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直到下車,施念臉都還拉着,一言不發,埋頭直走。
李嚴匆匆結了賬,追過來,要拉人,“施念。”
她在氣頭上:“幹嘛,我鬧你了嗎?”
李嚴說:“你沒有,都是我的錯。”
可她也沒有很開心,抿着唇,忽然覺得自己像是無理取鬧的人,在不講道理地推卸責任。李嚴或許不對,可她也不是一點錯都沒有。
機場的風還挺大,許平舟的飛機11點,兩人來的時間差不多,大廳等了一會兒,人就多了起來。
施念站在一側,沒看他,只盯着來玩的行人。
李嚴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她發脾氣還能知道怎麽哄,可偏偏不說話,他還能怎麽辦。
“施念,我……”他聲音還有點沙啞,發燒的症狀并沒有好很多,正想開口,施念忽然伸手揚了揚,沖一群剛下飛機過來的人。
人群中有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帶着金邊眼鏡,頭發打理地很精致,拉着一個行李箱,朝這邊過來。
李嚴便停住,沒繼續說。
男人走到面前,站定,帶着微笑,朝施念張開手。
施念傻呼呼笑,上下看他,似乎沒反應過來一般,直到男人出聲,帶着笑意問:“愣什麽呢?認不出來了?”
施念才上前跟他抱了下,嘴裏不住驚呼:“許平舟,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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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楚楚的。”
“這麽久沒見,第一句話就沒好話?”
施念笑出聲。
李嚴沉默不語地看他們寒暄、開玩笑,像許久未見的好友,片刻,許平舟才看向他,問:“李嚴吧。”
施念頓了下,忽略他看過來的眼神,點點頭。
許平舟笑着伸出手:“沈老師說過,你好,我是許平舟。”
李嚴伸手跟他握了下:“你好。”
眼前兩個人站着,看起來和諧得很,但之間的氣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一樣,像麥芽糖,帶着黏膩的勾絲,偏偏都不自覺。
許平舟在兩人身上掠了幾眼,嘴邊仍帶着笑,問了沈韻梅最近怎麽樣,施念答了幾句,臨近飯點,提出一起吃個飯。
許平舟建議:“不如去李嚴家裏吃吧。”
施念愣了下:“啊?”
許平舟說:“我還挺懷念咱們這家常菜的,本來想邀你們去我家裏,不過這會兒都一層灰,施念家兩長輩都在,也拘束。”
他問李嚴:“你那方便嗎?”
李嚴似乎也沒想到這人這麽不見外,半秒,才點了下頭:“方便,不過擔心你不習慣。”
施念左右看看,覺得不大妥當,可兩人都沒說什麽,想想先去看看路芒也好。
許平舟拉上行李箱:“有什麽不方便的,我好招待得很。”
三人往李嚴家過去,一路上,都是後面兩人在說話,說着異國見聞,或者聊着國內家長裏短,并沒有什麽太特別的,他們聊得那麽投入,好像要把沒說完的話全說透一樣。
李嚴神色平靜,雙眼注視着擋風玻璃外川流車輛,手肘靠在窗戶沿上,聽他們講。隔着前後,說話并不方便,許平舟會問兩句,他一開始應和,後面便興致缺缺,偶爾嗯一聲。
看着窗外閃動的樹木,他越來越煩躁,這種煩躁直至下車,還一直盤踞不下。
小巷安靜幽深,牆角挂着青苔,紅磚牆,綠藤蔓,風景很好,許平舟邊走邊參觀,還挺喜歡這裏環境。
“我以前都沒發現,原來咱們這還有這種地方。”
李嚴領先半步,在前面帶路,聞言,問:“哪種地方?”
“好看的的地方。”
李嚴淡淡笑了下,似乎覺得這形容很新奇。
一個在外看膩了奢華建築的人,才會覺得這種野地方好看吧。
到了地方,李嚴跟秀嫂打了聲招呼,領他們進房間,許平舟多觀察了幾眼,覺得這環境真心不錯。門開,一扇紗窗,還在門口站着,門內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許平舟站在門口,一眼就看見抱着玩偶出來的路芒,他眉頭皺了下。
看見施念,她是開心的,可其中還夾了個陌生人,從沒見過的,下意識就往李嚴身後躲了躲。
許平舟眉頭先是一皺,緊着,又松了松,主動朝她笑笑:“你好。”
李嚴扶着她的肩膀:“沒事。”
施念也彎了彎眼角,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路芒,不認識我了嗎?”
認識是肯定認識的,前兩天還主動問人。李嚴直起身,眼角餘光一直黏在施念身上,目光灼灼,快把旁人燒起來了。
許平舟建議:“我們要不要進去說?”
李嚴眉頭一蹙,這人還真不客氣,說罷,牽着路芒進客廳,自己去廚房倒水。剩下三人,路芒想親近施念,但對許平舟還存着警惕,站在角落。
許平舟坐在沙發上,面前的桌子放着好幾副畫,他拿起來看了看,路芒似乎不大想被別人侵犯她的小領地,小臉皺皺的,抓着施念的手不放。
施念猜到許平舟過來的原因,拍拍她的小手,輕聲:“沒事,他是好人。”
路芒眼神茫然了一瞬,似乎在辨別“好人”的意思。
許平舟拿着一疊畫,轉臉問她:“你畫的?”
路芒自然是沒回答的,不過許平舟伸着手,或許是急于宣示主權,她上前,把畫從他手裏搶回來了。
許平舟笑了天下,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細細的皺紋,他只比施念大四歲,但他完全是個成熟并且睿智的青年人了,他與李嚴不一樣。
他說:“你畫得很好,不過為什麽不試試其他類型呢?”
路芒正要把畫紙藏進抽屜裏,聽到話,動作慢了,擡頭來看他。
許平舟指了指她手上塗得亂七八糟的色塊:“蠟筆很适合你,但是可以試試素描、水彩,有學過嗎?”
路芒不動了,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許平舟從桌子上抽了張紙,沒工具,就拿簽字筆畫了幾道,寥寥幾筆,一個抱着玩偶的小姑娘雛形就出來了,“怎麽樣?”
路芒似乎猶豫了幾秒,又或許是在心中為這人排了序——是可以親近的。慢慢的,她靠了過來,挨着看許平舟畫畫。
他有過一點素描的基礎,露了一手,路芒佩服極了。
李嚴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許平舟的身邊,專注地用他指導的方式畫畫。
“家裏沒什麽菜……”話說一半,他看到路芒眼睛裏似乎有星星,她從來沒有這麽認真,他頓了一下,才接下去說完,“我出去買點東西。”
他走近,站在一旁。
許平舟一邊翻着路芒的畫——她已經完全信任把東西全交于他了,一邊說:“蠟筆的顏色很适合她,顏色很好看,不過可以學習點別的……”
路芒的學習能力很強,只是随便指導了下,可她勾畫的線條和構圖已經看得出天賦了。
施念很驚訝:“她好厲害。”
“可以幫她找個更專業的老師。”
“可以嗎?她不會排斥嗎?”
“你小看她了,我覺得不會。”
李嚴站在一旁,看着路芒握着筆,趴在桌子上,照着許平舟的教導畫,他看了許久。關于畫畫的事,他一竅不通,他以為,路芒喜歡,只是單純的太悶而已。
他從來沒想過,這或許是她的天賦。
“我去買點東西,家裏食材不管。”李嚴說。
施念擡頭看他。
他揉了揉路芒的頭:“你待着。”
路芒聽到他說的,但沒有表現出不允許,她沉浸在新的畫畫技巧上,不可自拔。
李嚴低眸笑了下,很淡,轉瞬即逝,他說:“你們待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他轉身要走,身後追來一個小人。
“等一下,”施念抿着唇,眼神飄忽,“我跟你去吧,省得你拿不回來。”
兩人沿着熟悉的路出去,還是那個超市,李嚴沉默地拿東西,施念跟在他身後,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李嚴随手拿了個洋蔥扔購物車裏,施念心不在焉,掃到,随手拿出來:“許平舟好像不吃洋蔥,這個就不要了。”
李嚴卻忽然停住,側頭盯着她,把那個放回去的洋蔥又拿回來:“我愛吃。”
“……”施念說,“哦,那就買吧。”
一場購物,氣氛異常別扭,男人煩躁的模樣幾乎越來越嚴重,水果挑半天,蔬菜嫌不新鮮,施念默默聽着,一句話也不搭。
好半天,才把東西買全,在收銀臺等結賬,李嚴盯着機器半晌,才出聲問:“你跟許平舟什麽關系?”
“發小。”
李嚴擰着眉頭,低頭看她。
施念在看櫃臺裏的冰淇淋,不看他。
“你們感情挺好。”
施念自若道:“我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嘛。”
李嚴重重籲了口氣,“施念,別這樣。”
施念也不想跟他嗆,說完又後悔,現在又生氣,什麽叫別這樣?她哪樣了?
陷在戀愛甜蜜中的時候,一葉障目,哪裏都好;心裏有了小芥蒂的時候,随便一句話都能聽出別的意味。
施念也沉默了下,一言不發地上前拎袋子。
李嚴也覺得現在說這些實在不是好時機,便作罷,上前要幫她提:“給我吧。”
施念索性把所有的袋子都扔他懷裏了。
她使小性子,李嚴卻忽然心口一松,低了聲音:“還不肯原諒我嗎?”
施念埋頭走:“我原諒你什麽,你又沒錯。”
李嚴說:“沒錯就是錯了。”
這句話卻把施念心裏的小炮張點燃了,她忽然停住,擡頭,直直盯着他,眼睛裏蹿着火苗:“我是氣這個嗎?”
李嚴伸手去拉她:“不是,是氣我什麽都不跟你講。”
本來覺得沒什麽了,他一說,眼睛又要紅了。
“算了,許平舟還等着呢,先回去看路芒不。”她語氣很低落。
聽到這個名字,李嚴腦子裏的弦也繃緊了:“你不要跟他走太近。”
施念一下沒反應。
李嚴擰着眉頭,說:“你現在還是我的人,不許跟他走太近。”
施念要氣死了。
她怒氣上頭,脫口而出:“就準你有紅顏,還不許我有個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