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夫人是畫聖

第二十一章 夫人是畫聖

墨蹤眉心豎起兩座山峰。

楊硯青沒想到自己一時松懈竟錯把豔書掏了出來,“宋,宋小寶給我塞了什麽亂七八糟玩意,我,我這就收拾他去!”

楊硯青撿起書逃似地踉跄出了屋。

墨蹤:“......”

這人竟随身都帶着豔書?

哼......

怕是也只看得懂那些不堪入目的書。

到晚間用飯時,楊硯青讓小五把飯菜直接端進卧房,看到墨蹤要下床時立馬迎了過去,“夫人不必下床,我來喂你。”

墨蹤:“......”

墨蹤沒理會楊硯青,一手扶着把手一支胳膊撐着床鋪稍一轉身便輕松坐上輪椅。

楊硯青無奈只好找來毯子折了兩折趕忙蓋到了墨蹤腿上,“下來活動活動也好,就是千萬別受涼。”

墨蹤依舊沒搭話,剛要拿起筷子卻又被楊硯青抽走了,楊硯青彎下身子柔着嗓子,“還是讓我喂你吧。”

墨蹤:“......”

墨蹤冷冷擡起眼皮看了楊硯青一眼,而後一把拿回筷子自顧夾起了菜。

楊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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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硯青是真的心疼,他看着墨蹤還略微泛紅的手背,開始懷念那個酒後乖巧聽話的墨蹤了。

用過飯後楊硯青見墨蹤果然又坐在桌旁拿起書要讀,楊硯青一着急立刻疾步上前輕輕握住墨蹤的手腕,星星似地眨着眼睛聲音更加柔糯了,“再給我次機會,讓我讀給夫人聽?”

墨蹤嗖地抽回手偏開頭沒再反駁,楊硯青一看有戲立馬伸腿勾來把椅子湊到墨蹤旁邊,穩妥起見沒敢再從袖子裏掏書,而是拿起桌上的書,從墨蹤翻開的地方緩緩讀了起來:

“斷掉欲望去掉愛念,真正的認知來自于心底,佛法本意就是無住的法門,事來則應,事去不留。”

墨蹤猛地擡頭看着舉着《四十二章經》的楊硯青,心跳漏了一拍,只因對面那人讀的不是佛經上的原文,而是用自己話直接做出了解釋......

楊硯青還在用自己的話講述着,“內心無所得,對外也無所求,不拘泥于真道也不結下善惡業報;沒有念頭也不刻意所為,不故意修行也不強迫悟道,這般其實就已是進入最崇高境界了。”

楊硯青說了半截突然放下書冊靜靜望向窗外,半晌後輕聲吟誦:

“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道德經》中句子被楊硯青款款道出。

墨蹤睫毛輕顫始料不及。

這是傳聞中不通文墨的纨绔公子?

難道曹硯青一直對外故意僞裝,而在自己面前則無所顧慮展露出了真實模樣?

“佛道兩家果然有相通之處。”楊硯青驀地一笑,眼裏繁花盛開熠熠閃耀,随後言語之中流露出崇拜之情:

“每日着僧衣誦經文者,未必做到斷欲去愛,而夫人心無旁骛可出世亦可入世,這不正是無為無住無敵于世了嗎。”

墨蹤睫毛抖動,若不是楊硯青說到此處,墨蹤可能還沒察覺到自己之所以又找出經書翻看是因為近日心情莫名焦躁。

不過墨蹤從楊硯青話中也看出他是在寬慰自己,更是長久以來對自己的尊重,從他一直陪自己用齋便能看出。

墨蹤內心苦笑,只因那人根本不知自己并未因被剝了僧籍傷心難過,反倒至此發現自己修佛十來年卻根本做不到那一句“來則應,去無住”,根本做不到像如來佛祖當初被砍斷手臂卻毫無怨言依舊悲憫天下。

如今的自己,心裏只有恨。

墨蹤腦中又忽然冒出楊硯青曾說過的那段話:“因為他不喜歡我,所以我不能輕薄他、強迫他,我就想跟以往一樣遠遠瞧着他,守着他就行了。”

看來曹硯青的确做到了。

墨蹤垂下羽睫。

那人哪怕當衆跟自己表白了心意也要矢口否認,從未想要打擾自己或造成困擾,他是真的只想遠遠瞧着默默守着,仿佛喜歡自己是他一個人的事,與我并無關系。

墨蹤:“......”

楊硯青随後又接連讀了兩章經文,但見墨蹤一直低頭不語,估計聽乏了,楊硯青便放下書冊讓墨蹤早些躺下修養身體。

回到書房坐榻上時,楊硯青又思掇起在把梅赤氣走後該如何重新哄他開心,畢竟自己還有事相求呢。

翌日一早,楊硯青剛一到畫院就看到趙司業的轎子停在畫院門口。

好家夥,果然堵自己來了......

楊硯青拖拉着步子挪了過去,趁人不注意鑽進轎子,立馬迎來一張包公臉。

“曹硯青,你把府裏學生連夜趕走到底何意!連最優秀的譚程都被你趕走,竟還挨了你板子,你是不是被下迷魂藥魔怔了?”

趙司業八字胡上下顫動,眼睛快瞪出來了,“還好我及時将他們安撫住,否則多年培養付諸東流!”

“趙大人息怒。”楊硯青眉毛直跳趕忙賠笑,“硯青之前不是跟您提過府內娈寵過多的事,這次正好找到機會讓他們離開府邸,也方便咱們日後推行計劃不是?”

“......”趙司業頓了頓,捋着胡子似氣順了些,“你倒也心急,距離大考尚有時日,現在就早早将府裏一次清空不怕曹祭酒起疑?”

“大人放心,硯青自會想出應對之法,待大考過後我也會繼續找新的娈寵。”

在應付完趙司業後楊硯青一腦門官司,畢竟一夜之間把全府娈寵趕走也不是小事,對外總不能說是為了墨蹤吧,總得想個合理解釋才行,況且還有曹祭酒無數雙眼睛盯着。

沒到下值時間楊硯青便提前溜回了府,雙手端在身前在書房來回踱步,在快把宋小寶走暈時沖他招招手細細附耳了幾句,随後再次叮囑,“這兩日就必須讓府裏人把話傳出去。”

“是,少爺放心,小寶立刻去安排。”說罷宋小寶轉身就走。

“等等,怡香院的老鸨明天要是還來就把她帶進來見我吧。”

“啊?少爺不是說不見嗎?”宋小寶朝卧房瞥了一眼壓低聲音疑惑着:

“少爺,小寶還想問您呢,自那日從怡香院回來後老鸨連續幾日上門到底所為何事?”

“何事?”楊硯青坐回椅子上,手指緩緩敲打桌面,“無非是想求我去怡香院,不但分文不收,還要好酒好菜好美人的伺候。”

卧房裏的墨蹤:“......”

宋小寶扶着額頭,“少爺您不是做夢呢吧。”

“什麽好酒好菜好美人的伺候?”低沉渾厚的嗓音伴随一聲蒼鷹的破空啼叫從屋外傳來。

楊硯青:“......”

曹府家兵天天吃幹飯的?

楊硯青和宋小寶一齊轉頭看向門口,果然見梅赤搖着個酒葫晃進了屋,歪着頭眯着眼,“可有我的份?”

楊硯青:“......”

“有,肯定有。”楊硯青尬笑,沒想到梅赤這麽早就來了府裏,幸虧自己提前回來沒讓他和墨蹤單獨碰上,“小寶,趕緊讓府廚加緊準備好酒好菜,今夜我要同梅兄暢飲一番。”

楊硯青邊說邊上前想順勢把梅赤引出屋,“梅兄,先随我去西廂房用些茶點。”

“怎麽,在這裏不能用?”

梅赤說話時大步越過楊硯青直接走到坐榻邊斜倚了上去,原本似醉非醉的鳳目倏忽之間露出淩厲眼風,不善地看向卧房方向。

原來是墨蹤搖着輪椅出來了。

楊硯青:“......”

墨蹤冷冷看着梅赤,二人的眼神交涉讓周圍空氣瞬間結冰。

“夫人怎得出來了,外屋太涼。”楊硯青從梅赤身後抓起一條毯子就迎上去蓋在了墨蹤腿上,“腿千萬別再受風,一會兒飯菜好了我讓小五端你房裏去用。”

梅赤一見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曹硯青居然半跪在地給墨蹤蓋毯子,說話柔聲柔氣揣滿了小心翼翼,當即從榻上跳了下來:

“青青你魔怔了,伺候一個蠻子?他算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只見墨蹤把毯子掀起遞給楊硯青,“沒那麽嬌氣,我不用。”

“不行不行,快蓋上。”楊硯青立馬又把毯子裹在墨蹤腿上還拍了拍:“聽話。”

墨蹤:“......”

梅赤的拳頭骨節直響,雙眼通紅繃緊了臉,眼看要發作,楊硯青卻輕描淡寫沖梅赤倏地一笑,“夫人從不嬌貴,是我過于擔心他。”

“一雙廢腿還怕冷!”梅赤牙縫間噴出火,“曹祭酒當初真是心慈手軟,怎沒把這人的腿一齊剁了去!”

楊硯青眼皮猛跳一下擡手撓了撓眉,轉身推着墨蹤往卧房走,一句話沒說。

梅赤的單薄嘲諷自鼻端哼了出來,“終歸是站不起身拿不起筆的廢人,還有何可擔心的。”

楊硯青遽地止了步子,指甲把輪椅把手扣出了印子,此時宋小寶卻突然跑進屋,“少爺,飯菜準備差不多了,可以過去用飯了。”

楊硯青深深吸口氣,用力撫平眉心堆起的層層褶皺,再轉身看向梅赤時一字一句應得平鋪直敘:

“梅兄有所不知,若說這二十年間墨蹤繪畫技藝已然妙筆生花純熟老辣,敦煌大畫士畫院第一學正當之無愧。”

楊硯青像在闡述一個不容置喙的事實,“那麽在未來五十年間,墨蹤僅用一只左手便可巧奪天工出神入化,我大乾第一畫聖不在話下,不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代畫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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