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雲霧
第47章 雲霧
呂雲川愕然,越漣将手上人頭一丢,朝他喊道:“進來救人!”
房內密不透光,燃着幾支紅燭照明。丁淑雯手臂被兩根鐵鏈吊着,昏迷不醒,臉色白的像死了三日的浮屍。她雙手手腕各被割了道極深的口子,血液啪嗒啪嗒滴在木桶之中。如此大的出血量,任何人都受不住,可她身上被下了治愈法術,吊着她一口氣。
“娘!”越漣嗓音變了調。
呂雲川提起龍淵劍斬斷鎖鏈,越漣跑過去扶住丁淑雯,卻被她的重量壓倒。呂雲川趕忙架起她,一接近丁淑雯,衣衫被染了大片鮮紅。
“快止血!”越漣驚呼着扯下發帶去紮丁淑雯手腕,可是沒用,她一離開鎖鏈,血液決堤似地噴湧而出,止也止不住。
“鎖鏈上施加了治愈法術,”越漣慌了,聲音碎成了碎片,“師叔呢?師叔呢!”
呂雲川立馬折回二樓去尋呂寧,房內空無一人,只餘一地斷裂的絲線,他心頭一緊,窗外的驚叫聲入耳,他撲去窗邊,入眼一團濃黑霧氣,霧氣中間站着一位瞧不清樣貌的人,随着那人擡起手臂,蒸騰的霧氣化為一只巨手将呂寧抓起。
呂寧剛想釋放火焰,卻隐隐約約瞧見霧中那人開口說話,她嘴唇小幅度地一張一合,聲似蚊蠅,聽不真切,可四下殺氣分明盡數消散,那只巨手只是這麽舉着他,不做其他任何動作。
——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故人。
不曉得為何,呂寧腦中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好像有什麽東西将要沖破重重雲霧,來到他跟前。
可雲霧太過厚重,他回想往事,伸指輕觸間,雲煙已舊,霧霭迷蒙。
他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回憶……
呂雲川自二樓一躍而下,手上長劍攜着火焰劈向那只巨手,劍氣如虹,将黑色霧氣一斬兩斷。
呂寧穩當落地,那人隔着墨色濃霧,與呂寧相視。
呂雲川手捏劍訣,長劍嗖地一聲飛刺向前,那團霧氣回旋洶湧起來,最終消散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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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寧尚未反應過來,呂雲川一把抓住他手腕:“快來!”
二人趕到四樓時,越漣跪在丁淑雯身旁,泣不成聲,淚水洩洪似的湧出。呂寧釋放回春術,丁淑雯周身泛起綠色柔光,光芒亮了許久,她腕上傷口逐漸愈合,粘合的眼皮也終于睜開一條縫。
她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撫上越漣後腦,将她按在胸口,笑着道:“丁淑雯的寶貝……”
而後沒了聲音。
呂寧頓了頓,他伸手去探丁淑雯鼻息,卻什麽也沒探到。
燭融滴蠟,紅燭爆芯。
呂寧垂下手,緘默不語,光芒散去。
越不哭了,她呆住了,她像一撮灰塵,只要輕輕一吹,便無影無蹤。
房內一攤死水。
“節哀。”呂寧輕聲道。
他扯了扯二人,示意他們離開。呂雲川剛想背上丁淑雯的屍體,呂寧給他遞去一個小盒子:“止血。”
他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混戰之中,他胳膊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而回春術用盡,眼下只能擦擦傷膏對付。
他接過傷膏打開,木犀香飄入鼻腔,他驚然:“是你!”
五歲那年夏日,陶夜闌搶了呂寧的傷膏,順手遞給他,那個遺失的傷膏成了他一生之痛。而今,時過境遷,越過數載年歲,呂寧又給他遞了一盒傷膏,世間緣分,大抵如此。
呂寧淡然嗯了一聲,背上丁淑雯離開。呂雲川起身,牽起越漣跟上。
三人回到白玉樓說明情況,陶夜闌大為重視,即刻派出人手。
呂寧板凳還未坐熱,張雲林帶着位女子來到他跟前,對他道:“有人找你。”
她側身讓開,封蕭阡走上前:“我們單獨聊聊。”
張雲林聞言離開,庭院內獨留他們二人。
封蕭阡略過噓寒問暖打招呼的話,單刀直入:“我聽聞你從那些人嘴裏套出來一些話。”
呂寧付之一笑,也不藏着掖着:“總有些人心懷不甘,野心勃勃,哪怕修為散盡淪為凡人,也不惜以邪魔外道謀位奪權。”
封蕭阡先是一愣,回想過往之事,而後一驚。心懷不甘、修為散盡……這可不就是被葉瑾銘暗中除掉的妹妹——“葉瑾馨?”
呂寧斂眉淺笑:“封大人明察秋毫,我可什麽都沒說。”
封蕭阡不做表态,只道:“我曉得了,還有麽?”
呂寧意味深長地笑笑,趁着無他人在場,換了個話題:“我不覺得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會閑到盯着我這麽個不起眼的修士,你說那條神谕,有幾分真,幾分假?”
封蕭阡面色不變,并未正面回答他:“你做過的事,想來你也不會記得。葉閣主要保你,眼下我拿你沒法子。只消你藏好狐貍尾巴,除惡行善,我們尚能相安無事。若你不仁,可休怪我不義。”
呂寧應言,不再多問:“大人所言,呂某自當謹記于心。”
封蕭阡也不跟他客套,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轉身離去。
魔族有一古老家族,顧家。其血液內含劇毒,若以之灌溉草木,則良草變毒草,食之,毒素侵蝕,若不持續食用,則死路一條。
丁淑雯,是顧家私生子。
這些都是白玉樓介入調查後呂寧得知的消息。
魔族啊……
呂寧仰望蒼穹白日,思及些許往事。
永安四十二年,呂寧與唐秋實、徐烨去往魔族搜集白玉樓煉丹所需材料,那是他第一回踏入漠北大地,只在畫帛詩書中所見的巍峨高山綿延橫亘,山巅蒼鷹盤旋,再往上,是蔚藍明透的無垠霄漢,與泱州之地風雨煙荷全然不同,呈現出雄奇瑰麗之感。
他們幾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便先且尋了處客棧歇腳,打算翌日一早外出探查消息。不出意外的,呂寧睡過了,他迷迷糊糊爬起,去敲另外二人房門,卻發覺他們已然外出。
呂寧不曉得他們去哪兒了,便呆在客棧等人。他下樓尋了處空桌坐下,要些小食糕點,嘗了幾口,頓覺吃不慣,他素來好甜口,可此處做什麽都要放些鹽,連糕點都是鹹的。
他正想起身回房,卻來了幾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圍住他桌子,其中一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朝他腰間西棠劍揚了揚下巴:“好劍啊,來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