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鐘意回
鐘意回
“你說。”鐘餘直接坐下，“我聽着。”
這反應不在鐘意的預料，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呆愣的看着鐘餘，手還保持着像前伸的姿勢，顯得有些傻。
“給我杯茶，謝謝。”鐘餘招呼旁邊欲言又止的管家。
管家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鐘意，沒有馬上動作。
“你擔心什麽？”鐘餘似笑非笑的看着管家，“在這個家裏我才是外人，你們這麽多人高馬大的保安，還怕我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你們親愛的大小姐做出點什麽？”
“你這樣到底是太看得起我還是太看不起你們自己？或者說，看不起你們的大小姐？”
“你們明明都知道，每一次我跟大小姐對上，她只是皺一皺眉我就要倒大黴，我可不敢對她做什麽。”
鐘餘過去因為沒辦法，忍得太久了，忍着忍着別說其他人，就是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脾氣其實算不上好。
上次的死亡，總算是打破了那個她給自己塑造的保護枷鎖。不得不說，也是無常印這個遠超乎尋常的金手指，給了她無限的底氣與勇氣。
“哎，看來我是使喚不動你。算了，我自己來。”鐘餘說着就要自己起身。
“我這就去泡茶！”管家心裏一個哆嗦，瞬間就領命出去了，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也不敢有絲毫猶豫。
“這不就好了？”鐘餘虛晃一槍，根本就沒打算真的起身，只是調整了下自己的動作，找到更舒服的狀态。
這在以前是未曾出現過的情況，按以前，管家根本不怎麽會聽鐘餘的話，就算鐘餘有什麽要求，在鐘意在場的情況下，管家應該也要一直等到鐘意的首肯才會做出下一步的動作才對。
鐘意心裏無端的升起了一陣恐慌。
這跟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并非父母的親生女兒時感覺有些類似。
那時候她還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殊能力，只是下意識的想要獲取父母的愛，并排擠鐘餘這個可能搶走自己現有的一切之人。
她很成功。比想象中還要輕易很多的就獲得了家人的全部關注。
對，就是這樣，沒什麽好擔心的！
鐘意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恢複大方得體的态度，她以前是贏家，以後也一直會是贏家，作為勝利方，她不應該去害怕一個手下敗将！
“我們沒有不想找你。”鐘意強調，面對鐘餘過分嘲諷的笑容，鐘意差點沒有能維持住自己的表情。
“我們沒有不想找你。”鐘意重複了一次，選擇性忽視了鐘餘的态度，“會發生這樣的事誰都沒想到。”
“你知道的，爸媽弟弟還有我都很忙，爸一向信奉各人為個人的行為處事負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經常兩三個月不見，爸爸有時候一出差就是好久都沒空聯系。三弟他每天都忙得沒多少休息時間，為這件事媽都吵過好幾次。”
“我們這邊也實在是沒辦法，後來還是找了個折中方案，讓媽媽她也培養一兩個興趣，找點事情做轉移注意力，就不用老圍繞着家人轉悠，後來才好些。”
“嗯嗯。”鐘餘全程敷衍，時不時讓人添點東西，一副嗑瓜子看戲的态度。
這具半死半活的身體要說好處其實真蠻多的，其中之一就是這絕不可能吃胖體質。
這一家人明明白白的不怎麽喜歡鐘餘，對其他方面都沒什麽要求，但若是鐘餘敢把自己吃成個大胖子，她的結局肯定不好過。
他們不怎麽希望她比鐘意漂亮優秀，也絕不允許她成為世人眼中的“豬婆”，破壞他們一家對外的形象。
鐘餘再怎麽樣都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血緣關系解不開斷不了，他們承認鐘餘那一刻起，鐘餘的所有表現都會被打上鐘家的标簽。
最好各個方面都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不糟糕不突出才是他們期待的最好狀态。
可一個人天生會長成什麽樣，是不會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鐘餘有一段時間很漂亮。
那時候她負責照顧顧馳烨，顧馳烨因為一些原因并沒有跟家裏人住，而是一個人住在外面，身邊跟着私人醫生和保姆。
鐘餘以照顧顧馳烨的名義，在并不算短的一段時間裏，生活軌跡處于學校和顧馳烨的家裏。
沒有太多來自家裏的壓力，鐘餘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一點點長大，等鐘意發現的時候，鐘餘已經長成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漂亮女孩。
然後沒過多久，一直不怎麽關注鐘餘的家人，突然特意把鐘餘叫回家。
“你這是什麽樣子！”
“現在是學習的時候，誰叫你打扮成這樣！你這是想要勾引誰？！”
“小小年紀不學好，趕緊給我把頭發給剪了！”
鐘餘莫名其妙就被當頭罵了一頓，不過那時候她早就學會了閉嘴。
雖然當時的她很想問一句：“那鐘意呢？”
明明她們兩中，鐘意是最愛打扮的那個，也是各種漂亮衣服首飾最多的那個。
他們會很高興将鐘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去各種場合，十分驕傲的将她介紹給親朋好友。
到她這，只不過是青春期小女生正常的對美的追求，更何況她十分克制低調，根本就沒怎麽化妝打扮，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打扮，看着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樣子。
怎麽就有問題了？
她長成這樣是天生的，又不是她自己可以選擇的。她沒穿不得體衣服，沒有不得體的言行，只是身材樣貌好一些，或者說只是因為她是鐘餘，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錯誤了？
但是鐘餘沒開口，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只是按照要求把頭發剪短了，把好不容易養好的皮膚重新曬黑，又瘋狂吃東西，把自己維持在一個完全威脅不到鐘意，又不至于讓“家人”丢臉的水平。
直到，鐘意再不會因為鐘餘的外貌感受到威脅。
到那時候，鐘餘已經習慣了素面朝天的日子，也很少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事實證明，即便是一個長得不錯的美人，如果不修邊幅，佝腰駝背的情況也不會有人喜歡。她雖不至于此，跟打扮得漂漂亮亮氣質非常的鐘意站在一起，基本上不會有人的目光投向她。
現在想想，她跟顧馳烨關系變好的過程剛好也是她在變漂亮的過程。
後來顧馳烨看她态度又變得有些冷淡。
鐘餘心裏不是很在意，在她看來顧馳烨就是脾氣古怪想一出是一出的家夥，他做什麽都不奇怪。
之前身處其中一葉障目，現在想想，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
“哦，”鐘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打量鐘意。
鐘意這些年進化得愈發厲害了，她可能不是最漂亮的，但不管誰看過去，都忍不住想要憐香惜玉。
顧馳烨被所有醫生判定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鐘意幾乎不出現。
後來，顧馳烨好像找了什麽特殊的人，有了痊愈的希望時，鐘意出現在顧馳烨身邊的次數都肉眼可見變多了起來。
可惜她那時候不怎麽關注其他人，顧馳烨不見，她只會覺得自己一個人的空間更舒服。都不知道這兩人什麽時候從：
鐘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因為你出事看不起你，換人的事情我開始根本不知道。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我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好，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見你。”反正就是不斷解釋。
顧馳烨：“我知道了。”十分冷淡的态度，并不想聽鐘意的解釋。
到後來兩人已經能夠十分愉快的聊天，中間經歷的時間具體多久鐘餘沒特意觀察，反正時間肯定很短，很符合女追男隔層紗的規則。
鐘餘十分有自知之明，一般看他們湊到一起的時候，自覺安靜退開不去打擾他們。
從那時候起，鐘餘就知道自己這個空降的“未婚妻”身份基本維持不住，丢掉只是遲早的問題。
等那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說難過不至于，鐘餘只是有些悵惘有些生氣。
有一瞬間，她期待過顧馳烨。
不是期待他像個真正的英雄那樣踩着五彩祥雲拯救他，只是希望看在她也算費心費力照顧了他這麽久，後來兩人也算相處得還可以的份上，他能夠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明明白白跟她說一聲而已。
所以，當鐘意一臉愧疚的問她需要什麽補償的時候，她想了想，很平靜的說了一句：“可以的話，我想聽他親口跟我說。”還有另外一半沒有說出口的是：不可以的話那就算了。
誰曾想，就是這麽普通的一個回答仿佛捅了馬蜂窩。
鐘意欲哭無淚，“我就知道，你果然心裏怪我。”
“可我真的沒那個意思，而且他不喜歡你，愧疚和憐憫不是真的愛。你要借他的善良逼迫他跟你在一起，只會消耗彼此的情分，讓你們兩個人都覺得痛苦。”
“還不如放手，大家都體面，還能夠繼續做朋友，我也是真心為你們着想。”
鐘餘聽得愈發無語，所謂的有嘴說不清就是這種感覺了。
沒人在乎她真正的想法，沒人會傾聽她的實話。她被直接打上了标簽，所有人都通過這個标簽給他判定了死刑。
超級可怕。
沒有人知道，鐘餘單方面不認為自己同顧馳烨相處得多好，盡管她心底裏十分感激顧馳烨，讓她得到了一個可喘息的空間。單憑這一點，她對顧馳烨各方面都極為包容。
大概是這個原因，他們總以為自己是顧馳烨的舔狗，沒有對方不行的那種。
未婚妻這個名頭突兀的降臨在她頭上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她的意見。未婚妻這個名頭要被強行摘掉的時候，倒是挺多人擔心她不自量力死纏難打。
鐘餘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諷刺了一句，“他沒長嘴？”
說到底，顧馳烨的态度多少還是有點傷到她了。
“顧馳烨那種渣男為他傷心不值得！”無常印義憤填膺，“這種人就應該狠狠的揍一頓出氣，他算什麽男人！”
宋歸舟更是不要臉的貼貼，“主人要我怎麽樣我就怎麽樣，我整個人都是主人的，随便捏圓搓扁，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無常印立馬就開始發飙，還無師自通的通過封印的本體同宋歸舟建立聯系，讓他在外面也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跟自己正常對話。
當然，無常印也有小心思，能不能對話完全取決于他，他才是處于主導地位。
“啊啊啊，宋歸舟你不要臉！你不要借題發揮！主人你別信他，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我只是心疼主人而已。”宋歸舟不理會無常印的發瘋，等對方沒說話之後溫溫柔柔的來了一句，最終無常印也只能無能狂怒。
兩人鬧騰起來一個比一個幼稚，一下子就破壞了略有些難受的回憶氛圍，鐘餘也從回憶裏完全抽離出來。
鐘意還在繼續叨叨。
“前一陣我又是表演又是綜藝，媽出去旅游，爸出了趟國一去就是好幾個月，公司在國內的生意全壓在鴻飛身上，我都好久沒跟鴻飛聯系。”
“爸媽也是想着都是成年人了也沒什麽事，誰知道…”鐘意意味深長的看了鐘餘一眼。
說來說去，聽着倒像是怪鐘餘一個成年人自己保護不了自己。
家裏就一個閑人鐘餘，其他人都忙得暈頭轉向全世界到處跑都沒啥事，就鐘餘自己出事了，難道她不應該反省反省自己？
“說完了？”鐘意說到這裏就停頓了一下看着像是等待鐘餘的反應，鐘餘想了想，“說完了那我走了。”
鐘餘覺得有必要表達一下以前一直想說一直憋着沒敢說的話，“你要知道，我其實特別沒興趣跟你說話看你表演。”
“要是繼續說這些有的沒的的廢話，那我們沒什麽好談的。”鐘餘做了個封嘴的姿勢，宋歸舟特別上道的憑空抓了一團空氣堵住鐘意的嘴巴，讓她有話說不出。
鐘意只感覺嘴巴被什麽無形的存在壓住，根本無法張開，有些驚恐的看向鐘餘。
可惜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多久，鐘意又重新能開口說話，“你對我做了什麽？！”
鐘餘攤手，“我坐在這裏吃東西聽你講廢話，動都沒動過，你不要太過分。以前就是這樣，但凡你這邊有什麽不高興就都是我的問題。”
“碰瓷碰習慣了不代表這件事本身是對的。”
鐘意是個十分好面子的人，當然不能接受這種指控。
不知道怎麽反駁的時候，她只需要露出恰到好處的委屈表情就好了，此時無聲勝有聲，多說多錯，不說，自然會有人通過她的表情去理解，去幫忙做事。
果然，很快管家就開口。
“大小姐也是擔心您。二小姐這次回來變化實在太大，大家都有點不敢認。再加上別墅這邊不久前才出了那件事。大小姐是擔心這裏是不是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影響到了二小姐。”
“啧。”宋歸舟總結陳詞，“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鐘意倒是立馬接了過去，“我這次回來還特意請了位大師過來，這兩天人就會到。”
這意思是她起碼還要再被關兩天，至少等到那位“大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