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看着永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蘇白坐在原處突然大口大口地喘了兩口氣。

也不知為什麽,感覺心裏怪怪的,而當她捂住胸口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那猛烈的心跳“咚咚咚”地擊打着自己的掌心,格外有力。

而那幾日,奇怪的是蘇白的夢中總是浮現出永源站在樓梯口偏頭淡笑的模樣,模糊,遙遠,卻是不斷地重複着,可是每一次她試圖走近時,夢境便破碎了。當她醒來時,慢慢的失落就好像秋雨的粘稠一般,讓她極不舒服。

蘇白也不知道這樣的夢預示着什麽,她只知道在她們沒日沒夜地趕了十天的路後,她們終于看見了京城的城門。

這是蘇白第一次到京城這麽遠的地方,當她還是唐一念的時候,她最遠就去過揚州,那時候她們一家三口就住在旁邊的小村莊裏,平淡的讓她以為她再也不會離開。可是就是有那麽一天,娘就抱着還是孩童的她從那個村莊逃了出去,然後牽着哥哥一路向南,奔波了數年。她從未問過娘親為什麽要離開那裏,她只知道自她有意識以來,娘就一直被村裏的人唾罵與嘲笑着,而她和哥哥則是時常被村裏的孩子欺負。那裏不是家,而是一處煉獄。

蘇白曾今想過,如果他們沒有離開那裏,那哥哥還會死麽?娘還會死麽?她……她還會到京城,會入皇宮麽?

擡頭看着宮門,蘇白突然覺得心裏有些慌,慌的讓她整個背都貼在了馬車上。當宮門緩緩打開的那一刻,她就探着頭朝裏看了一眼,金光閃閃到處都是晃眼的琉璃。一縮脖子,蘇白放下了手,腦中只餘一片空白。

“你們可小心些,莫驚擾了太子妃。”

等蘇白回過神的時候,馬車已然到了太子殿。李公公就站在馬車旁,壓低着聲音說道,“裏頭傳話來了,太子妃剛躺下,你們都輕點的。”

撩開了簾子,蘇白朝外看去,卻是見着四皇子正勾着唇角看着她,那雙明眸之中閃爍着晴朗也空的璀璨。她心中一驚,腳下不穩,竟是直接跌了下去。

“啊!”才驚呼出聲,她便感覺自己投到了一個透着蘭花清香的懷抱。

“剛說完,你就……哎呀,這是幹什麽。”李公公緊皺着眉,連責備的話都沒說便連忙走上了前,“還不趕快從三皇子懷裏出來!”

手忙腳亂地從那懷抱裏跳了出來,擡頭看去,卻是讓蘇白下了一跳。“我……我……”

“沒關系。”那人睜着一雙冷眸,看了一眼蘇白後便轉身朝四皇子走去了。

“這奴才,還不快謝過三皇子!”李公公推了蘇白一把,她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可一擡頭對上那雙眼睛,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蘇白自認從來不是一個膽小羞怯的人,可是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便覺得格外的不自在,甚至張開了嘴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算了,三哥哪會在乎這些?”四皇子走上前幫她解了圍,“這是剛選送的秀女,沒得調教,禮數什麽的也不好去追究。”說罷便看向了三皇子永宣,“三哥來尋太子是為了婚宴的事麽?”

“嗯。”冰冰冷冷的語調竟是襯得這個字好像石塊一樣砸在了地面上。蘇白看着他,心中竟是有着萬分的好奇,可是一想起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她便斷了自己的念頭。

民間對于這三皇子的傳聞甚少,說的多的無非是八皇子的風流韻事還有那太子爺的喜怒無常,外加上蘇白平日裏鮮少去打聽這些閑事,遂對他們也所知不多。

“快,跟上了。”三皇子随四皇子才離開,李公公便領着他們三人入了太子殿。蘇白低着頭,滿心還想着剛才的事情,這時宜欣突然走了上來用手肘捅了捅她。

“東西掉了。”宜欣今日穿着一身碧荷色的外衣,蘇白扭頭看去,這件素雅的衣服倒是襯得她格外的水靈,一雙眼睛就好像說話一般。蘇白不解,低頭看向她手中的東西,而此時聽得她悄然開口,聲音綿綿的,“你拿着金瘡藥做什麽?”

一見那瓶子,蘇白便慌亂地收到了袖中,“沒……只是怕……怕會磕着碰着。”

這本是八皇子給她的金創藥,專門用來塗抹那些在牢裏受刑時留下的傷痕的。瓶子做的精致,就連那金創藥也是宮中的上品,深怕宜欣看出什麽端倪,趁着衆人不注意,蘇白一側身,便将那玉瓶丢到了樹叢之中。

“好了,這便是你們三個人的房間了。”将她們領到了一間偏屋,李公公囑咐道,“八皇子是看你們三個懂事所以才讓你們來照顧太子妃的,所以這說話做事可都多動動腦子。”說罷朝屋外招了招手,“這是齊嬷嬷,太子妃學禮的這些日子便是由她教你們宮中禮儀。這雖說是讓你們跟着太子妃一同學禮,可是最主要的還是要照顧好主子!”掃了三人一眼,李公公一擡下巴得意道,“侍候主子的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好的。等會齊嬷嬷把該要做的事給你們說清楚了,你們可長着心眼地記下,否則……”斜眼一瞪,“哼!若是惹怒了太子妃或者太子,可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臨行時,八皇子曾說過,這太子妃乃是嚴丞相的長孫女。對這太子妃蘇白所知不多,但對這嚴丞相,蘇白倒是聽過些許傳聞。

嚴丞相乃是開國元老,現在也七十有餘了,當初和先皇征戰沙場,勇猛如虎,足智多謀,乃是當時的一代神話。不過……流言蜚語還是有的,自從先皇甍後,這嚴丞相的勢力在朝堂之上越發大了起來,就連聖上有時還會被牽制。

“行了行了,先歇着吧,晚些等太子妃起了,再帶你們去見主子。”

簡簡單單收拾了一下,蘇白就坐在屋前的石凳上,看着蕭蕭落葉竟是發起了呆。

“你這是在發什麽呆?”帶着些許笑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是在想家麽?”

扭過了頭,蘇白只是扯起了唇角帶着些許苦笑。家麽?何處是家?家在何處?

“我本是兖州人,後來随同父親去了福州,你呢?”宜欣笑着坐在了她的身旁,随手便從兜裏掏出了些許瓜子蜜餞,“我偷偷帶的,吃吧。”

蘇白看着那些東西,淡笑着卻是未動半口。

“我是杭州人士。”說罷,再無多言。宜欣許是念着無趣,吃了手中的東西後便獨自進了屋。

-----------------------------------------------

“這便是八皇子送來的幾位新秀女。”齊嬷嬷躬身站着,而他們面前坐着的便是即将成為太子妃的嚴珊。

待齊嬷嬷說完,她們三人便一同做了個禮,“見過太子妃。”

這嚴珊生的秀麗,只是乍眼看去覺得她分外的單薄,蒼白的臉上未施粉黛,遂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毫無神采。“起吧。”她一開口,竟是連聲音都透着些許冬日裏雪絮的綿柔和冰涼。“昨日爺爺才拿來幾枝新作的簪子,分給她們吧。”

“太子妃難道不記得昨日老奴已說過,這後宮之中只有君臣之稱麽?”齊嬷嬷一蹙眉竟是顯的格外的兇悍,那對粗短的眉毛擠在了一起,再加上那雙瞪得外若核桃般大的眼睛,讓人看了便懼上三分。

“是。”太子妃格外的謙卑,颔首稱是時竟是讓感覺格外地想要憐惜她。“那便把嚴丞相昨日送來的簪子,分給她們吧。”

“主仆有別,太子妃還是別太縱着她們。”

看着太子妃臉上的無奈,蘇白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在大宴之上,太子與太子妃是需随同聖上及皇後一同出席的。”齊嬷嬷講述着各色宴會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屆時,太子妃當由宮女的攙扶下跟随着太子一同入桌。”說罷,齊嬷嬷便拽過了蘇白與宜欣,“你二人,站直,平視前方,手擡平,讓太子妃的手輕輕地搭着。”看着蘇白與宜欣兩人笨手笨腳的模樣,齊嬷嬷還是不禁低聲埋怨了兩句,“若非此次衆多宮女已到宮齡并出了宮,哪裏還要你們幾個什麽也不懂的人來!”

蘇白也不多語,只低着頭。

“走路要走的穩,切勿左搖右晃。”

“說話要輕聲細語,不得大聲喧嘩。”

……

然而就當蘇白與宜欣扶着太子妃學習步行時,齊嬷嬷突然噤聲立在了一旁躬身道了一聲,“三皇子。”衆人聽聞皆回過了頭,而這一回頭,蘇白便見到了前幾日才見過的三皇子。今日他穿的格外引人注目,那一身雪白的長衫便極刺眼,而腰間的墨綠長笛更是給他平添了一份舞文弄墨的優雅,只是……一雙冷眸,在棱角分明的臉龐下是那樣的讓人畏懼。蘇白看着他,竟是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

“我把鳳冠霞帔送來。”三皇子環視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了蘇白的身上,目光冷冽恍如刀劍。蘇白一驚,連連又向後退了幾步,但未想竟是踩到了太子妃,遂連忙跪在了地上,“請太子妃恕罪,奴婢——”

“沒關系的。”太子妃伸手示意蘇白起來後,便擡眼看向了三皇子,然而與他凝視了許久後她才淡淡道,“珊兒謝過三皇子為太子與本宮操辦婚宴。”

“不用。”簡單的兩個字,生硬的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永宣看向了一旁的齊嬷嬷,“還有五日便要舉行婚宴,嬷嬷可要算計好日子。”說罷竟是頭也不會的走了,衣裳翩翩,帶着深深的疏離。

而以後的幾日裏,蘇白也不知道為什麽,竟是連着好幾夜想起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像一把刀一樣狠狠地戳進她的心裏,沒有疼的感覺,只是感覺有些心酸。

永宣與永源不同,永宣的眼睛是冰冷的,好似沒有溫度一般,但永源的不同,那是一雙明亮若星的眼眸,一望過去,雖是深邃望不到底,但卻讓人覺得分外的舒服。

被每日的夢境煩擾的有些有心無力的蘇白走在長長的回廊之中,手中端着要給太子妃喝的雞湯。緩步走去,可是她卻在屋前突然停住了腳步。

“你別以為當了太子妃就可以一步登天了!”那一聲大喝,吓得蘇白膽顫地抖了一下。

而回應這一聲怒喝的是一絲微弱的聲音,“我——”

“你就只是他們的一個棋子而已!”那滿含怒氣的聲音剛剛落下,門便豁然被打了開來,蘇白一擡頭便對上了一雙陰郁的眼睛。蘇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一把推開了她,大步走了出去。

“啊!”摔倒在了地上,滾燙的雞湯直接淋在了手上,疼得讓蘇白連皺緊眉頭的力氣都沒有。

“蘇白!你怎麽樣了?”正要将鳳冠霞帔送來給太子妃的宜欣,見到此景後慌忙丢下了手裏的東西,面色凝重地沖了上去,“燙傷了麽?”

“沒……沒有事。”咬着牙,蘇白用手肘撐起了整個身子。“把東西收拾一下。”

“你身上不是有金創藥麽?快,在哪?”在蘇白的身上摸了摸,宜欣不禁皺起了眉,“趕快拿出來塗上,不然留下了疤可不得了。”

“那瓶藥——”

“這藥,可是你的?”走出數步的人突然折了回來,一伸手,他的掌中正躺着蘇白前幾日才丢掉的藥瓶。

看着那瓶子,蘇白只感覺腦中一片空白,而手上的傷痛讓她整個人都疼得抽搐了起來。

“這藥是你的?”這一次,他的聲音驀地變的強硬了起來。

“不是——”

“不是?”铿锵的二字讓蘇白後面的話直接吞下了肚。

“那是我的。”不知何時出現的心茗淡淡地走了出來,彎身一跪柔聲說道,“來京的途中崴傷了腳踝,是八皇子給我。”笑着伸出了手,心茗絲毫不懼,“謝謝太子爺幫我尋到了。”

“你?”詭異的笑讓太子永尚的臉變的越發猙獰起來,“你可知道,我早已說過太子殿中不許出現八皇子的東西!”

蘇白心中一寒,生怕因為此事而牽連到了衆人,而未想心茗依舊淡淡道,“奴婢不知,還請太子寬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