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幽冥界河
幽冥界河
後面幾個字還未說出口，警惕之意從腦海中閃過，柳绾顏雙目騰然映上雪亮光芒，面上再次肅然浮現。感覺到身邊之人氣場的變化，柳熙禾茫然擡起眼看着她眉間如臨大敵之态，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阿姐……”柳熙禾忐忑不安小聲出口，言語中有詢問之意。可遇上那雙雪亮淩然的雙眼，只得将疑問憋了回去。
柳绾顏暗自扣緊了手中的長劍，劍身在主人的意識之下流轉出熠熠光彩，鋒利的劍刃邊沿切割出白茫茫的寒光，警告着四方不懷好意的侵蝕。
才過十三的少女雖然修為上并不低，還畢竟還未開靈識，對于周圍的情形只能暗覺森寒，卻始終看不透那懸浮的陰暗之态。
就在那些枯骨停止挪動的那一剎那，平靜異常的河面在此刻就和瘋了一般，突然間湧動的暗潮傳遞到了河水上方，帶着洶湧之态翻飛出驚濤巨浪！懵懂少女眼中湧現驚訝之色，可她卻不知道，在柳绾顏的眼中，此時此刻全然是一片地獄之像——
卷起的巨浪之中竟藏着無數可怕的陰靈，河底埋着數不盡的白骨，那一雙雙枯死的森然之手迅速生長着，毫不停歇朝上躍出而來！可怕的氣息在剎那盡數釋放，那看似平淡無奇的水中究竟…究竟隐埋着多少怨氣死屍！
柳绾顏不住打了個寒顫，将手中長劍再一次緊緊扣住，密密的汗珠從掌心滲出。
“熙禾不要離開我半步！”柳绾顏凝重道。
雖然看不到水裏的情形，但是看到阿姐臉上那如臨大敵的神情，柳熙禾似乎明白了什麽，認真點頭。
天空似乎暗沉了下來，頭頂那輪滿月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已然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就在此刻，翻湧的湖水愈發熱鬧起來，數不清的陰靈竟然脫離了水面的束縛，一個個欣然躍起，無數雙幽怨詭異的眼睛帶着貪婪，齊齊盯住了前方那兩個孤立無援之人！
難道是沒有了月光它們才會如此放肆麽？柳绾顏驚恐的看着眼前這百鬼夜行之景，腦海中飛快思索着對策，可容不得她多想，那些陰靈便如看見了美食一般朝二人撲過來，就仿佛饑餓已久的猛獸看到落單了的羚羊那般興奮。
刷！柳绾顏橫劍而立，靈波流轉于劍身剎那間在二人周圍交織出一層月白的結界，沖在前方的陰靈冷不丁撞上了那層透明的屏障，無論它們如何努力都前進不了分寸。
似乎此舉激起了它們的恨意，狠毒的哀怨之意如波濤般卷向困在界內的二人。小熙禾只覺天地在此刻只剩下寒冷，不知為何絕望的悲凄似潮水般湧現，此時此刻只想奔潰大哭好似心中什麽珍貴的東西一瞬間消失了般，她下意識緊緊揪住持劍之人的裙擺。
不要怕不要怕，阿姐就是天，只要有阿姐在什麽東西都傷害不了她！
她努力在心中安慰自己，面上忍住不露一絲懼意。
就這樣不知僵持了多久，從河裏躍起的陰靈越來越多，似乎不知疲倦般魚貫而出，接又一層層疊上了唯一生氣所在之地。雖然前進不了分毫，可那結界之後的生靈之氣太過于美味，它們不願意放棄這好不容易送上門來的沒味，露着獠牙咆哮着恐吓持劍苦苦支撐之人，等待着她靈力耗盡或者心裏防線崩潰的那一刻！
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前景，柳绾顏不知如何是好，她的靈力雖然可以暫時擋住那些惡靈的入侵，可是——
這條黑水河中到底還有多少陰靈！這樣的不曾停歇之意，恐怕她難以支撐到天亮，今天這是怎麽了？
柳绾顏額角已然密密麻麻點滿汗珠，額前的碎發濕成一縷一縷貼在雪白的皮膚上，一口銀牙緊咬，臉上神情異常凝重。持續的靈力輸送讓她感覺到已然有枯竭之像，可那些哀怨暗沉之物卻還在不知疲憊的步步緊逼，靈力交織的結界開始肉眼可見的收縮！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遠處似乎有一道笛聲傳來，在這黑漆的夜裏異常詭異，悠揚笛音中帶有幾分脫俗清遠，與此時此刻這地獄般沸騰的景象格格不入。笛聲飄渺捉摸不透，轉瞬之間不知如何舉動，便如水般溫柔落在了耳畔。
持劍死守之人陡然間心下一沉，這怎麽…怎麽，她并沒有感覺有任何人靠近，可為何…為何這笛音竟好似就在她耳邊低語一般！笛音似乎有安撫人的效力，一入耳，心中卻在此刻安定下來，仿佛置身于暖陽下的鮮花叢中，溫暖祥和。
然而在這種情況之下對于柳绾顏來說卻如雪上加霜！心下即刻寒意四起如堕幽冥，她暗暗積蓄起力量，這未知之人是敵是有友？
這裏可是南派交界，這……
數道複雜的心思瞬間流轉過糾結之人的內心，此刻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柳绾顏眼底閃過狠絕的光芒，緩緩閉上了眼。不知她做了什麽，周身靈力竟飛速流轉起來，圍繞的陰靈在此刻更加興奮帶着嗜血的氣息，等着那結界破裂的一刻。
似孤注一擲，柳绾顏長劍倒豎，手中捏出複雜劍訣，一道強勁的氣息從前直射而出，劍氣所經之處，陰靈盡碎，那震耳欲聾的惡毒凄厲的叫聲讓她幾乎握不住手中長劍。
不知道劍氣還能破除多少障礙，若是估計稍有偏差恐怕那些利爪頃刻間便會抓住她的脖子！
“走！”柳绾顏一把抓住還有點懵懂的柳熙禾，足尖輕點朝着劍氣破開的方向乘風而去，呼嘯而過的風聲夾雜着令人作惡的血腥味，那一雙雙穿透劍氣的利爪抓破了她的衣服，暗紅色的液體頓時流淌而下。
嘩！似乎是受到香甜鮮血的刺激，哀嚎的惡魂即刻勇猛異常，拼着靈體盡碎也要吞噬眼前的鮮活靈魂！
感受到了那瘋狂之意，柳绾顏急得心都快停止跳動了，她不敢停下手中動作，用盡全部力氣想要沖出那層層疊疊的怨恨。
“唉，小姑娘，你這樣莽撞，怕不是想喂了這群肮髒東西？”頭頂不遠處，傳來溫柔的嘆氣。尾音還未落下，只聞那道笛聲忽然間變換了曲調，一改方才那平穩安詳之意，此刻淩厲震懾的意味從笛音中顯現，寒意四溢，急促中帶着隐秘的殺意。
那些陰靈似乎非常害怕這奇怪的曲調，即刻收起魔爪四下逃竄，好似看見了什麽兇神惡煞那般。翻湧的黑水逐漸平緩，然而柳绾顏卻清清楚楚看得到那隐藏在暗湧下的可怖嘴臉，它們眼神中的極度怨恨與不甘還是讓她頭皮發麻。
“你…沒事吧，你們兩個小姑娘怎麽半夜到這種地方來？”一道陰影遮住了她的眼睛，柳绾顏不住擡頭，卻在看見眼前之人的那一刻心下一驚，一抹紅暈悄悄隐在陰影之下。
只見眼前是一只巨大的雪白靈獸，整齊的毛發間透着淡淡的月白光暈。靈獸上斜靠着一位身着紅袍的年輕公子，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打着一柄玉笛，手臂懶懶落在撐起的大腿上，一頭墨發細膩如同煙雲。
長發未曾束起垂至腰間，發中綴以簡單的銀飾，點點熒火微光勾勒出精致的臉部輪廓，那雙漆黑的眼眸宛如點着銀河，薄薄的嘴角勾出一絲溫柔平和的笑意。
那雙眼是那麽的美好，一眼便直直的望進了柳绾顏的心裏。
似有什麽石子落入平寂的潭面，漾起道道細微的漣漪，驚醒了沉睡的飛鳥……
微風拂過臉龐，微涼之意讓她迅速警醒。
刷的一下，柳绾顏橫轉長劍，劍尖指向來人，心中暗暗後怕——那溫柔雙眼的背後卻是無盡的深淵，那片深邃似乎有魔力般深深映在她的腦海中，想要将她帶向所指引的方向。
“你又是誰，為什麽會在這！”柳绾顏反問。
“好機警的小姑娘。”看着她眼中的警惕之意，紅袍的年輕公子微微一笑，手指夾住指向他面門的劍尖，朝旁撥開——并未使用用任何靈力。
見他沒必要惡意，柳绾顏垂下手中的劍。
“這是幽冥界河，我猜的沒錯，果然這次出現在了這裏。”紅色衣袍的公子百無聊賴轉了圈手上的玉笛，淡然道。“幽冥界河飄渺無定所，一面通九幽冥界，黑水承載着亡魂陰靈四處奔波，待特殊之日便可來到地面上觀一眼這山水塵世。只不過誤打誤撞遇見了你們，那麽充沛的靈力和純質的魂魄，怎不引起它們的貪婪之意？”
“特殊之日？”柳绾顏捕捉到一絲疑惑之處。
“今日是何日？”紅袍之人似笑非笑看着眼前微颦秀眉的持劍之人，反問道。
“唔……”似乎是一時間頓住了，柳绾顏言語支吾。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之日。”看出來小姑娘的茫然，紅袍之人眼中流轉過淡淡的笑意，緩緩開口。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輕輕歪頭放緩了續道，聲音溫柔舒緩如唱：“幽冥地界的大門在此刻開啓，無數的魂魄輾轉于天地追溯那殘存于心中的執惘。界河黑水禁锢之力若失去月光的照拂，便也會釋放出埋藏黑暗的恐懼，怨恨中的亡靈不顧一切掙紮着也要吞噬所見的生靈。”
話音落下，看着柳绾顏面上浮現的絲絲害怕之意，他又道：“吓着你了？不過方才所見，你的靈力确實不錯，還能在如此之數的陰靈中堅持這麽久。”
“唔，貌似不早了，先行告退？”他擡頭看了眼那依然暗淡的夜，臉上沒有任何波瀾，溫柔道。
“多謝公子搭救之恩。”
“不礙事，此去三十裏直行，便可到達最近的鎮店，不過要小心，別再惹了陰靈了哦~”
感覺到那人玩笑語氣中的善意提醒，柳绾顏臉微微一紅，她慌忙低下頭，卻忘了這漆黑一片的夜裏什麽都看不見。
“啊，公子可否留名？”
“哦？”那雙眼裏湧現玩笑之意，飒飒的亮光透進柳绾顏眼底，似乎在探尋她的心思。
“那個，若有機會，必然重謝！”柳绾顏不敢擡起頭。
“不用了，倒是你，被陰靈所傷不淺。拿着！”一道白光閃過，柳绾顏手中多了一個月白的錦囊。
微微的氣流掀起她額前碎發，她循着氣流的來向擡頭望去，就在方才神失的那一瞬，紅色的身影即刻便要隐逸在飄渺的雲霧之中。
“錦囊裏面是去陰氣的草藥。”那道聲音穿過雲霧，雖輕，卻不曾消散半分。暗紅的身影似乎停頓了一下，柳绾顏聽見有淡然的笑意在耳畔響起，雲霧之上傳來兩個字：
“徊風”
徊風，徊…風？那是…他的名字麽？可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呢……
站在螢火之下的姑娘似乎有了心事，嘴角毫無察覺微微上揚，手輕輕握住了那只錦囊，好似握住了什麽珍貴的東西一般。
“阿姐，阿姐！”
“啊？！熙禾你這麽大聲幹嘛，吓死我了！”柳绾顏慌忙将錦囊收入袖中，手撫上胸膛，佯裝叱責道，面上也在瞬間恢複了往日的神情。
柳熙禾細細瞅着她，眼裏笑意遮不住流溢出來，她露出一個了然的笑意：“我嘛，當然看破不說破啊。”
“話是不能亂說的，當務之急先離開這。”柳绾顏正了正神色，瞪了她一眼。
“嘿嘿嘿。”柳熙禾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可下一秒，就變了臉色肅然道：“阿姐，看他穿着，與我們中都可是不同。還有那只靈獸，怕是這南派有點身份的人才能擁有，而南派是什麽地方想必阿姐也知道。”
“所以……”柳熙禾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話語中的意味點到即止。
“走吧。”并沒有回應她的話，低頭之人話語中沒有任何波瀾，手中長劍反射出的寒光映上她的雙眼，将其中複雜情緒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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