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墓塌方

第15章 古墓塌方

早之前,琉璃廠印刷廠老板李灜之告訴鐘慶,亦莊附近多古墓群,才幫他選擇那裏的辦公室。

亦莊在古代即為“義莊”,是帝都喪葬文化中心之一,這裏據市中心較遠,山環水抱,風景清幽。一處風水好的墳墓有利于子孫滿堂、貧宅轉富,那古往今來的孝子賢孫們為親人選擇墓穴時,就更趨向亦莊這個位置了。

果不其然,這裏又發現一處古墓群。

這是一個初秋。馬露橋附近的荒野上,考古隊員們正在忙碌,探墓、起文物,做三維複原、激光掃描、紅外拍照。新發現的這些墓穴,互相之間不成關聯,年代不同,零零落落地分散着。

鐘慶他們剛一抵達,保安不讓他們進去。幸好他手裏有記者證,說要來采訪,便順利來到了古墓群落中。

綠色芳草覆蓋在一處又一處開挖中的墓道旁,參天的樹木落下濃雲般的影子。

不知為何,肉眼可見的鬼不多,只有幾只留着清朝發型的瘦削鬼湊在人堆裏,聽他們讨論自己的墳茔。

每每發現古墓群,除了要邀考古專家和文物專家,也要邀風水專家。他們可以更清晰地識別地理環境,劃定出更多古墓區域和大概位置,輔佐文物專家辨別那些剛出土文物的大致含義。

王淮空正在為一票工作人員做講解:“這處古墓群是學術重大發現,目前挖掘出許多磚雕,能夠對我們研究風水民俗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一個着淺灰色上衣、戴黑框眼鏡的男子看樣子像是領導,他虛心請教:“王老師,您能告訴我們,這些石畫像上,都是什麽呢?”

他所指着的,是剛從地下擡出的四塊寬闊青石碑。每塊約一米多寬,雕刻着精細畫像,大氣磅礴。

王淮空:“哦,這是四方之神。你看最左這塊,便是東方句芒,人面鳥神,主宰草木,讓萬木複蘇。”

鐘慶的編輯DNA動了,小聲和白琦說:“領導,這個聽着很厲害,我可以采訪它嗎?”

白琦聞之,傲嬌地看向別處,冷冰冰地說:“靈感林業廳的老幹部罷了。”

鐘慶一聽就繃不住了,差點要笑出聲:“領導,你小聲一點。我們生活雜志也可以做園藝頻道的。”他越來越覺得領導有意思。

由于他們兩個動靜不小,導致人們紛紛側目,不過王淮空還沒有發現。

王淮空:“這是,南方祝融,人面虎身,有翅膀,他曾經大敗水神共工,是輔佐上天炎帝的火神。”

白琦:“消防大隊隊長。”

王淮空:“西方蓐收,也是人面虎身,管豐收。祈禱它,自可谷糧滿倉。”

白琦:“農業局的。”

王淮空語氣崇敬,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寫着仰慕:“這玄冥人面獸身,它昂首平視前方,身上有流水般的條紋,正是主水的偉大神明了!”

白琦無語地嘆了一口氣:“水利管理局的,辣雞業績。”

鐘慶:“啊?那今年他業績真不行。”

王淮空聲音洪亮地總結:“這四位神靈,神聖至極,端方至極,是我們的文化瑰寶,放在墓穴裏,就可以守護墓穴主人了。”

白琦的眼神裏有濃濃的輕蔑:“四個老妖怪,一個賽一個的忙……他們要跑這裏來守個墓,看我不扣死他們的績效。”

鐘慶小聲:“領導,他們看上去都很會掙錢啊?為什麽咱們集團還是這麽窮?”

白琦回他:“都是公益機構啊。”

鐘慶盤算:“句芒牌花苗,蓐收牌肥料,您聽聽,是不是很好賣?”

白琦陷入沉思:“有點道理……但還是不如麒麟指甲和鳳凰毛那些,因為那些真正沒有成本。”

鐘慶流下了貧窮的眼淚。

因為他們動靜越來越大,王淮空也終于聽到了,他轉身過來,看到鐘慶的臉:“怎麽是你?你這種閑雜人等,怎麽跑這邊來了?!保安呢??”

鐘慶往後縮了縮,他并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頭:“我是過來采訪的。”揚了揚他的記者證。

王淮空無語了。他帶着工作人員往別的地方走:“我們不要理會那些人,他們對風水完全不了解,實在太搞笑了。”

鐘慶攤手。沒辦法,誰讓王淮空跟他和朱确結下梁子呢?

經過鐘慶他們了解,馬露橋這邊目前一共發現了32座墳墓,涵蓋從漢代到清代的墓穴。墓葬死者的尊卑各有不同,所以每座墳墓的面積、棺椁與陪葬器物方面,都有所不同。

有白琦在,便根本不需要王淮空和其他專家的講解了。這也是一次上好的企業文化培訓機會。白琦認真給鐘慶介紹着喪葬風俗,還有剛剛出土的磚雕與器具,借此讓他更多了解非活人的知識。

領導在講解的時候聲音和悅,完全不像之前那般冰冷了。鐘慶一時又想起柏寒。

是有一次,他吵着要柏寒帶自己去博物館。柏寒看着那些文物,也如白琦一樣如數家珍的。鐘慶好奇緣由,學長便說自己從小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他們那天看到一尊殘缺的佛像,只有俊秀的半張臉,帶一個微笑的唇,很神秘。柏寒把手指輕輕扣在玻璃上,跟鐘慶說,那是文曲星君……

思維回籠後,白琦發現他走神,正在不滿,那雙好看的眼睛都瞪起來了。鐘慶正要跟領導道歉,只聽到“轟”的一聲,有人大聲喊:“不好了,塌方了!”

鐘慶:!!!

他趕緊走去,白琦跟在後面。

地面塌陷了一個大坑,灰塵在四圍彌漫。那塌方的,是一個正在挖掘中的清朝古墓。

工作人員在旁邊焦急地說,這隊考古人員已經下去兩個鐘頭了,各種支架、木板搭得很是齊備,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問題!

按說現代考古的措施,很少會出現塌方,誰都不明白具體的原因是什麽。王淮空站在洞口,用羅盤一探,忽然臉色一變:“這裏很邪門。”

大家:“啊?怎麽回事?”

王淮空面色鐵青:“大家都先站得遠一點,不要靠近這個墳墓。我一時失察,不然早會讓大家遠離……這是個風水極差的墓穴,背靠地形臃腫、粗頓,是個生者死者不得安生的死穴墳墓!”

他在這些人中算是最有名氣的專家了,講話自然有分量。

話音一落,大家震驚。

“遠離?那我們怎麽救人呢?”

“對啊,我們同事還在裏面呢!”

“王大師,這麽難辦嗎?”

王淮空長長嘆了一口氣:“不太好弄。應該從地穴入手,改造它的裏外形态,當煞氣造型一破,裏面的隊員自然會出來。”

一道冷悠悠的聲音打斷他:“等你用這種辦法,破完這煞氣,裏面的隊員都咽氣了吧。”白琦垂眸瞧着那墳茔。“人間方式,竟然落後如斯。”

鐘慶一怔,他領導說:“你所說的地形臃腫,只是旁邊的小土堆,不足以形成死穴。”

王淮空想不到,竟有人敢公然反對他:“你才見過多少墳墓?你知道什麽叫死穴?”

白琦淡淡道:“我走過的墳墓,恐怕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王淮空:???

所有人:……

鐘慶不由自主往後站了站,他們編輯很社恐的,他不太想表示認識這個領導。

白琦:“這麽一小塊的臃腫地形,不足以形成大局面。‘死’是個很鄭重的字,若要配得上‘死穴’二字,這裏臃腫地形至少要方圓一公裏,再伴之寸草不生,空氣濕度極大,陽光穿透力不佳,紫外線度數極低。你們看,這附近的柏樹長得很是茂密,空氣幹燥,陽光明亮,哪能是死穴呢?”

只聽白琦又說:“之所以考古隊員困在裏面,是因為今日開墓過量,導致墓穴主人怨氣沖天,魂靈湊在這裏作祟罷了。”

鐘慶恍然大悟,怪不得,地面上的鬼不多呢,感情都湊在地下,做釘子戶。

王淮空壓着怒氣:“還跟紫外線有關呢,怎麽,你們不僅懂現代化風水,還懂捉鬼了?”

白琦反駁:“捉鬼也好,搞風水也好,都應該把傳統方式與現代方式相結合,不可固步自封。”

在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裏,他回頭跟鐘慶說:“裏面的鬼都鬧成粥了,你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嗎?”

鐘慶尴尬了好一會兒……迫于領導壓攝,才提起地上的一個喇叭,走上前去,對着墓穴裏面朗聲道:

“生死異路,各不相近。各位死者,快快出來,早日往生。”

他聲音輕緩些,側臉在夕陽中被籠了一層柔光:

“看嘆人生能幾何,莫蹉跎,金烏玉兔,來往往來如梭。”

“百歲光陰一剎那,似南柯,早求出離,苦海苦海劫磨。”

鐘慶所吟頌的,是道教中“放焰口”道場中的唱段,也是《靈感》雜志“活人見鬼怎麽辦”裏提到過的感化猛鬼唱段。

“好聽。”領導白總鼓勵他。

吟唱之間,腳下的墓穴竟然傳來細微響動……那絕不是人帶來的。仿佛有不知名的生物,在輕柔地回應。

衆人屏住呼吸。

響動又停止了。

白琦:“不夠好聽啊,鐘慶……”

這就不能忍了!他可是出過一期雜志的!鐘慶話音一轉,對着古墓,畫風陡變:“怎麽?還怼着活人不出來?傷害活人可是能拿獎的啊!”

“諸位聽說18層地獄嗎?那棕榈油一炸可是很爽的啊!那納米級的刀具割在身上很舒服的啊!”

“諸位聽過《靈感》雜志嗎?諸位想讓我寫個法制專刊,曝光諸位的壯舉嗎?到時候諸位的後代看見了,那可太光榮了啊?”

現場人:…………好一個傳統與現代相結合。

王淮空還要怒斥鐘慶,不想,就在這時,方才那淺灰色上衣的男領導對着鐘慶施了個禮:“您剛才說《靈感》雜志,您就是《靈感》雜志的編輯嗎?”

鐘慶點了點頭,詫異這裏竟然還有人認出他:“是的。”

那人激動道:“我前陣子去澤雲觀,看見整個道觀都在讀你們雜志呢。付道長說你們雜志社掌握着最精準最先進的抓鬼技術和勸鬼技巧。我也拜讀了,大為震撼!”

“我早就想去你們雜志社看看了,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

白琦吝啬地賞賜一絲笑容:“沒錯,澤雲觀的道士們很勤奮,積極學習本刊的知識。”

王淮空聽後蒙了……澤雲觀可是全國頂尖道觀啊?!

“李總,”他問男領導,“您沒有搞錯吧?現在可是救人緊要關頭。”

那人反駁:“怎麽可能搞錯?付道長在今年羅天大醮請神拔頭籌,連他都說,《靈感》雜志,是第一手、最靠譜、最有效的玄學刊物,他就算修煉上一百年,都不及編輯一根小指頭。”

王淮空:……

其他人:……

鐘慶心想太好了,現場至少有一個人認識他們。

地下墓穴又是“轟隆隆”的一陣聲音。

衆人聽見,考古隊員們地下大聲呼喊:“好了好了,看到觀察井了!”

“哇!絕了!剛才這段路被什麽東西遮着,啥也看不到!還特別冷!突然間有光了!我們找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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