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西險戰
城西險戰
風卷起眼前之人細膩的墨色長發,發梢飛過心思游離的人兒面前,有淡淡的花草香輕拂而過,柳绾顏臉頰不由飛上緋紅的色彩,心中仿佛闖入一只慌不擇亂的小鹿……
對峙的兩人周身漾起靈波,血戰一觸即發。此刻突然間數道勁風襲來,似有來人靠近。
“師傅!”後方遠遠傳來着急的聲音,風聲乍起,尾音即刻落在了身側。
來着一位少年約摸十六七歲模樣,深棕色的眼睛閃着靈動的光彩。緊随其後數個穿着勁裝的人,那些人身上無一不透着狠絕與遮不住的血腥味,與前方乘風而立的優雅淡然身影格格不入。
“你!哼,別太得意,我還會再回來的,你——徊風,留着命等着我親手來拿!”金發的女子高傲揚起頭,萬分不屑瞟了一眼他身後那些随時準備發難的殺手,鼻中哼氣出音,即刻一手高舉示意下去,身影即刻消失在了煙雲之下。
“師傅?”少年向身側之人投去征求的目光。
徊風卻只疲憊的擺擺手:“罷了,這異族的公主還是少惹為妙,多事之秋不宜莽撞。”
“可那公主也太不講理了,還胡攪蠻纏,這次竟然敢肆意破壞彜水河的祭司大典,還這麽狠毒的暗算師傅!這簡直是!”義憤填膺的少年氣不過,憤怒盡數寫在臉上。
“算了,她本就沖着我來的,也有顧及,這次确實是我不小心中了她的計……”徊風萬般無奈嘆了口氣,眼前陡然有昏黑一閃而過,他不住腳步虛浮晃了晃。
少年眼疾手快,察覺不對慌忙側身扶住他的手臂,可這一動作不要緊,倒是瞟見了那只已不成樣的手,“師傅!你怎麽…這是枯骨生!您中了她的金箭?”
一見之下即刻驚慌失措,少年瞪大眼睛看着那嘴唇失了血色的紅衣之人。
“還好,就是碰了下,我自己能處理,不用擔心的流爍。”徊風推開他的手,寬大的衣袍重新遮住了那只白骨顯露的血手。
“這是”流爍眼睛轉向身後二人,方才只顧着師傅的安危,倒是沒有留意到。不過,看她們的服飾,似乎…似乎不像是南蠱之人,不過,這裏是邊界之地,有不同的來往倒也是不稀奇,只不過——
方才無意所見,這兩位不大的姑娘的靈力着實厲害,雖然少些實戰經驗卻真也難得,若假以時日恐怕也是一方強勢的存在。
感覺到少年投來的好奇目光,柳绾顏側身微微點頭示好,而柳熙禾卻雙手抱臂,發出一道不滿的哼聲,沒有給他一絲好顏色。見她那副小孩子的模樣,流爍絲毫不介意,反而湊上去詢問方才情形。
當然,柳熙禾依舊跨着臉一個舒緩點的臉色也不給他自然也沒有和他說一個字。流爍眼裏微微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即刻便被擔憂代替——徊風看起來并沒有那麽好。
微笑着佯裝沒事的徊風目光沒有在弟子的身上多停留,而是更多的落在了持劍而立的柳绾顏身上。他看着少女那雙明澈的眼,輕言細語:“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徊風在此謝過。”
“那個,不用的,我…我只是幫了點小忙,昨日公子才是救我姐妹二人于危難,應該是我們謝謝你。”柳绾顏不好意思撓了撓臉,乘機擋住了那道投向她的溫柔的目光,生怕她的心思被眼前之人一覽無餘。
“你的傷…看起來應該是用了藥草了,陰毒已然褪去。”徊風的目光移向她的臉色,非常滿意眼前之人的紅潤氣色。
“阿姐!”一道兇狠的目光大剌剌的打破這剛剛好的氣氛,柳熙禾雙手叉腰一臉不快:“打完了沒事了,我累了!要回去!”
那突如其來的聲音驚的兩人同時眼神一跳,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兩人距離已經過于靠近。幾乎是同時,兩人別過臉,尴尬輕咳拉開了點距離,可那道兇悍的目光卻依然沒有半分減弱。
“啊,光顧着說話,你的傷!”柳绾顏回過神來,憶起更為重要的事情,眼中即刻湧現擔憂之色,下意識去拉那只血肉幾乎被溶解的手。
徊風慌忙将那只手往回收,躲過了白皙纖細的手指——這東西是有傳染性的,就連他都感到些微棘手,況且面前對這枯骨生一無所知的懵懂姑娘。
還好沒有沾染到她,虛驚一場之後的放松之意襲來,徊風心中一跳——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方才那一下幾乎是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下意識做的事情。他,這是怎麽了……
才不過兩面,可眼前這位淡然優雅的姑娘卻全全映入了他的心中,他的心會因為她而變化,這是從來未有過的奇怪感覺,這…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沒事,這點小傷不打緊……”他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這還是小傷?師傅枯骨生多厲害您又不是不——”心急如焚的少年急急出口,可還未說完便被徊風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其實不用流爍提醒,看着面前之人那慘白如死灰的的臉色和虛浮的氣息,這騙不了她,“可有解決之法?”
“真的不礙事,待我去回風崖閉關幾日便可。”
“你的手都要變成枯骨了還說沒事,你說你需要什麽我柳绾顏能辦到的一定辦!”
那雙眼對上了徊風依然平淡如水的眸子,似乎有晶瑩之意,他這麽能這麽淡然,則都怎麽樣了!
看着柳绾顏那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紅衣之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毒雖有點棘手,可他從憶事起所見過的各種奇毒異蠱比這厲害的也不見少數,況且就單發生在他身上的,比這嚴重的也不算少數,幾次都是徘徊在生死,就今日這情況确實對他來說不算太大的事情。
都怪流爍那一驚一乍的小子,這麽這多年了還是那麽浮躁,回去該把他丢鬼域再吃點苦頭歷練歷練。想到這徊風一記刀眼瞥向流爍,接收到那冷冽之意,流爍不由打了個寒顫,師傅怎麽…這麽看着他,他明明沒做什麽啊……
“我和你去回風崖,你這樣我真的不放心。”似是下了什麽堅定的決心,鵝黃衣衫的少女咬着嘴唇堅定道,言語中萬分堅毅。
聽到這番話,徊風眼神一跳。
“你……”似乎是極其詫異之事,複雜的神色在他眼中快速流轉,摸不到思緒。一個頓了半天到最後化為玩笑的一句話:“你不怕我吃了你?”
“啊?”柳绾顏猛然擡頭,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會吃人?”
“當然不會,開玩笑的。”看着她從心底湧現的擔憂,徊風似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卻化為落寞的三個字。真是個傻丫頭,就這麽随随便便跟別人回家,也不怕被騙了?
這樣明澈毫無污染的眼神還是第一次見呢,在這之前,他見到最多便是血腥和地獄,還有那貪婪肮髒的蛇蠍人心。不知為何,那一剎那徊風心裏湧現異樣的心緒,一種想永遠守護住這片單純清澈的雙眸的想法湧上心頭。
“不行!我不同意不同意!”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将兩人的對話打斷。柳熙禾皺着眉,臉上挂滿了不樂意。
“熙禾,別鬧。你忘了昨日誰救的你了嗎?”
“今天你也幫了他,你們倆扯平了,互不相欠!”
“阿姐只不過舉手之勞,可昨日卻是救命之恩,熙禾聽話!”看着那耍脾氣的小姑娘,柳绾顏只覺頭大,這丫頭怎麽這個時候給她任性。
對上柳绾顏那嚴肅決然地臉,柳熙禾還想說什麽,即刻接收到了來自阿姐警告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堅決不容一絲商榷。她只得頹然低下眼,十分不情願瞪了徊風一眼,跑到一邊拉住柳绾顏的衣服,臉上萬分不情願。
“那個…要是這小姑娘……”徊風見那雙瞪着自己一眨不眨的眼,心中好笑,卻也不好意思開口道。
“熙禾還小,小家夥任性沒事的沒事的。”柳绾顏趕緊接上他的話,她确實也是擔心他的傷,雖然還有點其他的小心思。
那道溫柔平和的笑意太過于能牽扯她的內心,她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那樣的人,優雅溫柔就如雪山湖畔漫步的天鵝,可同時又是那麽的孤獨,隐隐讓她有心疼之意……
回風崖倒也是名出有因,每到午時,崖邊便有和風回旋,冬暖夏涼,舒緩着過冷或過熱的溫度。崖後是一大片竹林,密密麻麻的細長青翠竹葉将後面那座竹樓遮蓋,只有風起之時,才隐隐約約露出半個碧色的屋腳。
長檐下風鈴和着清風點出悠遠的銅鈴聲,就如那不經意而起的笛音一般,擁有讓浮躁的心靈瞬間安定的魔力。柳绾顏手輕輕拂過院中一簇簇開的明豔放肆的薔薇,花瓣柔軟卻也異常堅韌。不大的小院中種滿各種奇花異草,許是回風崖特有的氣候使然,種植其中的植物比別處都要潇灑幾分。
極目遠眺,蒼翠綿延千裏,雲缭霧繞恍若世外之境。收回打量的目光,柳绾顏不由心底暗嘆,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将此處布置得如此清新隽永,那種柔中帶剛的感覺就和屋裏的那個人一般呢。
來這已經三日有餘,世外桃源的悠然之境讓她心中不由生起一個的想法——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永遠留在了這,遠離世俗的喧嚣。晨起觀旭日,夜暮披星塵,風聲入耳悅,花香撲鼻歡……
屋內的氣息平穩,沒有任何波瀾。想必他應該很成功吧,昨日見他氣色好了不少,再有幾個時辰——
一想到那溫潤的笑意,柳绾顏嘴角不由自主上揚一個優美的弧度,她還是第一次對這樣的人有這樣的牽挂,嗯,除了那個小丫頭。
正當她神游天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時,竹門吱呀吱呀緩緩開啓,一只修長的手扶住了門伫立的銅燈。
“你的毒?”看到那紅袍之人的身影出現在飄搖的輕紗之下,柳绾顏回過頭瞬息之間身如飛燕般落在了他的跟前。
看着面前那雙略帶擔憂卻也藏不住驚喜的眼,徊風深邃的瞳孔中陡然填上柔和,就好似極寒之地迎來春風暖陽那般複蘇了塵封之下的希翼。
“無礙,基本上全清,剩下的注意調理即可。”朝眼前之人露出一個笑容,他的臉上已不若開始那死灰般的蒼白,唇間有了紅潤之色。
“那就好。”懸着的心終于可以落下來了,柳绾顏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就和看不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這一切就宛如夢境般飄渺。
“你……”似乎是想起來什麽,徊風思索着,小心翼翼問道:“那日聽說,那麽本來是想去看祭禮的?”
沒有料到他這麽忽然的提問,柳绾顏愣了下,随即回過神來:“嗯…,确實,我還從未見過這南派之地特殊的儀式呢,聽說這是為了祭祀滄水殿的神明?他們那麽虔誠,想必神明的庇佑已然福澤這片南嶺之地。”
滄水殿……,聽到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徊風的眼神卻不可察覺的暗淡下來,那陰影下的輝煌大殿麽……
神聖的背後,是養着會吞噬人心的走獸的。神明的悲憫從來不會無私降臨,這只是一個最好的面具,粉飾華麗而疏遠的氛圍,收割所有的信仰,而他——
“你怎麽了?”似是察覺到了突然間沉郁下來的氣氛,柳绾顏擔心問道,難道是他的傷……心中突然間升起幾分不安之意。
“沒什麽,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徊風失禮了,抱歉。”朝少女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徊風迅速将游離的思緒拉回,瞬間恢複了溫柔笑意,他輕輕道:“回風崖不遠處泺水河畔今晚會有篝火祭祀活動,要不,我帶你去看?”
“真…真的嗎?謝謝你!”那雙明澈的眼中瞬間煥發出彩色的光亮,宛如點上了閃爍的星辰那般美好,柳绾顏不由興奮躍起,臉上笑意滿滿,就如初春綻放的花那般充滿活力,十六歲的少女對一切都還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