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橙黃色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屋內,宛若流淌的蜜汁。

瑪蒂爾德穿着蕾絲花邊的雪白襯衣,襯得她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神情卻輕松了幾分。她順着來人的方向看去,漢娜提着竹籃,急切地向她走來。

“這是我讓朋友特意幫我買的新鮮水果,平時很難買到的。”

紅白格子布下面裝滿了鮮紅的蘋果,表皮上甚至有幾顆晶瑩的水珠。

“快嘗嘗,快嘗嘗!”漢娜把竹籃放在桌子上,眉飛色舞地挑了一個最大的果實,遞給瑪蒂爾德。

“麻煩你了。”瑪蒂爾德嗔怪地笑了笑,伸手接過蘋果,卻不經意扯到肩膀的傷口,疼得輕聲叫了一下。

“怎麽樣了?傷口還疼嗎?”漢娜神色一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裏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好很多了,”瑪蒂爾德笑笑,“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正常下床了。”

漢娜執意要檢查她的傷口,瑪蒂爾德再三阻攔也沒有辦法,只好任由少女解開襯衣的扣子,輕輕地蛻下薄如蟬翼的衣料。

瑪蒂爾德光滑白皙的前胸被幾道觸目驚心的血印覆蓋着,紫紅色的細長紋路猙獰着,好像一條條血色的荊棘。後背更是鞭痕縱橫,層層疊疊的傷疤交錯在細膩的皮肉之上,宛若古典時代受難的神女。

漢娜用手指輕輕觸碰那些凸起的紋路,順着痕跡延伸的方向微微顫抖着。

“疼嗎?”

瑪蒂爾德輕輕地搖了搖頭。

“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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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溢出,漢娜小心翼翼地攏住瑪蒂爾德瘦弱的肩膀,刻意地避開了她受傷的部位。

“都怪我,我明明可以早點告訴你的,要不是那天被我父親攔住,你也不會……”

瑪蒂爾德輕輕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摩挲着有些尖銳突出的腕骨,将她的手背貼上自己的面頰。

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好像一塊輕柔的絲綢,漢娜手背的溫度漸漸升高,似乎想要将那塊與之貼合的皮膚捂暖。

“這不怪你,”她的聲音很輕,好像在呢喃,“我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

那一瞬間,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索菲亞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她的身體開始不住的顫抖,漢娜感覺到懷中人劇烈的起伏,以為她不舒服,連忙松開手低下頭查看,卻被瑪蒂爾德一把抓住了另一只手腕,感覺到手下的力道逐漸加深,骨頭有些鈍痛,她卻沒有動彈任由着瑪蒂爾德緊握住她,急促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

她們的距離驟然變得很近,漢娜貼在她的胸口,幾乎可以聽見瑪蒂爾德躍動的心跳聲。她的心裏仿佛包着一團火,将兩個人纖細的骨骼灼傷,留下刺眼的傷口。漢娜的手撫上瑪蒂爾德撸起的衣袖之下裸露的半截手臂,蒼白的□□仿佛雲石雕刻的神像,而她又散發着聖光,溫柔而朦胧的光澤從她的周身浮起,籠罩着二人緊密纏繞的身軀。

“你知道嗎,”漢娜的聲音在漫天浮光中響起,好像輕盈的羽毛。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

那人的身體微微動了動,卻沒有說話,漢娜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曾經去到我們刻下名字的大樹那裏,找了你很久很久,都沒有找到。”

“那時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還記得嗎?你以前是那麽的喜歡畫畫,你還答應過我會送我一幅畫呢!”

“小騙子,你打算什麽時候兌現?”

瑪蒂爾德的眼眶濕濕的,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她沒有想到,曾經她那麽努力避之不談的那些年,竟然會被她那麽輕易地提起。她以為那是她們之間永遠拔不掉的一根刺,永遠生長在那裏,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冒出頭來,将她們都刺得遍體鱗傷。

哥哥的死,那些無辜百姓的流離失所,無數家庭的支離破碎……這些全部成為了壓在她心口的巨石。三年來,她背負着這些巨石艱難行走,胸膛幾乎要喘不過氣,洶湧的恨意支撐着她沒有倒下,她将自己一層一層的包裹起來,将那個曾經敏感脆弱的小女孩永遠的隐藏了起來。

只有漢娜還記得她曾經的模樣,願意吻去她黑暗中流淌的淚水,輕輕安撫着她因膽怯而不斷顫抖的背脊。

然而她們之間卻橫亘着無數罪惡與冤屈的靈魂,它們彙成一條長長的河,從波德平原流經巴黎盆地,流向地獄之河的最深深處。

漢娜向來對瑪蒂爾德的指責毫無怨言,她知道自己曾誤入歧途。然而她早已決心悔改,看清了真實的貪婪被加以虛假的名義,她再也不會與那些人同流合污了。

瑪蒂爾德望向她那雙海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是蠱惑人心的妖靈,讓她第一次見到就從此為之沉淪。

她再也不想錯過了。

曾經無數次入侵她夢境的身影,此刻正與她共同呼吸着這一小塊稀薄的空氣。她曾在迷霧中努力看清她的眼睛,而如今,那雙海藍色的眼睛閃爍着月光灑落的粼波,倒影中只有自己一人。

她閉上雙眼,微微揚起臉頰,吻上了漢娜柔軟而濕潤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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