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重逢

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走廊盡頭的夕光耀眼，在實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身影。

忽而，地上身影頓了一下，她停下了腳步。

夕陽勾勒下的眉眼凝着焦灼之色，姜雪吟探頭朝樓下看去，正好看見一道倩影。

一襲白色綢緞長裙微微搖曳，腰間的金線繡着鈴蘭，似乎散發的淡淡的香氣，貼合的裙擺邊緣點綴着珍珠。

微卷的黑色長發自然地垂落，珍珠發夾點綴其間，宛若夜空中閃耀的星星，照亮了姜雪吟空曠的內心。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扶住了欄杆，眼見着美人的唇碰到了杯壁，她連忙朝下喊道：“等等！別喝——”

美人的動作一頓，回眸望向她。

一雙桃花眼攝人心魄，只一眼，便能讓姜雪吟魂牽夢萦許多年。

意料之中的熟悉面容令姜雪吟激動不已。

果然是她——蕭念如。

蕭念如是她朝思暮想但死去多年的白月光。

姜雪吟疾步跑下樓，朝着蕭念如飛奔而去，視線漸漸模糊，她不管不顧地一把抱住對方，發出難以抑制的嗚咽聲：“我終于見到你了……”

就在十分鐘前，她還在公司加班，打個瞌睡的功夫，就來到了這個無比陌生的地方。

她穿成了最近看的一本百合ABO刑偵文裏某單元的法外狂徒，也叫姜雪吟。

但這個法外狂徒的性別和她不一樣，她原來是beta，而書裏的姜雪吟是alpha。

而且是個渣A，渣了女主的朋友，也就是蕭念如。

“原來你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幸好，她還活着。

姜雪吟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她認識的那個蕭念如。

“什麽？”蕭念如因為突如其來的擁抱和莫名的話語愣了一下，忽然，她的眼底略過一絲錯愕，“等等，你……”

蕭念如凝視着姜雪吟的頭頂的躍動數值，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是胎穿過來的，一出生就能看見其他人對她的好感度。

是幸，也是不幸。

虛僞與奉承都逃不過她的眼睛，越清醒也越痛苦。

她明白父母親戚将她視作搖錢樹，對她的好感度甚至不如一個友善的陌生人來得高。

她懂得同行的顧忌，所以頂着負好感度，也要對她笑臉相迎。

她眼睜睜地看着愛人的好感度從60%降低到30%，做了很多努力卻收效甚微。

所以，蕭念如決定放姜雪吟自由。

但是今天的姜雪吟卻讓她覺得奇怪，除了言語和行為，還有最突出的好感度。

明明剛才倒水的時候才30%，現在怎麽變成80%了？

在這個世界，她從來沒見過這麽高的好感度。

是出問題了嗎？

“抱歉，我失态了。”姜雪吟胡亂地用手背擦了眼淚，耳朵通紅，心抑制不住地狂跳。

蕭念如想起今天的來意，按下心底的疑惑，溫聲道：“沒事，不過剛才是怎麽回事？那杯水怎麽了？”

“那杯水裏……”姜雪吟一噎，望向蕭念如溫柔的眼眸，她有些說不出口。

蕭念如抽出一張紙巾，給姜雪吟擦拭着眼角的淚痕，語氣異常平靜：“加了東西，是嗎？”

酸澀感充斥在姜雪吟的心間，她的喉嚨也有些發緊，眉眼間氤氲着一層水霧，眼淚簌簌而落。

她想回答不是，她就算是死，也不會傷害自己愛的人。

可她現在就是渣A，她的反駁在蕭念如眼裏等于狡辯。

“對不起……”姜雪吟看不清蕭念如臉上是什麽表情，聲音顫抖着，不自覺地低下頭。

姜雪吟的長相、氣質、信息素不似大多數的alpha那樣帶有攻擊性。

她的眼型比較圓，眼尾微微下垂，是典型的狗狗眼，給人一種乖巧懂事、單純無害的感覺。

特別是哭起來的時候，我見猶憐。

“怎麽哭成這樣？”蕭念如擡手輕拍着她的背，語氣耐心，“我沒有要追究你的意思。”

掌心的溫熱隔着單薄的衣服傳遞過來，姜雪吟哭得更厲害了，額頭抵在蕭念如的肩頭，淡淡的香味萦繞在她的鼻間。

蕭念如的目光落在姜雪吟毫無遮擋的後頸上，清甜的橙子香味彌漫着空氣中，她微微一怔：“你的阻隔貼呢？”

一般情況下，alpha和omega日常都會貼上阻隔貼。

高匹配度的alpha和omega會相互吸引，如果不貼，可能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對不起，我剛才忘了……”姜雪吟後退了兩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處的腺體。

她對alpha的身份還不太習慣。

蕭念如上前一步，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神色晦暗不明：“是真忘了，還是故意不貼？”

溫柔的話語裏，夾雜着一絲寒意。

這是她從沒見過的蕭念如，哪怕只是一瞬。

蕭念如在原來的世界出身書香門第，她的溫柔善良帶着溫暖，給人春風拂面的感覺。

此時，姜雪吟卻從她的眼底看到了無邊無際的失望與悲涼。

蕭念如究竟經歷了什麽？

她微抿嘴唇，心情也跟着失落，不知該如何回答。

渣A是故意不貼，她是真忘了。

好在蕭念如并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她轉移話題，斂眸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去樓上拿離婚協議了嗎？怎麽兩手空空？”

姜雪吟身子一僵，渣A根本就沒準備離婚，自然也沒有離婚協議。

所謂的“離婚協議”，只是渣A将蕭念如引回來的一個借口。

渣A原本打算用藥使得蕭念如強制發情，然後拍下視頻用來威脅她不許離開。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我還沒準備好，我們能不能不離婚？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會改的。”

一縷并不坦蕩的希冀自姜雪吟的心底升起。

從前她是Beta，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站在蕭念如身邊，所以待在蕭念如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支持她、愛着她。

站在聚光燈下的蕭念如恐怕早就忘了她，但她記得就夠了。

現在，她是alpha，如果她穿成的不是渣A，那完全有資格站在蕭念如的身邊。

“抱歉，雪吟，你已經觸及我的底線了。”蕭念如說這話時很慢，目光落在姜雪吟頭頂的好感度上。

究竟是怎麽回事？

姜雪吟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你不用說抱歉，你沒有任何錯，我遵循你的意願，還你自由。”

渣A為了讓蕭念如多陪陪自己，找了那些狐朋狗友給蕭念如使絆子，導致蕭念如演藝事業停滞不前，近半年接不到戲。

除此之外，渣A還精神出軌，找了別的人緩解內心的寂寞。

“好，我已經準備好離婚協議了。”蕭念如撫過自己的後頸的阻隔貼，目光漸凝，生起一股堅決，她轉身從包裏拿出兩份離婚協議，“你看看吧，如果有問題，可以再修改。”

姜雪吟心情有些複雜。

既高興蕭念如斬斷前緣的決心，又難過作為前妻的她，大概真的沒有資格站在蕭念如身邊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心底的掙紮，拿起離婚協議，飛快地浏覽着。

“明明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給……我這麽多？”姜雪吟神色黯淡地問，“這套房子，你一半的存款，你知道的，我不需要這些。”

錢當然重要，但她不接受蕭念如因為離婚給渣A那麽多錢。

“你為了我和父母決裂，放棄繼承權，得罪投資商，這些我都記得，就算我們分手，我也不會忘。”蕭念如頓了頓，語氣依然溫和而堅定，“這是我對你的補償。”

姜雪吟不解地說道：“可我還要對你做那樣的事！”

“你才24歲，還這麽年輕，犯錯很正常，或許，在你們那個圈子裏，這大概都不算什麽錯吧？”蕭念如的眼底略過一絲淡淡的譏諷，但又很快恢複了溫和的常色，“是我的問題，我不夠寬容，我也不想耽誤你了。”

“不是的，你很好……”姜雪吟猛地搖頭。

蕭念如目光漸凝：“沒有我，你能過得更好。”

“因為你，我才能變得更好。”姜雪吟凝望着蕭念如，腦海裏浮現起少女時期的蕭念如，眼底閃爍着光芒。

姜雪吟是蕭念如的高中校友，不過姜雪吟高一的時候，蕭念如已經高三了。

那個時候的蕭念如就很耀眼了。

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種別樣的魅力，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姜雪吟總覺得自己就像是塵埃，仰望着不屬于自己的白月光，直到有一天，白月光如神跡一般降臨在她的身邊。

在她最迷茫的時刻，曾坐在學校的小池塘邊，鞋底已經被水沾濕，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掉下去了。

是蕭念如拉住了她，和她聊了很久很久。

雖然她記不清那天晚上她們聊了什麽，但她仍然記得那個微風拂面的夜晚，有一道溫柔的嗓音撫平了她壓抑的內心。

後來，蕭念如考入了電影學院，第一部作品就鋒芒畢露，而後幾年順風順水，演繹了諸多經典的角色。

從此，白月光真的成了白月光，只能隔着屏幕看，手心什麽也抓不住。

在一次頒獎儀式上，蕭念如被掉落的燈砸中，醫治無效身亡。

姜雪吟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念念，你真的很好很好……”蕭念如的粉絲都是這麽叫她的。

蕭念如對于這個稱呼微微一怔，但她很自然地誤解了姜雪吟的意思，以為姜雪吟不願意離婚，但語調仍舊平緩，如清泉撫過人的心間：“雪吟，你爸媽很想你，回去吧。”

她圈住姜雪吟的手腕，拉着她在沙發上坐下，溫聲道：“簽了吧。”

“這個協議，我簽不了。”姜雪吟放下筆，望着蕭念如溫柔清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