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回家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什麽時候認錯什麽時候出門。一日三餐會準時送到門口，好好反省自己！”
鐘家的二小姐失蹤了三個月，還被賣去配了陰婚，最後是警察找到的。
這個炸裂的消息不知道怎麽的長了翅膀似的，該知道的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鐘家上上下下無不覺得丢臉至極，恨不得這個女兒死了也好比現在被別人看笑話。
面對這樣恨不得想要自己死的視線鐘餘的心很隐晦的疼了一下，然後很快恢複了平靜，再也沒有一點波瀾。
她死了一遭，血冷了，感情好像也完全冷了。鐘餘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原主，還是從哪裏來的一縷失去了所有記憶的孤魂占據了這具殼子重生。以前的鐘餘面上是冷的，心裏卻是一腔熱血，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假裝自己不在意，用着阿Q精神勝利法努力的在這個對自己十分不友好的世上艱難的活着。
可是現在……
鐘餘摸着胸口處，無常印說會模拟她活着時候的狀态，現在确實能夠感受到心脹在跳動的感覺，但哪個正常人的心跳頻率是始終如一沒有任何變化的？
“你讓我反省什麽？”鐘餘直視趙慕青，她的母親，一個看起來十分幸運的全職家庭主婦。出生好，嫁人之後也沒吃什麽苦頭，一直都很在意打扮保養自己，50歲的年紀看起來最多40出頭，十分顯年輕。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在背地裏笑話家裏。到底是在農村長大的，從根子上就養壞了，在家裏呆這麽久也改不了，當初就不應該把你找回來！”
趙慕青自持教養良好，說不出那些糟踐的詞彙，反反複複就是：當初不應該把人帶回來，鐘餘一點都不為家裏考慮，親女兒這樣的性子讓一家人都丢臉。
鐘餘嗤之以鼻，她曾經以為這個家再怎麽不好，比那個貧窮，家暴，極端重男輕女養父母家裏還是好很多的。就算是為了表面上看起來好看，她在這個家裏至少沒受到太多來自生理上的虐待，還得到了繼續學習的機會。
“等等，我反省，讓我想想，該從什麽地方開口。”
“我倒要看看你這張嘴裏能說出什麽。”趙慕青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找回來的親閨女，這次回來她好像變了很多。
“季同，賀袁澤，伍丹彤，曲爾雅。”鐘餘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念叨。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趙慕青不想聽，“看來你還是不想道歉，還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你先聽我說完，這話其實我跟警察也說了，可惜沒有證據。”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們都是鐘意的朋友。曲爾雅還喜歡顧馳烨。”
“我也喜歡。”
“很久以前，我以為我跟他算是同病相憐。他們用顧馳烨的名義約我，結果顧馳烨不在。”
“我沒辦法向任何人求證，他們說了我就信了，畢竟我一直以來都傻的可憐，別人說什麽我就信什麽。”
“我沒看到顧馳烨，就他們四個人在，瘋狂的嘲笑我，嘲諷。”
“他們四個人，季同，賀袁澤喜歡鐘意，一直把她當心目中的女神。曲爾雅喜歡顧馳烨，我占着未婚妻的名頭足夠讓她咬牙切齒，伍丹彤是個傻子，自以為是鐘意的好閨蜜看我不順眼。”
“我掉下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試圖救我。他們一句話不說就這麽走了，我消失了三個月，家裏人沒有多問一句。”
“中間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婚禮上了，沒成。”
“所以，我想問問，從頭到尾，從始至終，我我錯了什麽？你讓我反省什麽？反省，我被他們算計掉下去的時候，怎麽不直接死掉？”
“你就不應該因為他們一句話就跟出去，丢臉！”
“顧馳烨是我的未婚夫，我只是想跟他說句話而已。”
“他現在跟你姐姐在一起！你這是要當小三？還是你姐姐的小三！你還好意思說！”
“不用說了，我看你一點反省的意圖都沒有，這個時候還要嫉妒你姐姐。”
“趙女士。”對這位，鐘餘那一聲“媽”實在是叫不出來，“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
“我記得很清楚，最開始的時候，顧馳烨跟鐘意訂的娃娃親。可惜，顧馳烨15歲的時候出了車禍，腿瘸了，眼睛也不行，好好的大少爺變成人人同情的小可憐。”
趙慕青知道鐘餘想要說什麽了，想要把門關上，可鐘餘擋在門口，她力氣大，趙慕青大喊，“人呢？來人，把二小姐關進禁閉室！”
鐘餘看趙慕青自欺欺人的樣子覺得十分沒意思，不等人過來，自己把門給關上了，還從裏面給反鎖。
無常印對這種操作嘆為觀止，“她真是你親媽啊？”
“是，如假包換。”鐘餘沒有半點傷心，“以前我也懷疑過，我心裏覺得之前那對養父母對我不好是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孩子。現在這對號稱我親生父母的，這樣子的态度看着也不像把我當他們的孩子。”
“我就老在想，是不是都是假的。”
“之前的是假的，現在的也是假的。他們不喜歡我，就把我扔到孤兒院也挺好的。可惜，他們的确是我的親生父母，把我找回來，好像是為了履行婚約。”
“都21世紀了，多荒唐啊。因為我是真正的小姐，所以，他們想提前撥亂反正，讓我能跟未婚夫多多相處培養感情。”
“我那時候才多大點？也虧得他們想的出來。”
“我知道，他們是不想鐘意被早早的綁定了，又不想放棄這門聯姻，專門把我給找回來的。”
“沒人看得上我。”
“我多傻啊。”當時的顧馳烨一下子從天子驕子變成殘廢，脾氣差得要死，情窦初開的青梅竹馬，一直守着的小未婚妻，突然變成了一個從鄉下來的黃毛丫頭，他完全接受不了。
鐘餘年紀小，喜歡不喜歡的不能說完全不懂，電視上都演着呢，但這麽強行跟一個比自己大5歲的殘廢綁在一起，還是個脾氣超級差對自己很不好的殘廢，鐘餘又不是斯德哥爾摩，怎麽可能喜歡。
實際上，最開始的時候，鐘餘對于這個小未婚夫的映像總忍不住跟養父比較，雖然他長得更好看許多。
但每次陰郁的少年發脾氣的時候，鐘餘都忍不住想要蜷縮起來，總是怕下一刻他會像是她那個養父一樣就打她。
“你怕我？”
“你怕我？偏偏又要來陪我？你是不是賤啊？”
“婚約本來就只是兩家口頭上約定的。以後能不能成都不好說，大家都還小，你家裏倒好，以前動不動就用這話調侃。”
“等我廢了，就找你這麽個玩意出來，說是自己家裏真千金，要履行合約。”
“當我是什麽？”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傻逼嗎！”
每次少年發脾氣的時候，鐘餘都很沉默，等少年罵完了，她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
鐘餘從一個可怕的魔窟進入另外一個人生地不熟對且自己十分不友好的地方，她年紀小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能聽話一點，更聽話一點，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活下去。
現在想想，他們看不上她好像挺理所當然的。
她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連普通話都說得一塌糊塗，為了活着只能舔着臉讨好着遇到的每一個人，任誰都可以踩一腳。
就這樣的廢材，相處久了之後，居然還好意思同情顧馳烨，在他态度好一點兒之後真的以為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報，讓他軟化了許多。
如果顧馳烨沒出車禍，身體沒出問題，這個人和她那就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顧馳烨身體殘疾了，他們有婚約，鐘餘以為，自己能夠得上這個人了。
沒想到，她把他當未來的伴侶，想要跟他一起組建一個屬于他們的，溫馨的小家，他只把她當一個攀高枝不要臉的玩意兒。
顧馳烨的身體好了，他們那段互相鼓勵的過去對顧馳烨而言就變成了一段，想要極力抹除的黑歷史。
“渣男！人渣！主人你別傷心，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癞蛤蟆不滿大街都是！他不喜歡你那是他膚淺，他不要臉，不是你的錯。”
鐘餘深以為然，“其實你要說我多喜歡他也不至于。”
“以前的我就像那無根浮萍，要怎麽選，怎麽活，都不是我個人能夠做決定的。我小時候還會想着，長大後怎麽樣怎麽樣。”
“結果真一天天長大，膽子還越來越小了。”
“你可能不信，我從來沒怪過顧馳烨，他的身體開始好轉的時候，我心裏其實難過多過開心。我好像早就準備好了自己被抛棄的那一天，他真的離開的時候，其實我也沒那麽難過，更多的是一種既定的未來被打破的恐慌。”
“我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了。”
“那天，我跟他們走的時候，想過被騙，但我還是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顧馳烨，他欠我一句告別。”
“好惡心，他真是個慫蛋！”無常印評價。
“我也這麽覺得。”鐘餘點頭。
“他這麽嚴重的車禍傷後來就真的全好了？”
“我之前也覺得很神奇。”
“現在遇到了你，我想，他可能也是遇到了什麽奇跡。包括我那位姐姐也是，可惜你這次沒能夠看到她，她好像參加什麽集訓去了。”
“所有人都愛她。”
“就像所有人都不會喜歡我一樣。”
“主人別難過，我喜歡你的！”
“主人這麽讨厭他們，等身份證什麽的證件辦理下來我們走吧。”
“主人現在成年了，又這麽厲害，可以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你！不喜歡呆在這個家裏，我們就不呆！”無常印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鐘餘有點心動，有無常印在，她好像又有勇氣自己一個人到一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了。
“你要這麽離開？”
鐘餘正想點頭的時候，好久沒聽到的大魔頭的聲音重新響起。
“他們這些年怎麽對你的，折磨你的，你打算就這麽放過？”
“你不想報複嗎？讓他們後悔，讓他們痛哭流涕，讓他們親身體會你經歷過的所有痛楚。”
“恨吧，你應該恨的。”
“畢竟，他們的發達，明明是建立在踐踏你的基礎上，你替他們承受了所有的不堪和黑暗，他們憑什麽對你頤指氣使？”
“別再逃避了，別用其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現在早就不是那個只能縮在角落哭泣的小女孩，你可以，也有能力去懲罰任何人。我可以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