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午後的太陽熱烈而刺眼,幾名隊員在瑪蒂爾德的帶領下埋伏在了貝爾蒂耶大街12號周圍的小巷裏。這條小巷極其寂靜,幾乎能聽見來往行人踏在石板路上的腳步聲。

瑪蒂爾德等候着看守士兵交接班的時機,無暇分心,阿德裏安和克洛伊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終于,端着長槍的納粹巡視了一下四周,之後轉身離開。瑪蒂爾德迅速俯下身,向前方沖去。突然,一顆流彈飛了過來,剛剛擦過瑪蒂爾德左側的發絲,她閃身躲了一下,心髒驟然間下沉。

“不好!我們中了埋伏!”

她敏捷地躲避着四周猛烈的炮火,一面舉起□□飛速地射擊。隊員們跟在她兩側觀察流彈的源頭,吶喊着讓行人快點躲避,然後開始瘋狂地掃射。

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瑪蒂爾德被濃煙嗆得連連咳嗽,努力地擡起沉重的眼皮,看着武器庫的大門在一片黑煙裏越來越清晰。

不能就這麽放棄!

她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連綿不斷的炮火裏,白皙的臉頰被煤灰染得斑駁灰暗。她壓低身子,在槍林彈雨之間穿梭。終于,她來到了武器庫的門口,距離剛好可以炸毀整個倉庫。想到這,她攥緊了手中的手榴彈,咬了咬牙,拉開引信,用盡全身的力氣朝着大門扔了過去。

一瞬間,刺眼的火光席卷着黑煙與飛濺的碎石翻滾着升上天空,粉塵在渾濁的空氣裏肆意飄散。倉庫的橫梁搖搖欲墜,木板的交界處發出了“嘎吱”的響聲,即将坍塌在不斷蔓延的大火中。

瑪蒂爾德轉身就舍命地向前跑,隐隐約約地看見前方的一個身影緩緩倒下。

“阿德裏安!”

她聽見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卻好像被蒙上一層霧氣,離她越來越遠。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眼前一陣陣發黑,前胸悶的喘不過氣,嘴裏也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只能全力向前奔跑。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在此刻仿佛已經成為了一個沒有意義的數字,她擡起頭,看見逐漸清明的藍色天空。身邊模糊的人影才開始一個個褪去斑斓的外殼,在她眼中恢複原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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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裏安半躺着靠在深灰色的磚牆上,渾身的衣物已經被血浸濕,大團大團隊紅色撞入瑪蒂爾德的視網膜之中,她的大腦竟然一瞬間陷入空白。

剎那的晃神過後,她馬上沖上前去。麗雅和瑪麗恩正在用外套綁住傷口幫他止血,滾燙的鮮血從胸口處滲人的圓洞裏汩汩流出,她看到了他蒼白如紙的臉色,感受到生命似乎在他的體內一點一點流失。

瑪蒂爾德俯身蹲下,慌亂地叫他的名字。阿德裏安的意識已經開始不清,他聽不見衆人的呼喚,只能感受到眼前的白霧開始越來越濃。

“沒有用的。”麗雅望着他再次被血染紅的外套,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傷得太重,中彈的位置離心髒太近了。”

瑪蒂爾德無力地看着又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就像她抓不住的螢火,剎那間在夜風中熄滅。她已經見過了太多死亡,卻依然沒有辦法接受生命驟然的離去。她看着阿德裏安閉上的雙眼和終于脫力撒開的手,一時間雙腿發軟竟無法起身。

好冷。這烈日之下竟然也會存在這麽陰冷的角落嗎?

她注視着幾個女孩為阿德裏安冰冷僵硬的身體蒙上白布,将他擡離地面,感受到自己的心髒竟然有些麻木。

瑪蒂爾德看着那些人遠去,一轉頭發現克洛伊居然還留在原地。她冰山般的面龐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裂痕,瑪蒂爾德似乎是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見慌張無措的神情。

在剛剛的整個過程中,克洛伊始終沒有動作,一直冰冷地站在嘈雜的人群之後,一雙黑洞般的眼睛卻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阿德裏安。她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大大的眼睛裏盛滿了茫然,雙手卻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回到基地,大家都紛紛陷入了沉默,狹小的空間裏彌漫着死一般的寂靜。瑪蒂爾德強撐着馬上就要崩裂的弦,一面安撫着大家。然而她也明白,此刻任何的語言都抵不過死亡的沉重。

阿德裏安爽朗快樂的笑聲猶在耳畔,他是個多麽有朝氣的年輕人啊!如果不是這場戰争,他本可以成為體育場上最優秀的足球運動員......

晚上,瑪蒂爾德正在斟酌給阿德裏安家人的通知信。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見克洛伊坐在角落裏,沉默地望着虛無的空氣發呆。

女孩的身體在黑色影子的映襯下單薄而孤獨,瑪蒂爾德禁不住走了過去,無聲地坐在她的旁邊。女孩注意到了瑪蒂爾德的到來,但并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瑪蒂爾德能看到她隐沒在黑暗裏不斷顫抖的睫毛。

良久,女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稚嫩的聲線幹澀嘶啞,上一次開口說話已經不記得是什麽時候。

“瑪蒂姐姐,我......好像有點難過。”

瑪蒂爾德的心髒好像被誰攥緊了一樣,溢出幾分酸澀的汁液。她安撫似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讓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克洛伊突然直視着瑪蒂爾德的雙眼,那雙空洞的純黑色瞳孔周圍血絲遍布。

“他說過戰争結束後要帶我去看他的比賽的。”

“我還沒看過足球比賽呢,”她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着瑪蒂爾德說話。

“是不是很熱鬧啊。”

“他說他的足球踢得很好,朋友們都很羨慕他呢。”

瑪蒂爾德握住女孩冰塊一樣的手腕,眼裏的淚光閃爍,好像撲閃着翅膀的蝴蝶。她感受到面前的女孩第一次露出柔軟的情緒,就像戰争之前的千千萬萬個法國少女一樣。

克洛伊的眼淚早在從冬賽館逃離出來的那天就流幹了,然而心髒傳來的陣陣鈍痛卻代替了她悲傷的器官,将暗湧的情緒盡數包攬。

她竟再一次擁有了感受痛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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