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面對這樣無害到近乎懵然的魏卿,沈辭一肚子的疑問亂七八糟的攪合在一起,竟然不知道要怎麽開口了。
魏卿問:“是我哪裏做的不好?”
沈辭:“......挺好的。”
再好沒有了,簡直好到讓人覺得愧疚。
好吧,話開頭了倒能問了。
沒好意思再氣勢洶洶,雖然他的氣勢洶洶在魏卿眼裏只是貓科動物喵嗚兩聲,可愛到沒有一點威懾力。
沈辭:“今天那些東西,花了多少錢?”
魏卿想了想,慢慢道:“叔叔的棋子是古街淘的,七萬。”
七......萬?
沈辭心肝一顫。
魏卿繼續道:“阿姨的佛經是手寫的,沒花錢。”
沈辭:“寫了多久?”
看着不薄一冊,奏章一樣的那種冊子,展開一長條兒,很有古韻,上頭字每一個都好看,寫廢一字整個一冊就都廢了。
這是很下功夫的一份禮物。
魏卿:“三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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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萬萬想不到魏卿費心到這種地步:“......我哥那套茶盞呢?”
魏卿:“六萬。”
沈辭深吸一口氣,從來沒覺得“萬”這個字這麽可怕。
林林總總,魏卿這就已經把一年的工資花完了,還是不吃不喝那種。
他不是不讓魏卿花錢。
之前還給了魏卿五百萬,但魏卿沒銀行卡,那五百萬都放在沈辭一張空卡裏,要是花銷沈辭會收到短信。
但沈辭沒收過短信。
而且沈辭也有自己一點作為失憶症患者監護人的責任感。
錢放在他這兒,如果魏卿被騙錢或者被威脅——之前還挨打了,他會立即知道。
萬萬沒想到,魏卿已經另辟蹊徑。
所以萬啊萬的,哪兒來的?
沒被這樣盤問過,魏卿覺得挺新鮮,也很享受,坦白的相當幹脆:“賣了點東西。”
沈辭:“......?”
他記得魏卿當初做安保留下的就一個小包和幾件換洗衣服,再沒了。
要不是魏卿按時去醫院檢查身體,而且一向身強體健,沈辭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把身上哪個零件賣了。
魏卿:“賣了一塊玉。”
這是實話。
他給沈辭的玉佩的确是自己貼身戴了很多年的,但來金城總會觸景傷情,這玉就留在了家裏,自從沈辭騎馬差點出事就讓私人飛機送來了。
後來就是沈修邀請他來沈家。
禮物肯定得準備,但按小少爺的脾性,肯定不讓他準備。
魏卿當然有錢用,但在沈辭這兒錢怎麽過明路是個問題。
而且還得是塊錢。
炒股賺的?
他一個“高中學歷”,哪兒懂那些。
想來想去就想到賣東西上了,只說玉佩有意義的一塊送了沈辭,另外一個不值什麽錢,用了也就用了。
沈辭:......不值錢賣五十萬?
據他所知,典當行一般都會壓價,那東西肯定比五十萬貴多了。
從脖頸裏拽出玉觀音:“這個多少錢?”
魏卿擡手摸了摸玉,觸手微溫,是沈辭身上的溫度。
它貼着哪一片肌膚?
好像這麽一接觸,自己也觸碰到了。
些微的恍神,魏卿才重新聚集精神。
上好的羊脂玉,九百多年前的老物件,在邵家幾代人的珍藏品中也算不錯的,算得上無價。
他道:“家裏傳下來的,不值什麽錢,就是個念想。”
沈辭就要把玉拿下裏。
魏卿沒要:“給你了就是你的,福氣一并轉移了,你再還回來,福氣就沖沒了,福氣沒了,要東西有什麽用?”
因為重生然後也稍有點迷信的沈辭:“......”
不是走了歧途就行。
可惜想把當掉的玉贖回來,魏卿也不說賣去哪兒了,就說東西和人的緣分盡了。
他只得讓魏卿把剩下的錢收好,不要再亂花。
魏卿:“劇組拍戲很累,給你買個按摩椅好不好?”
說着就給沈辭看圖片。
沈辭看的是價格,六位數?!!!
後來魏卿的錢就上繳了,五十萬花剩三十五萬多,那點零頭被沈辭做主留給魏卿當零花錢了。
沈辭:“這錢我還給你存着,和那五百萬存一塊兒。”
魏卿:“你做主。”
沈辭:“......以後花錢不準這麽大手大腳。”
魏卿:“嗯”
沈辭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又道:“花銷超過一萬就要告訴我,行嗎?你記起來的東西不多,不知道現在錢有多難掙,以後你不買房子?不成家?日子不是這麽過的。”
上輩子和家裏鬧翻後,沈辭獨自闖蕩,什麽事都要自己計劃,已經計劃成了習慣。
現在這種思維也落在了魏卿的身上。
想了想沒告訴魏卿将來房子的事他包了,要不然還不知道這人要怎麽大手大腳。
也想起前世沒成名那會兒。
住地下室,一晚上三十塊錢,街邊的盒飯都不敢吃,五塊一份呢,只敢吃兩塊錢的煎餅果子。
這麽小心翼翼的花錢,窮成這樣了,還被有些奸詐的人騙過好幾次錢,好幾回身上就十塊二十塊,就那麽磨蹭着過去了。
就魏卿這樣的,撒出去兩天就得褲衩子都騙沒。
魏卿:“都聽你的。”
沈辭看他明明長的一副乾綱獨斷的臉,卻應的這麽快,壞心眼就上來:“五百多萬,我要不給你了怎麽辦?”
魏卿:“說明你錢不夠花,我去掙錢。”
沈辭:“......”
心口頓時堵着什麽似的。
最後擺擺手:“你的就是你的,我肯定給你留着,你好好考試,以後一切就都好了。”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現在也算有能力,看着點吧,還能怎麽樣。
後來沈修上樓叫魏卿和沈辭下樓吃水果,也是想和魏卿多相處相處,算是為沈辭把關。
兩人就下去了。
下去前沈辭被魏卿按門板上了。
沈辭:“......?”
魏卿揉了揉沈辭的頭發,又扯了扯他的衣服領口,在人耳垂上捏了捏。
耳垂是沈辭的敏感部位,躲開了:“你幹嘛?”
魏卿:“上來這麽久,一個房間,感情好的情侶會做什麽?”
沈辭最後就老老實實被捏了兩下耳垂,說話轉移注意力:“行吧,這會兒你倒又聰明了。”
魏卿:“研究過,肯定不穿幫。”
他喜歡這個卧室,想到沈辭在這裏長大,靠過沙發,睡過床,倚過窗臺摸過門把手,日複一日,他就對這個空間親近極了。
所以晚上的留宿必然要在這裏。
兩人下樓後,家裏其他人難免多看幾眼。
精心照顧大的小少爺頭發有點亂,耳根子通紅,衣領還有點歪,這也太膩歪了。
這麽會兒都這麽要好,那收拾好的客房用不上了。
沈媽媽直接做主讓魏卿和沈辭一塊兒睡:”小辭,小卿用什麽東西你找給他,好好照顧人家,不要欺負他。“
沈辭沒往家裏帶過人,不知道一般第一次上門兩人都是要分開睡的。
應了一聲,專心看電視。
有剝好的橙子遞到嘴邊,認識遞東西的那只手,張嘴就吃了。
沈修看魏卿神色淡淡但注意力全在弟弟身上,俨然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心中也很滿意。
和魏卿加了聯系方式。
問魏卿銀行卡號:“馬場攔着你的那幾家知道理虧,賠了錢,我打給你。”
一共五個人攔着魏卿,每家賠了二十萬,這都算是慶幸沈辭沒有真的出事,否則這件事哪裏會善罷甘休。
用不着矯情的事。
魏卿就給沈修了一個銀行賬號。
沈修轉賬,看着轉賬界面自動跳出來的是寶貝弟弟的名字,呼吸一頓:“你的賬號,給他......沒兩天就給你花沒了。”
魏卿正給沈辭剝松子,理所當然的道:“我的就是他的,我要花,超過一萬會請示。”
沈媽媽:“......”
沈爸爸:“......”
沈修:“......”
正在打游戲,然後被三雙不贊同的眼睛盯着的沈辭:“......”
好像是這麽回事。
又好像有哪裏不對?
但最後還是怕魏卿被人騙錢的責任感占了上風,而且演一個被男朋友寵愛的人也不是什麽難事,他無辜的看了看自己的親人們:“我們倆我說了算,他願意的。”
魏卿:“嗯,我願意。”
沈媽媽:這孩子,也太老實了!
沈爸爸:同上。
沈修:.......知識盲區。
然後沈辭的銀行卡就又進賬一百萬。
後來沈辭才知道,二十萬之外還有別的事。
比如被魏卿抽了一鞭子的宋少爺,回家哭訴這拱火讓家裏人給出頭,沈辭他們家得罪不起,魏卿總能找回點什麽。
還沒成行,他哥就拿着馬鞭找上門了。
說魏卿打人不是故意,也是沈辭命都快沒了,宋少爺好玩是一回事,攔着魏卿救人,沈家人決不答應。
又說如果宋伯父、伯母氣兒不順,鞭子他都帶來了,願意替魏卿承受。
這是很明顯的将魏卿當自家人的态度。
後來鞭子真被用了,當着氣質冷清神色疏離的沈修,宋少爺被結結實實抽了好幾下。
至于其他人家,沈修打電話和對方的父輩們寒暄了幾句。
至于這幾個人之後怎麽被家裏人“關愛”,又是如何在有沈辭和沈修以及魏卿的場合都避的遠遠的,都是後話了。
晚上沈辭自然和魏卿一個房間。
又享受了一波按摩
脫衣服這回事,脫着脫着就習慣了,還有空嫌棄魏卿穿着浴袍給他按摩,會不會不方便。
魏卿說不會。
沈辭這才像想起來問魏卿怎麽知道他爸媽和哥哥的愛好,東西送的太精準了,他一看就知道家裏人個個都是收到心頭好。
魏卿:“你說過。”
趴枕頭上的沈辭轉頭看魏卿:“我什麽時候......”
腦袋又被魏卿給轉回去了。
魏卿:“你跟餘叔聊天,說叔叔又和朋友下棋去了,說過阿姨信輪回,不讓你剩飯,辭安辦公室的茶具是你哥送的,你說好看。”
沈辭:“原來是這麽回事,你記性還挺好,明年考試一定過。”
後來又聊了幾句別的。
魏卿問沈辭還去不去騎馬,去的話他陪着他。
沈辭說要去,拍戲要用,而且就算這次推了,那以後的戲沒準哪兒就會用到,總不能因噎廢食。
毫不意外的答案,魏卿也再沒說什麽。
暗道回頭找沈辭的助理要排戲的單子,等沈辭騎馬戲這天他得去現場看着,要不然總不放心。
後來小少爺果然又被按睡着了。
趁着人睡着,他給翻過來捏了捏大腿前側和手臂內側,今天走路走多了,被背着的時候還抱他脖子,都消耗力氣。
沈辭被扒拉的時候睜了下眼,看是魏卿,又睡過去了。
完事兒了,魏卿也出了一層薄汗。
看了會兒攤開四肢睡的無知無覺的小少爺,心說就這麽信任他?
信任有時候也是一種束縛。
魏卿痛苦着又甘之如饴,給人蓋上薄被後攏着浴袍去浴室了,洗了很久的澡才回來。
晚上小少爺果然又靠過來。
後半夜手機鈴聲響,沈辭迷迷糊糊從枕頭下面摸索出手機關掉鈴子。
特意定的。
就怕晚上再擠到魏卿。
果然,不單擠着人睡,一條腿還又跑人腰上去了。
沒完全醒,就着一點不多的清醒想往後退,聽到低沉的帶着睡意和關切的聲音:“怎麽了?”
沈辭:“是不是擠着你了?”
魏卿:“沒有,睡吧。”
他一條胳膊還被沈辭脖頸壓着呢,順手捏了捏沈辭的脖頸和肩膀,給人攬過來:“沒事,睡吧。”
被捏習慣的沈辭,迷迷糊糊也忘了本來要做什麽,又睡過去了。
魏卿也沒太醒。
攏了把沈辭的腰,等沈辭的腿又搭上來,像個小樹懶一樣纏着他,踏實了,也繼續了自己的睡眠。
至于因為本能生出的那種緊繃的悶疼,習慣就好了。
同一時間,沈爸爸和沈媽媽還沒有睡。
夫妻夜話。
聊的自然是魏卿,這孩子對沈辭一看就是真心,愛屋及烏,對他們也很上心,樣子好人也沉穩,沈辭這次真是時來運轉。
早前只是聽餘行健說兩個孩子感情好,真看到了,确認了,心裏才算踏實。
男人更了解男人。
沈媽媽感慨了半天,問沈爸爸覺得怎麽樣。
沈爸爸:“挺好,就是出現的太晚了,蔣天晟.......”
沈媽媽:“提他幹什麽,晦氣!”
人比人得死,蔣天晟的确算青年才俊,但他們家要個青年才俊幹什麽,又不缺錢又不缺勢。
那人耽誤小辭那麽些年還一臉理所當然,想起來就讓人嘔的慌。
沈爸爸連忙安撫道:“就是這個話,晦氣。我是說蔣家不是在京市丢了人麽,以那位不要臉的脾性,這兩天肯定會登門。”
說到底沈辭驚了馬罪魁禍首是蔣天晟,也就蔣天晟腿斷了,他們這才一時不好找上門去。
但腿斷又不是他們家小辭的鍋。
這件事遲早蔣家要給他們家一個說法。
提起京市,沈媽媽悵然的嘆了口氣:“要是蔣大哥還活着......”
以前蔣家和沈家關系其實很不錯,蔣父還有個大哥,是沈媽媽和沈爸爸的學長,也是他們最要好的朋友趙安歌的養兄。
那是個很文雅很有修養的男人,比蔣父強出不知多少。
可惜身體不好,英年早逝。
沈爸爸拍了拍妻子的背:“都過去了,再想晚上又要失眠。”
沈媽媽就不提了,轉來轉去還提魏卿:“我總覺得這孩子長的面善,好像以前哪裏見過一樣。”
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算了。
想不出也正常。
魏卿的樣貌是隔代遺傳,更像他的祖父,和他父親、母親的長相都只沾了一兩分,看着熟悉很自然,要真看出什麽,卻也很難。
第二天早上沈辭醒過來,魏卿已經起床了,去和他爸下棋去了。
今天是周日。
他哥也在,沒去上班。
沈辭瞅着個空當問魏卿在他家習不習慣,不習慣他們就回自己家去。
經驗之談。
以前他喜歡蔣天晟,還總去蔣天晟家,可其實并不喜歡蔣家的氛圍,也是強忍着。
自個家當然好。
而且人在不熟悉的環境總會不太自在。
魏卿:“習慣,我挺喜歡的。”
說着捧了捧沈辭的臉。
在沈辭要避開時低聲道“你哥在看”,摸了摸沈辭的眼角。
正常家庭的氛圍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但很有吸引力,尤其這是沈辭的家人,格外不一樣。
他很享受。
沈辭眨巴眼:“怎麽了嗎?”
魏卿:“沒什麽,有根睫毛掉了。”
後來沈辭就發現魏卿好像真的很喜歡他家,不是客套的那種,快中午因為他媽媽下廚做拿手菜,還和他哥一起去廚房摘菜。
沈辭只喜歡吃,在客廳玩手機,豎着耳朵聽餐廳的動靜。
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院子裏的傭人說來了客人,是蔣家老董事長和蔣家大少爺,蔣家大少爺還推着輪椅。
沈辭:“推輪椅上門?前天驚馬,立即做手術也才過了一天,這麽急幹什麽,不像是來道歉,倒像是來賣慘!”
坐沙發另一邊的沈爸爸驚詫的看了看小兒子。
變聰明了?
挺好。
該說的還的說:“你這孩子,心裏知道就行了,去看看魏卿忙什麽呢,和他玩兒去。”
沈辭确信他爸的意思是和魏卿同時出現,好讓蔣家死心,痛快去了,然後他媽和他哥也一并出來了。
心情都挺好又挺差。
好的是沈辭現在成雙成對過的挺好,差的是蔣天晟差點害了沈辭,還敢登門,不要臉!
蔣天晟也很忐忑,還很疼。
太疼了。
當時他的馬驚了後直接将他甩出去砸在草地上,腿直接就斷了,做手術麻藥勁兒過後一直疼,又不能一直用止疼藥,免得影響神經的靈敏度。
還有身上,摔的青青紫紫的地方不少。
在家裏也不好受。
這些天他們家都變成整個金城的笑話了。
以前家裏總和京市的邵家扯上關系,沒有也是有,又和沈家關系緊密,在金市的地位算很特殊。
現在人人都知道邵家壓根不理會他們,和沈家,不結仇都算好的。
生意上的事已經沒以前那麽順暢。
蔣天晟覺得現在他的生活一片混亂,而混亂的開始是魏卿的出現。
既慶幸魏卿救了沈辭,又怨恨如果沒有魏卿,他和沈辭一直都好好的,也許壓根不會有驚馬的事。
他心中對沈辭越來越放不下,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糾結來去,原本蒼白的臉竟有些扭曲。
看到這一幕的傭人想想魏卿那長相那風姿儀态,心道果然是差的不去好的不來。
他家小少爺多好的人......
蔣父心緒也複雜。
不敢和沈家再積怨,就這麽帶着才做完手術的蔣天晟來了,還趁着周末的飯點,為的就是在一個桌上能吃頓飯,緩和關系。
以前沒少來過的人家,此刻卻無端多了忐忑。
尤其傭人沒有像過去那樣立即請他們進去,好像他們是什麽打秋風的窮親戚。
于是沈辭一家人出來,就看到面色都不太好看的蔣家父子。
都出來是沒準備請人進去。
沈辭跟在爸媽和哥哥後面 ,手掌一暖,是魏卿握住了的他的手。
明白!
演戲時刻。
沈辭立即往魏卿身邊湊了湊,親昵又甜蜜,還沖魏卿挑了挑眉,那意思是問,哥是不是很會?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