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旱災年月9
旱災年月9
二人站在木門外敲門,範景繡的指節落在朽木板子上震起一股塵灰,還掉落幾塊褐灰色的木屑。
孫昊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睡得舒坦,就聽見咚咚的敲門聲,擾了好覺,不由火冒三丈:“哪個小兔崽子,大早上的叫魂啊?”
黑三知道孫哥睡覺被驚醒時,脾氣大,就對着範景繡笑笑,朝着裏頭喊着:“孫哥,是我啊,黑三。”
“是你小子,你不去蹲活計,跑我這裏幹什麽?”孫昊閉着眼回着,也不知這小子抽什麽瘋,跑來打擾他睡覺。。
“是範家妹子來找你,說是有急事。”
一聽是範景繡來找他,孫昊立刻睜眼,從臭烘烘的榻上翻身下地,“繡妹妹,你等一下啊,哥哥馬上就好。”
“好的孫大哥,我在外面等你。”範景繡聽見屋內一陣亂響,就走到院子的石盤上坐下。
黑三見自己将人帶到,便走過去跟她說:“妹子,孫哥他馬上出來,我就先走了啊。”
範景繡起身:“謝謝黑三哥,你忙你的去吧。”
“好嘞。”黑三轉身就往來路跑,時間就是銅板,好的活計都是在早上那一兩個時辰裏,寶貴着呢。
孫昊套好衣服,下了門栓出屋子,望着起身的範景繡道:“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和哥哥商量啊?”
範景繡雙眼朝着四周看去,見着附近沒有人後,就走近孫昊,悄聲說:“我家院子裏收容了一名災民,是因質疑赈災糧食而被衙役打的。”範景繡雖了解孫昊的為人,但也沒一上來就直截了當地說搶縣衙糧食的事。
孫昊聽了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神色多無奈:“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質疑也沒有用,能沾米味就不錯。”說完後,腦袋裏閃過一道光,問着:“你肯定不是為了這事來找我的吧妹子?是不是有啥話要說?跟我你還拐彎抹角的。”
範景繡被孫昊這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我就想着,與其讓赈災的糧食在糧倉裏上黴,不如我們想些辦法将它弄出來救濟大家夥兒。”
孫昊一聽小姑娘家家的張口就來搶盜的話,實打實地驚訝了一會兒。“繡妹妹,我今天才知道你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比一般大男人都敢想!”
Advertisement
範景繡慚愧:“.....”這都是被逼的嘛!
“這事,你和哥哥說就行,千萬別跟別人也這樣說,會被砍頭的。”孫昊被妹子信任心裏高興,同時也是擔心,萬一今天不是跑來和他商量,而是找了別人,豈不是要被出賣換糧食去了?
這樣的事情,這一年內時有發生,不是他們看着糧食不想搶,而是人心不齊,難成大事!
就說前一個月吧,有人餓得實在沒招,也找一幫同樣餓得骨瘦如柴的人去搶糧食,結果當天夜裏還沒動手呢,就直接被衙役給來了一個甕中捉鼈。
捉住的人被殺雞儆猴,舉報的人被賞賜數袋糧食!
如此,誰還有幾個膽敢再往刀口上撞?
“我信任孫大哥你的為人,所以我才鬥膽來和你商量,咱們不用去衙門搶,咱們靠這裏。”範景繡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沒有讓人為她舍命的本事,只要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想和別人正面硬打。
“哦,是有什麽好招?說給哥哥聽聽。”孫昊警惕地看了周遭,然後示意她一起蹲下,湊頭在地上悄悄說。
“昨天咱們給幹活的財主老爺,将縣令的心上人給藏在那籬笆院子裏。”範景繡說話的時候眼裏像是放着光,“我們可以微微利用一下,托人帶信給縣令,讓他交出部分糧食來換取心上人的地點。”
“你打算換多少?”孫昊想着,縣令能為了一個女人舍下糧食?
範景繡伸出右手掌。
孫昊:“五石?”
緊接着範景繡加了左手一根指頭。
孫昊:“六石?”
範景繡搖搖頭,緩緩道:“六十石。”
孫昊被驚着,直接坐在地上,低頭在黃土上劃着,沉默良久,才擡頭,“縣令他腦袋被驢踢了?”
這話說的很委婉。
範景繡漲紅了臉,可還是不放棄地解釋着:“縣令他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就舍掉金貴的六十石糧食,但我們可以利用他的心理。”
見着範景繡停下,孫昊追問:“什麽心理?”
“一是,他想要知道心上人的下落,二是,他想要下餌來引蛇出洞。”因說着話,腦袋裏高速運轉,臉上的紅暈漸漸消退,只剩下亮得吓人的眼睛。“所以,咱們就在糧食出糧庫後,想法子給劫下來,讓他雞飛蛋打,什麽都撈不着。”
“讀過書就是不一樣,說話都一套一套的。”孫昊覺得她說得挺好,就是感覺有點不切實際,“這麽個劫法?”
“這不是來找孫大哥你商量嗎?咱們需要靠得住的人手。有了人,只要縣令敢下餌,我們就敢上鈎。”範景繡期待地望着孫昊。
“你容我想想。”若是別的事,孫昊二話不說撸起袖子幫忙,可這是關乎人命的事情,他就不得不慎重考慮。
範景繡也開始冷靜下來,坐在地上靜靜地等着。
外頭路過的人見着一男一女坐地上,跟斷氣似的一動不動,要不是看着眼珠子還會瞟人,就差點上去搜身。
兩人這一坐就直接快到正午,太陽高高挂着,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孫大哥,我們去一趟施粥棚吧。”範景繡按着肚子,似乎這樣就能不讓饑餓聲發出。
“好。”孫昊起身拍拍屁股,一陣黃沙抖落。
二人幾乎是跑着來的,到的時候,施粥也到了尾聲。
今天因為範景統的眼睛沒好,在家休養,這裏只有縣丞一個人在主事,見着了後趕來的範景繡,也沒說什麽。那是縣令的家事,他一個輔官就要不要跟着瞎摻和。
孫昊自己有手有腳,一般很少來施粥棚這裏要飯吃,看着衙役倒在他碗裏的稀粥,眉頭不由蹙起,一聲不發地拿着一口能吃下的窩窩頭到一邊蹲着。
“孫大哥,你怎麽不喝?”範景繡不挑食,能吃就行,反正比喝水要強一些。将發硬的窩窩頭撕成幾塊,泡在稀粥裏,發軟蓬松後大口吃着。
但...時不時會咬着一些小沙粒,咯得牙疼,但比吃觀音土要舒服得多。
“這就吃。”孫昊低頭喝了一口稀粥,慢慢地啃着窩窩頭,眼睛看向周遭,正好見着有人吃着吃着,就倒地咽氣,身邊還有懵懂無知的孩子在喊着。
衙役們上來查看,随後就将人擡走,扔到離着施粥棚不遠的火坑裏,就地焚燒。
這不是殘忍,而是防止旱災中瘟疫發生。
麻木、頹廢、迷茫、無助、絕望......在行屍走肉的災民身上萦繞。
想着勞工工錢越來越少,也許不久的一天,自己也要徹底淪落成其中一員。
天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幹!”孫昊将窩窩頭整個塞到嘴裏,就着稀粥嚼吧嚼吧咽下。
聞聲,範景繡擡頭,目露詢問的眼神。
“走,回去,細細規劃。”
“好嘞。”範景繡忙将稀粥喝個幹淨,将木碗裝在布袋裏跟着孫昊走。
二人先去一趟勞工牆,見着黑三和一群老弱病殘坐在土牆下,無精打采地看着過路的人。
“黑三。”孫昊朝着他招手。
“你們咋來了?是有啥事嗎?”黑三嘴裏嚼着苦澀的葉子,快步朝二人走來。
“是有點事,回去說。”孫昊轉頭看了看,問着:“哥幾個都幹活去了?”
“是啊,他們今天運氣好,都運貨去,聽說是從南邊來的商隊,出手比本地人大方多了!”黑三裏語氣帶着羨慕,愈發覺得嘴裏苦得很。
“對不起啊黑三哥。”範景繡面帶歉意,是她耽誤黑三掙銅板。
“唉,那個妹子,你別多想啊。”黑三看她自責,忙擺擺手,“就我這身板,就是在,人家老板也不一定能看上。”
“好了,都跟我回去,今天別蹲了。”孫昊開口,轉身離開。
黑三連忙跟上:“啥意思?”
“回去說。”孫昊下定決心幹一件事,那就絕不磨磨唧唧。凡事都講一個:一鼓作氣
繡妹妹信任他,而他能信任的人不多,黑三算一個,其他幾個兄弟雖談不上有多信任,但基于對他們的了解,在這件事情是靠譜的。
三人重新回到孫昊家裏,圍坐在木桌邊,由範景繡開頭講,孫昊在一旁補充,黑三睜大眼聽着,頻頻點頭。想着以後都有人罩着,不用挨餓,就興奮得想要立刻去搶。
見此,孫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冷靜:“找一個靠得住的兄弟去寫信,暗暗丢給縣令,免得被查出來。”
“魯凱那小子可以,以前他模仿過別人的字跡。”黑三接着道。
“嘿,厲害啦,都沒聽他說過。”孫昊點點頭,“等晚上,我找那些兄弟好好聊一聊,看看最終有多少人手,如何在南邊官道提前拔掉衙門的埋伏。”
“好。”範景繡點頭,“縣衙那邊…我不适合去打探,他們差不多對我都有一些印象,我在今晚去一趟籬笆小院,偷一件信物出來,連着信一起送去。”
“如此更好。”孫昊贊同,朝着黑三道:“衙門那邊,你去打探,沒問題吧?”
“放心吧孫哥,我準給你摸個一清二楚。”黑三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他現在是幹勁十足,渾身都憋着一股磅礴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了解縣衙裏那群癟三的能力。
“好,但別太興奮,你這樣子出去,誰看你啊,都會覺得你得了一筆天降橫財。”範景繡笑着叮囑,這黑三哥有點興奮過頭。
“好好。”黑三不好意思地拍拍黝黑膚色的臉,冷靜冷靜。
“那就先這樣,明早我再過來。”範景繡覺得差不多,她得回去照顧卧病在榻的娘親。
“好,晚上注意安全。”孫昊跟着起身,叮囑着,有點擔心範景繡在偷取別人貼身物品時,被發現。
“我曉得的孫大哥。”
範景繡向二人道別,就疾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後,沒見着夜神她們,也不知人上哪裏去了?但是在地上看到兩只小狗狗的腳印,一串一串的,盯着看了半晌,根據爪印判斷,應該長得挺肥的!
朝着四周看了看,沒有見到影子,順着爪印一路摸着,跟了一段路,就消失印記,也不知去了哪裏?還會不會回來?
好久沒有嘗過肉了!
越想越饞,滿口生津!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銀子白銀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