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和沈辭的擁抱,魏卿并沒動什麽歪心思。
他只是有些冷。
不知道過去,尚有期待。
驟然知道自己只是一座孤島,卻又沒有多年冷酷記憶的支撐,筋骨內裏都似乎灌滿涼風。
窗戶開着,傍晚的秋風很涼。
睡着的小動物本能騰挪着尋找更舒服溫暖的所在,面頰一路蹭到魏卿脖.頸處。
魏卿感覺到脖.頸上一點潮濕又柔軟的觸碰。
如夢初醒。
抱着人站起來,穩穩當當将沈辭送去隔壁卧室。
沈辭渾然不覺當了一把暖寶寶,接觸到床後自動四仰八叉,沒幾秒又抱着被角蜷縮了起來。
魏卿給他掖好被子,關上門離開。
第二天早晨,
沈辭洗澡後換了綿軟的家居服,一邊刷牙一邊回憶昨晚的事,然後驟然蹦了起來。
昨天魏卿說他想起來一點?
簡單洗漱後衣服都沒換就迫不及待去找魏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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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看了眼沈辭腦門上翹起的一縷頭發。
他可能有點強迫症,很想将沈辭的頭發捋順,還有跑太急有點歪的領口,褲腳一邊還折到拖鞋裏面......
但魏卿只是手指輕微的動了動。
安保有安保的位置,除了沈辭允許的那些,他不會逾距。
還有九天。
九天後就是蔣天晟的生日。
魏卿正在院子裏搬花盆。
天很陰沉。
預報上說下午是暴風雨。
院裏有沈母送來的很多嬌貴花草,暴雨狂風前得被搬進室內。
沈辭将魏卿拉走:“我有事問你。”
他比魏卿矮半個頭,奶白的一套衣服,看着比實際年齡還小很多,兩人如果前後站,輪廓幾乎能被魏卿的吞沒。
但魏卿又好像是紙做的,沈辭輕輕一扯他的袖子,他就被扯走了。
同樣搬花盆的餘健行看了眼,招呼其他人繼續幹活。
沈辭一路将魏卿拉到廊下:“你想起來了?”
魏卿袖口挽着,褲腿上還有些浮塵,往後退了一步:“一部分,沒有特別兇險的事。”
沈辭想問的就是魏卿的傷。
現代社會還有人打人,鞭傷,太變态了,他記到現在。
聞言松了口氣。
可再要問細致的,魏卿濃長的眉毛皺起:“頭疼”。
沈辭就不敢問了:“誰讓你幹活?你是病人!現在腦袋的淤血可能正在散,我告訴餘叔這段時間別打擾你。你去睡會兒,坐着也行,喝個湯?以形補形,腦花......我問問于小廚。”
于小廚是廚房的人給于參的愛稱。
他又急吼吼的跑走了。
魏卿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垂眼笑了聲,跟了過去。
得解釋清楚。
他吃不了腦花。
還有,花盆是主動搬的,人在心頭悶窒的時候動動手腳會好很多。
沈辭一直很記挂魏卿的腦袋。
當初醫生說的是淤血散了大概率會恢複記憶,但大概率又不是一定。
為此沈辭背着魏卿細致問過。
醫生說也有一輩子想不起來的。
沈辭一直都擔心魏卿什麽都記不起來。
換位思考,他要忽然醒過來什麽都不記得,世界和周圍的人都陌生,還莫名其妙被虐待過,那不得吓死。
如果魏卿永遠想不起來,那就讓他一直在沈家。
他可以給他養老。
沈辭把魏卿當成朋友,由于和魏卿交流過感情方面的事,對魏卿就又比普通朋友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親近。
對朋友,當然會盼着對方越來越好。
沈辭有種家裏小朋友要出門上學的緊張感。
在魏卿那确認過他可以出門後,沈辭将早準備好的銀行卡給了魏卿,卡是沈辭的,裏面有五百萬。
這是魏卿救他的報酬。
至于平常的工資,沈辭都是直接微信轉給魏卿,方便他用。
又問魏卿需不需要他陪着出門轉轉。
沈辭不是特別好熱鬧的人,但很怕不允許出門這條禁令。
他高中時曾經逃學。
那時聽說在京市上大學的蔣天晟車禍骨折,瞞着家裏大冬天上了飛機,還因此錯過期末考。
因為人在飛機上接不到電話,家裏學校都人仰馬翻。
後來沈修親自去京市将沈辭拎了回來。
向來溫和的父親和哥哥第一次疾言厲色,嚴肅訓斥沈辭不顧學業和家庭的沖動行為,也深深擔憂沈辭眼裏只有蔣天晟的執着。
那個冬天,沈辭被禁止出門。
他哥調了私人保镖過來,那些人只認他哥,将沈辭看的死死的。
沈辭正是少年跳脫的時候,又還巴望着過年的時候能多和蔣天晟在一起,差點沒被憋瘋。
再後來就收斂了許多。
去外地會報備,至少報備到他哥這裏,學習上也用功了許多,考上還不錯的大學。
現在想起這些,沈辭都想給那時候的自己一個腦崩。
太戀愛腦了。
也因此,對不能出門這件事相當承受不來。
魏卿倒沒覺得什麽,但沈辭說什麽他都說好,還答應絕不在外面過夜,直到記憶完全恢複。
沈辭第一次這麽全方位的張羅一個人的衣食住行。
過程太順利了。
畢竟魏卿怎麽看都不像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人。
沈辭繞着魏卿轉悠了兩圈,滿意的點點頭:“那你有事就聯系我。”
魏卿視線一直籠在沈辭身上:“好。”
沈辭輕快的背着手離開了。
運氣真不錯,他想。
原本最挂心的事一個是蔣天晟和孟華,一個是魏卿的腦袋。
現在蔣天晟那邊下決心放手,孟華就更不值一提,魏卿也開始恢複記憶。
沈辭一時間只覺無事挂心頭。
在和蘇玉宇約飯的時候,胃口更是大開,吃的紅光滿面。
蘇玉宇見沈辭高興就也高興:“那我找老頭子要個假,咱們去外頭耍個十天半月,怎麽樣?”
畢業後他們各忙各的,畢業旅行這茬誰都沒提。
沈辭一眼看穿蘇玉宇的用心:“放心吧,我這次是真想好了,你忙你的,等真閑了咱倆再出去玩。”
知道蘇玉宇是想讓他避開蔣天晟的生日宴。
但沈辭頗有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果決。
當初他一心一意對蔣天晟,家人朋友勸了那麽多回,自己也吃了不少冷落的苦頭,那也半點不動搖,幾乎九死無悔。
現在徹底想清楚,縱然蔣天晟何軟溫柔缱绻,也絕不回頭。
但感情之外還有人情。
要真論起來,蔣天晟從沒答應過他什麽。
兩人沒什麽大矛盾,蔣、沈兩家又是世交,沈辭日後見了蔣天晟也沒有冷臉裝不認識的道理,否則丢的卻是沈家的教養。
也因此,去不去蔣天晟的生日宴,沈辭有些猶豫。
莫名其妙不去,惹人猜疑,去了又怕蔣天晟真弄個表白什麽的,沈辭必然不答應,到時場面難堪。
也許可以提前将蔣天晟約出來,說以後再不糾纏他。
但沈辭拉不下這個臉。
這麽多年下來,就是蔣天晟家的傭人都知道他喜歡蔣天晟,他不信那麽聰明的蔣天晟會不知道。
蔣天晟但凡有心讓他不要耽誤時間,行不行的也早挑明了。
也許是放開思緒,沈辭開始有點覺得蔣天晟是在有意利用他,利用他的身份,利用他的喜歡,将沈家拉到身邊增加和蔣天崇對抗的籌碼。
想到這裏,沈辭心頭有種惡意萌生。
就讓蔣天晟丢這個臉好了。
但他畢竟性情純善又灑脫,不喜歡了寧肯放手絕不糾纏,更記着蔣天晟救命之恩以及成長路上一些關照。
刻意設計人丢臉,實在做不出來。
還有時間,再想想。
可能人就是禁不起念叨。
這頓飯沈辭和蘇玉宇沒少提蔣天晟,吃完飯從商場出來坐電梯下樓,正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從旁邊的電梯上樓。
乍一看幾人都是意氣風發的精英。
尤其為首那個,身量颀長面容俊朗,正是蔣天晟。
沈辭看到蔣天晟時,蔣天晟也看到了沈辭。
上次見面蔣天晟摔了蛋糕,沈辭當着蔣天晟的面約了別人吃飯,場面有些難看。
很短的時間,誰都沒來得及移開眼。
沈辭想,如果蔣天晟主動和他打招呼,那他就也禮貌的回話,當然不可能再叫蔣天晟“晟哥”,叫蔣總好了。
蔣天晟看着沈辭唇紅齒白的小臉。
十來天不見,沈辭看着好像瘦了很多,是因為上次吵架所以不好好吃飯?
孩子氣!
蔣天晟既心疼又有些安心。
不知為什麽,這段時間他總是心慌,好像要失去什麽很寶貴的東西,事業發展平穩,唯有沈辭和他吵翻後一反常态.
還好,沈辭果然像以前那樣在乎他。
蔣天晟想,反正這次也不是什麽重要生意,可以叫上沈辭一起。
順便邀請沈辭去他的生日宴。
幾秒的時間,兩人思緒在腦海中各有糾纏。
更近了。
蘇玉宇面無表情的站在沈辭身後,一手搭在沈辭肩膀上,像一尊如有不測随時出擊的機警護衛。
但很快他就松了口氣。
他們和蔣天晟錯身而過,誰也沒搭理誰,像不認識。
沈辭也松了口氣。
他沒有蔣天晟那麽好的心理素質,因為心中抗拒,在和蔣天晟錯身而過時将臉撇向了一邊。
蔣天晟搭在電梯扶手上的手指收緊。
如果沈辭叫他了,他肯定回應,吵幾句嘴而已,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可能一直放在心上。
但沈辭不看他,他就也忍着沒叫人。
離開電梯後,蔣天晟忍不住回頭看。
那個在人群中瘦削又高挑,背影都透着隽秀的身影,不知在和蘇玉宇說什麽,側頭看蘇玉宇,竟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