程卻不是白上的，那些技巧也不是白學的，想要勝過加藤野次實在很容易。若換了個地方，實在不算什麽，可是再決裂的情況，這樣的舉動無異于火上澆油。
而這，正是豐臣青木的算計。
今日這件事是她的成長，她同樣希望會促使蔚然中的成長，以前的蔚然中對自己過于依賴，幾乎把一切的勝利都寄托在自己身上，這樣很容易被擊潰，她希望自己的諷刺能讓他們警醒。
“我懶得和不成熟的孩子計較。石川千庭，管好你的人！”她冷聲警告，嘲諷不減。而那個淡遠如山水的少年，早已被沖過來的人擠到了後面，她無法看見他，只能聽到他沉凝的聲音：“回來！準備比賽。”
事到如今，實際上什麽都說透了，就算是堅持糾纏，也毫無意義。石川千庭始終有大家之風。豐臣青木呼吸一停，很快恢複正常。
她挺直脊背，驕傲的向出口走去。
“豐臣青木。”那個冷然帶着怒意的聲音，是手冢國光。
還想挽留嗎？豐臣青木止步，沒有回頭，忽然呵呵一笑：“我倒忘了，還欠手冢君一個東西呢。”她的手從褲兜中取出，漫不經心的将手中的網球，随意向後面扔去。
黃色的小球，從陽光中飛過，砸在地上，蹦跳了幾下，沒有人關注，沒有人拾起，徹底被抛棄。實際上這個球不是手冢國光給她的，那一個老的，她一時傷感，轉贈給了幸村精市。就算不是又如何呢？現在還有誰會在意球是哪一個呢？！
屬于豐臣青木的一切因緣在今日悉數斷去，她再也不欠什麽！
她很想大笑，對着天空，對着所有人，無論是笑自己，還是笑這樣無可奈何的人生。可是她不能。
豐臣青木離去的沉穩堅定。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那個背離着陽光，滿不在乎的背影。可是又有誰知道，她走得每一步，都流着心血。
她傷了很多人的心，同時也用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将自己一點點肢解。
(第二卷完)
第二卷終于寫完了。還剩一卷就完結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留言以及支持。^_^
六月份會比較忙，可能很難保持現在的速度了。大家可以每次多隔幾天再來看。o(︶︿︶)o
有時間我一定會爬上來的！↖(^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