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雙飛燕

第26章 雙飛燕

往後的日子裏,袁滿的家人時不時會給她說親,都被她堅決地回絕了,她激烈反抗,不論父母怎麽說都不聽。有時她會跑去醫館裏頭,好幾日都不回去。

她母親心軟,女兒一人在外,她也焦心,忍不住去同丈夫說情,于是這件事便一直擱置下來。

她的父親怎麽也想不明白,昔日那麽乖的女兒,現如今怎會變成這副樣子?

袁滿可沒空理會她父親的斥責,她立志要做郎中,就必須得勤加學習,她将時日安排得滿滿當當,一刻也不停歇。

她很累,但是她更怕一停下來,心中對祁文湧現的思念。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黎明破曉,日暮西沉,祁文再也沒有出現過。

二人朝夕共處的那一段年歲,猶如紙上彩墨,溫和而鮮豔。

然她伸指輕觸,雲霭朦胧。

她一年又一年地長大,父母再也耐不住性子,催促她成家。他們沒少為此吵架,但是當她看到父親的怒意與一根又一根的白發,看到母親的嘆息與一條又一條的皺紋,她知道,自己離妥協不遠了。

最終,父親給她尋了個未婚夫,那位小公子模樣清秀,溫文爾雅,待她也不錯,可她忍不住去想祁文。

若那個人是祁文便好了。

她像最烈的雅片,品過之後再難割舍。

又是一年上元節,她的未婚夫喚她去瞧花燈。至于集市,華燈盞盞,一如當年二人展露心意的煙火夜。

街上甚為熱鬧,小攤小販齊聚,什麽新鮮玩意兒都有。李博文陪她一路走,他向她搭話,可袁滿雖然句句都有回應,卻顯得有些禮貌疏離。

李博文正暗自思忖着如何讨得這姑娘芳心,就見袁滿停下步子,盯着一旁攤位上的平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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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麽?”李博文終于逮着了機會,不待她回答,轉而便去給她買。

可她想要的不是平安符,她想要的是那個人的平安。

平安符什麽的,都是騙人的……

她不會再回來了罷……

“美麗的姑娘,可有意與我一同賞燈?”

袁滿猛然擡首,眼前女孩眉宇舒展,笑意盈盈,遞給她一朵山茶花。

夕陽如畫,袁滿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頓覺四下花燈黯然,天光失色。

她的祁文回來了,卻沒有影子。

祁文心中放着一個人,難以割舍。她不入輪回,留于世間,機緣巧合下,她修煉成形,去尋袁滿。

上元節,花燈夜,一如曩時二人攜手相伴的煙花三月,祁文尋到了她的袁滿。

可袁滿身旁,伴着一位男子,他在逗她笑,在讨好她。

呵,男人!袁滿才不會喜歡他嘞,他哪裏好了?根本沒她好看!

袁滿禮貌性地對李博文回以一笑,于是十裏醋香飄散。

她走上前去。

“美麗的姑娘,可有意與我一同賞燈?”

袁滿愣了神,只瞪大眼睛瞧着她,雕塑似的半晌不說話。

“好。”

祁文瞧見她眸中淚光朦胧,點點燈光碎在裏頭,那雙眼似是晴朗夜空的迢迢星海。

李博文買了個平安福的功夫,袁滿就不見了影兒。他找遍集市也尋不着人,心中不免胡思亂想,擔心袁滿被人販子給拐了去,他趕忙去袁家,卻發現她并未回去。

袁滿與祁文久別重逢,良辰美景,花月春江,二人坐于江畔,撚糕誦詩,秉燭夜談,久久不願離去。

半夜時分,袁滿踏入家門後,迎面而來劈頭蓋臉一頓訓,她跪在父母跟前,原本尚有些委屈,略一擡眼,就瞧見祁文不知何時飄到了她父母身後,對她擺作哭唧唧的鬼臉,袁滿一個沒忍住給笑了出來。

于是乎,她被訓得更慘了,最後直接被罰跪一晚上。

“你天天往外頭跑像什麽話!給我乖乖呆家裏,醫館也不許去了!女孩子學這麽多東西幹什麽?現在都學會夜不歸宿了是吧?”她爹扔下這麽一句憤然離去。

“都賴你!你做甚麽要逗我笑!”袁滿的拳頭直往祁文腦瓜子錘。

“你輕點,鬼也怕疼啊!”祁文趕忙求饒,“我這不怕你哭嘛,好不容易再見着你,重逢第一夜,不許傷心,要哭也等明兒。”

袁滿錘的更兇了:“你哪只眼睛見我想哭了!”

“唉呦,我錯了我錯了,我瞎!”祁文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改日再還給袁滿,叫她嘗嘗她錘的有多疼。

袁滿收回拳頭,卻是傷心了起來:“醫館,去不了了……”

罷了,不還給她了,還是好生哄着吧。祁文柔聲道:“沒事,會有法子的,我給你打掩護,你回頭溜出去。”

“你說,他們為何就不信女孩子也能做個好郎中?女孩子也會不願嫁人?”

“這是他們的想法,袁滿,你沒法改變他們如何作想,可你能把握自個如何做,女孩怎麽了,我們既可溫柔娴靜,亦可明媚剛強。”

袁滿心頭稍霁,祁文總是能帶給她力量與樂意,以往是,現下亦是。

她心情剛好一點兒,袁秦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過來湊熱鬧:“姐你也太慘了,你說你大晚上擱外頭幹什麽壞事呢?叫你上次不給我買零嘴,活該被爹娘訓,略略略略……”

自小,袁秦在家裏頭,爹娘對他都是有求必應,于是便養成了他恃寵而驕的性子,袁滿常常看不慣他,也與他起過不少龃龉,可爹娘素來向着弟弟,她再委屈也只好吞進肚子裏。

袁滿不理他,惹不起她不惹還不成嗎,可還未等袁秦接着調侃,袁滿便瞧見他瞪大雙目,指着她身後,雙腿打顫,面色如土,驚叫一聲哭着逃走了。

她轉頭一瞧,見祁文換了副面容,變成了披頭散發皮膚慘白的模樣,活脫脫一副女鬼相。

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好你個祁文,倒學會變作鬼相吓人了,會吓你就多吓他幾次,我愛看。”

祁文變回正常的樣子,莞爾一笑:“小小換顏術,姑娘見笑了。”

袁滿還在好奇地打量她,祁文卻起身走了,沒過一會兒,她回來時手上執了本醫書,和一只蠟燭。

“怕你無聊,給你帶了本書來瞧瞧。”

“你陪我嗎?”

“我陪你。”

夜很長,祁文點燃蠟燭,于是,一燈燃晝。

又一年春日,和風惠暢,柳梢生春,來去皆澹蕩。可惜袁滿被下了禁足令。不過不打緊,她有祁文作陪。

若說這世上有何種事最為幸福,于袁滿來講,那便是失而複得,久別重逢。

她的祁聞,終于陪着她賞了春日海棠。

袁家有個小院子,原先袁滿母親在裏頭種了些瓜果蔬菜,花花草草。後來疏于打理,便荒廢了下來。于是乎,這裏成了袁滿的天地。

庭院春深,佳木蔥茏。她與祁文在這裏共享春日暖陽,二人卧花眠柳,撲碟詠鵝,樂得快活。

日子一天天過去,祁文愈發感覺自個壽命将盡,她本就沒走正道,加之急于修煉成形想與袁滿相見,最終也只能求得多在人間逗留些時日。

她瞞着袁滿去見了李博文。

“你是袁滿的朋友?”

“嗯。”

沒錯,她們只是朋友而已……

“袁滿她……是個怎樣的姑娘啊?”

“她蠢死了。”

蠢死了,居然能蠢到把一個死人留在心裏,放了五年。

“啊?”

“但是,”祁文驀地哭了,“拜托你,對這個傻子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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