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旱災年月8
旱災年月8
範景繡和孫昊幾人走了一段距離後，就要分別，都要回各自住的地方去。
“幾位大哥，我先走了。”
“好，繡妹妹你走慢些，夜黑小心腳下。”
其他人也跟着孫昊叮囑着，“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你們也是，再見。”範景繡邊走邊朝他們揮手，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幾人笑道：“跟只兔子一樣，跑得賊溜地快。”見着沒影後，也各自道別，朝着不同方向回家裏歇着。這兩天的活幹得累死個人，得好好歇上一天，緩緩氣。
借着夜色飛奔在田野裏的範景繡，喘着粗氣回到土屋前。見着夜神她們都在，很想将緊握在手心裏的幾個銅板給她看，但想想就覺得很羞恥，悄悄将早已焐熱的銅板放到了懷裏揣着。
經過一天一夜，那胡子拉碴的大漢已經醒了過來，傷勢大好，已無大礙，原本已經睡着，在耳朵收集到地面傳來的腳步聲時，陡然驚醒，見着是一個黃瘦的丫頭，才放下高吊的心。
“你沒事了？”範景繡見着傷勢挺重的大漢，此時一骨碌從幹草上爬起，便一驚後問着他。
這聲音印象深刻，再細細一打量這丫頭，和昨夜救治自己的人重合，頓時有些局促，求證地問着：“丫頭，是你給我喂的藥？”
範景繡一邊點點頭，一邊解下布袋子：“你吃了嗎？”瞧着偷偷藏起來的兩個窩窩頭，這都是給娘親的，沒有旁人的份。
胡子拉碴的大漢撓撓頭，說着：“已經吃了。”他醒來後出去逛了一圈，扒了一些榆樹皮搗成粉末混着樹葉子煮透了吃。
聽他這樣講，範景繡心下一松，不用為難了，立馬進屋去看她娘。
摸黑走到榻邊，借着窗戶裏透進來的亮光瞧着娘已經睡着，便将窩窩頭放在她手能夠到的櫃子上，要是半夜餓醒了，能自己摸索着吃。
又在木碗裏倒上一碗井水，才重新摸黑走出土屋，來到草垛前，擡頭望着玉骨傘下盤腿打坐的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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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收工的時候，那管家讓我留下給他們家當丫鬟。”
顏青染見着她收住話頭，等自己來問，便道：“你怎麽想的？”
“這份活計我還挺想要做的。”範景繡實話實說，“可時機不對，我還琢磨着怎麽樣弄五十石糧食回來呢？”
“琢磨好了嗎？”
聽見夜神這麽問，範景繡看了一眼支棱着耳朵偷聽的大漢，沒接着往下說。胡子拉碴的大漢一瞧這瞥來的視線，就明白了，自己不适合呆在這兒，該避一避。
正待他爬起來要到外面溜達的時候，顏青染的聲音響起：“無妨，直接說。”
“這？”範景繡見着夜神沒有要避着外人的意思，也就照辦，畢竟這人是她送回來，估計有她的道理，便說：“我想...”音聲音降下停住，雙手絞在一起有些無措，臉還有些發紅，“我想搶糧倉。”鼓起勇氣說完後，就低下頭，她都為自己的這個歪心思感到羞愧。
可...沒有別的辦法了！能湊齊五十石糧食的，可不就是那些大財主和縣衙嗎？既然要搶，當然是先搶本來就是用來赈災的糧食。
胡子拉碴的大漢一聽，銅鈴大眼睜得圓溜，他早都想這麽幹了，當即回着：“算我潘爺一個。”
還在為自己産生不光明心思而羞愧的範景繡，尋着聲音看去，見着有人和自己起了一樣的歪心思，頓時展露一個惺惺相惜的笑容，随後有了一點勇氣，才擡頭看着草垛上的夜神。
意外的是，竟然見着她面色柔和，不見絲毫愠怒，當即松了一口氣，還好夜神沒有生氣！
“有計劃嗎？”
聽到夜神這樣問，範景繡是又驚又喜，手舞足滔地比劃着：“明天我一早去找幾個靠譜的人，一起将那些個對縣衙有怨氣的災民都團結起來，我們用所有人的力量去攻擊縣衙役，以多打少，一定能行。”
顏青染瞧着夜色裏盲目樂觀的黃瘦少女，沒有出言打擊，而是道：“好好做。”
“和你起一樣心思的人沒有上萬也有上千，怎麽就沒有一個搶糧倉成功的？”麒麟從草垛上滾下來，懶懶地趴在幹草上，“他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拿什麽去将人團結起來？擊敗衙役後，瘋狂的災民各自搶糧食你怎麽掌控？等以後災情緩解，上頭追究下來，你們怎麽抗？”
麒麟獸嘴一張一張地，就問得範景繡和大漢一愣一愣地，齊齊呆在原地不知該咋辦？他們只是想搶到糧食，沒想那麽多啊！
一大串說完後，麒麟才猛地用爪子捂着嘴，瞧着呆呆傻傻的大漢，思考着要不要消除他的記憶。
“神仙顯靈啊，您說的太對了！”傻愣愣地大漢回神後，噗通一聲朝着麒麟跪下，連連磕頭，神情虔誠無比。
這跪地的巨響，倒是把毫無準備的麒麟給吓了一大跳，眨巴着獸眼摸着毛茸茸的胸口。“保密保密！”
見此一幕的範景繡也不好多說，暗暗思索着麒麟說的話，她覺得它講得很好，都對。可這麽細細一想，感覺搶糧食這一條道都走不通，太難了！
“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萬事總要一步步地走，不用急，也不用害怕，走多了就習慣了！”
正嘆息間呢，這夜神就像是會讀心術一般，準能及時将她蹲下的身子，給拉回來站直喽。
“我知道了夜神。”範景繡萎靡不振的氣息随着顏青染的話再次消散，想着明天去探探孫大哥的口風，若是志同道合的，那就歃血為盟，拉杆子樹旗幟一起幹。探清楚縣衙部署和兵力，她們才能占據主動。
無意識之下，範景繡已經将自己的身份定位到土匪一列去了。
說得好聽一些就叫綠林好漢！
窩在顏青染懷裏的顏絮歡迷迷糊糊中翻了一個身，撅着小屁屁而頭壓在胳膊上繼續呼呼大睡。範景繡見此，也不做打擾，悄悄說了一聲：“我去回絕一下人家，很快就回來。”
見着夜神點頭後，跐溜一下跑了，胡子拉碴的大漢不放心一個丫頭大晚上在野外，就朝着麒麟憨笑一聲，尋着夜色裏移動的黑影跟上去。
範景繡跑回北邊的山窪處，見着煥然一新的籬笆小院亮着通紅的光，将院子照得極其亮堂，跟白晝視物差不多。正想跑下山坡，就發現那山羊胡管家正引着兩人從屋內出來。一人是富态老爺，另一人是一名女子，看其身段和姿态應該是位溫婉的美人。
此時那些勞工已忙完自己的活計離去，偌大的一個山窪裏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有花草小院，有清淩淩的井水，住在裏頭的人不愁吃不愁穿，真好！
看着看着，範景繡覺得這女子有點眼熟，好像是......是什麽？竟是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一邊往下走，一邊蹙眉深思，暗自嘀咕着：這什麽破腦袋，越想記起，越是沒一點頭緒，亂糟糟的一團。
心神分離，腳尖踢着了如西瓜一般大的石頭，差點摔下去，好在已有經驗，堪堪穩住身形。這一吓，将腦袋內的亂麻都給理順了，她想起來這女子可不就是她那縣令爹的心上人嗎？
不知怎的和這富态老爺在一塊了？是不是害怕妻子将人給賣了？還是這富态老爺暗中使手段将人給搶來了？想想他将人安置在這僻靜的角落裏，十有八九就是心裏有鬼。
若是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想到此，收住腳步，不敢再出現在幾人面前，悄悄摸黑爬上去，隐入夜色裏。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範景繡就興奮地朝着縣東門跑去，腳步不停地來到西集市的勞工牆。
“诶！範家妹子，今天你怎麽來了？不休息嗎？”說話的是孫昊的那幾個兄弟。
範景繡朝着不斷進來的勞工中搜尋着孫昊，好久都不見人影，便有點急地問着：“孫大哥呢？”
長得黑瘦的男子，人送外號黑三，他離着孫昊家最近，回着：“哥他今天歇着。”
“你能不能帶我去找孫大哥？”範景繡是真的急，完全不想再等一天，望着黑三，面露期待。
“這？”黑三有些猶豫，這萬一剛走開就錯過一個好活計呢？
範景繡見他這模樣，也知道自己是強人雖難，便想着要個地址，她一路問過去吧，剛要開口，那黑三就自己想好了，道：“走吧，我帶你去。”
“謝謝黑三哥。”
“客氣啥。”黑三爽朗地笑一聲，對着幾個兄弟道：“我帶妹子去見孫哥，先走了嗷。”
“行，你去吧，快去快回，給哥幾個帶個好啊。”幾人朝着已經邁開步子離開的黑三說道。
“知道了。”黑三朝後揮着手，帶着範景繡加快步伐趕往孫哥家裏。
孫昊家住在縣南，離着西集市倒不是很遠，兩人速度都比較快，半個時辰的功夫就來到了縣南的居民區。
一間間小屋相連，鱗次栉比地排列着，這在旱災前，這裏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此時看起來除了荒就是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