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們互穿了
第六十五章 我們互穿了
明月閣內再次歌舞升平歡聲笑語,仿佛這一刻才是真真正正有了節日氛圍,畢竟衆人再傻也都能看出方才的虛驚一場不過是臺前兩位大人做的局。
衆人看着梅刺史和節度使王其樂融融開懷暢飲,也都紛紛替梅刺史高興,誰也想不到這個端陽之夜竟真就發生了稀罕事,還發生了不止一件,且件件都是來之不易的大好事。
墨蹤的眼裏看不到歡天喜地的人群,也聽不到餘音繞梁的莺歌鸾鳴。他看到的只有那一襲粉色羅裙,從九天之外飛入他眼中飛進他心裏,讓他上一刻沉醉雲端下一刻又深墜地獄的人。
墨蹤此時也早已忘了浮在雲端的滋味,那滋味太過美好所以更不真實,如夢一般,怕真的只是巧合,真的只是曹硯青從夢中聽來的詩詞罷了。
若不然,他又怎會深夜還在房中練舞;又怎會在端陽夜把這舞特意跳給心上人看。
若不然他又怎會把那象征“托付終身”的一片真心抛給了梅赤......他又怎會絲毫沒有反抗任由梅赤把他帶走,他應也能看出一切不過是節度使王做的戲吧......
此時的墨蹤像個透明人一般沒人看得見他,沒人顧得上他,立在墨蹤身後的幾個壯漢倒也沒再犯難,反倒是墨蹤看着桌前酒壺,偏頭跟身後的人開了口,“我要喝酒。”
随後這幾個一看就是特意挑來看管墨蹤的壯兵一齊看向了一旁的永虛和尚,在得了大師欣然會意後其中一人便毫不客氣再次拽起了墨蹤的頭發,抄起桌上酒壺就往墨蹤的臉上澆。
雄黃酒從墨蹤的頭頂傾瀉而下,燒紅了墨蹤整張臉,火辣烈酒淌入墨蹤微張的口中,燙傷了喉嚨更燙傷了心,借酒消愁不成反倒是燙出了千瘡百孔,疼痛愈演愈烈。
半晌後永虛大師又沖一旁澆酒不止的人擺擺手,那人便停了動作。
“行了,時辰改成亥時一刻了,眼看快到了,你們把他帶去祭壇吧。”
“是。”
*
亭內的楊硯青忽然被梅赤從身後抱住,當即打了個寒噤,此時再加上酒勁兒上頭便一個沖動脫口而出,“梅兄,我不是曹硯青......”
梅赤的胳膊霎那松了勁兒,楊硯青趁機轉身擡頭看着梅赤,見他眼裏布滿血絲,霎那間楊硯青又不忍把殘酷實情告訴他,但話卻已随着池邊涼風從口中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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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楊硯青,來自一千年以後的世界,因為一次偶然觸電才來到了乾朝,我醒來以後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曹硯青身上,也發現自己竟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年齡不同,我在那個世界已經二十八了,比曹硯青大了整整十歲。”
梅赤忽然轉身緩緩踱去了八仙桌旁坐下,楊硯青見狀也追過去坐到了梅赤對面,他一直看着梅赤的臉,卻什麽表情也沒讀出來,唯有千萬道血絲還在梅赤眼中流淌。
楊硯青又緊接道:“若不出意外曹硯青應該此時也穿到了我身上,也就是穿越去了一千年後......”
梅赤此時伸手拿起一個玉粽一層層剝開。
楊硯青撓了撓眉毛,垂下了頭,“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不知道曹硯青還能不能回來......”
接下來正低頭的楊硯青突然聽到對面“噗嗤”一聲,楊硯青一擡頭發現梅赤竟是一直在憋着笑,此時像是徹底繃不住了才笑出聲,還不忘把剝好的水晶粽子遞到了自己面前,“你嘗嘗看。”
楊硯青:“......”
我擱這兒汗都下來了,您還跟我嬉皮笑臉?
楊硯青一把抓過粽子沒好氣地咬了一口,當即皺眉扔下粽子,“曹硯青喜歡吃鹹粽是吧?我愛吃甜的。”
梅赤的嘴角還在勾着,“好,下次包甜的。”說完笑嘻嘻地拿起腰間酒葫蘆喝了口酒。
楊硯青:“......”
“我看你小子是喝高了!”楊硯青氣得騰地站起來探過身抓住了梅赤手裏酒葫蘆,剛想奪走卻再次被梅赤箍住了手腕。
“青青。”梅赤輕輕搖了搖楊硯青的手腕,竟是又用上了撒嬌口吻,“別鬧了......”
“誰他娘跟你鬧了!”楊硯青一使蠻力扯過了梅赤手中葫蘆,氣得直接懸在嘴上端“咕隆咕隆”長長飲了一口,臨了嗆得一陣猛咳起來。
下一刻楊硯青只覺渾身一暖發現身上裹了件披風,而梅赤正幫自己輕輕拍打後背,他眼中血絲還在流淌,只是閃着柔光,聲音醇厚溫暖,“這裏涼,別凍着。”
楊硯青猛地推開梅赤,又把披風脫了扔了過去,“梅赤,今兒我就把話撂這兒。”
楊硯青喘着粗氣,“你不信曹硯青跟你遠隔千年也罷,但即便我跟曹硯青沒有互穿,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仍是曹硯青,他也定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楊硯青遽地伸手指向天上明月,“你們雖面面相向,但你們之間距離也如和天上月亮般遠,你們早已回不到過去,你們早已走向了各自的戰場,你們無法脫身也容不得你們脫身,你們身上壓了三千重任,同時也背了千萬包袱,但唯獨你們不能成為彼此的包袱,你可明白?”
楊硯青見梅赤垂下了眼睛,便頓了片刻,放緩語速,雖知殘忍卻仍堅定不移接道:
“你跟曹硯青永遠不會走到一起,你們二人的路從此再無交集。”
梅赤沉默了半晌,嘴角竟又一點點翹起,“青青扯謊的本事倒是一日千裏。”
我特麽這麽半天對牛彈琴吶!
“梅赤你......”楊硯青氣得眉毛差點兒燎着,剛想繼續掰扯卻被梅赤一把捂住了嘴。
“青青,我只問你一句,你想好了再答。”梅赤忽然收斂了笑容,“你心裏可是有了墨蹤。”
楊硯青:“......”
擦,怎麽又繞回來了。
楊硯青撒氣皮球般一屁股坐回了石凳上,“曹硯青心裏沒墨蹤,我心裏有,我楊硯青喜歡墨蹤喜歡了八百年。”
梅赤随即沉默,眼中一陣猩紅暗湧,半晌後突然雙臂一振把披風重新裹在了楊硯青身上,快速幫他系好披風帶子,而後又伸手輕快地刮了下楊硯青的鼻子,嘴角一勾,“夜裏涼,我送你回府去。”
聽到回府二字楊硯青觸電般彈起身。擦,也不知墨蹤那邊啥情況了,“不行,我離開太久了得趕緊換衣服趕回去。”
梅赤聽後飛快皺了下眉,當即攔下楊硯青,“放心,節度使王不會起疑,我去找老鸨幫你取衣裳,定是比你快,你便在這裏等我,哪兒也別去。”
言畢梅赤轉身疾步出了亭子。
梅赤走後楊硯青如坐針氈,等半天也等不來人,想着梅赤八成是被什麽事給耽擱了。
楊硯青幹脆戴上面紗直奔明月閣大堂而去,心說萬一不讓進,在堂外遠遠看一眼墨蹤心裏也能踏實不少,總比在亭子裏幹坐着強。
楊硯青裹着披風本來循路而返,可半道卻看到遠處火光一片,整個夜空都被火焰燒紅了,楊硯青也沒當回事繼續趕路,卻在聽到節度使王撞鐘般的聲音響起後,頃刻停了步子。
“放血?”楊硯青一愣,“放什麽血?這大端午的,哪兒來的吐蕃人給節度使王放血玩兒。”
自言自語的楊硯青最後一句話才剛熄聲臉上頃刻間一片慘白,才跑出第一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
楊硯青爬起來後渾身都在顫抖,抓着裙子拼命往火光處跑,整個心提到了嗓子眼,魔怔般嘴裏不停狂念着:“沒事沒事,一定不是墨蹤,一定不是。”
當楊硯青上氣不接下氣跑到祭壇臺下,看到一個通天血柱猙獰地插在祭臺中央,數條鎖鏈蜿蜒而下像萬條火蛇,而此刻被火舌纏繞嗜血,被當成牲口來放血祭祀的人正是墨蹤。
楊硯青只覺眼前一黑,仿佛也跟随墨蹤滑進了地獄。
“青青,青青,你醒醒。”
楊硯青被梅赤急促的呼喚聲叫醒,下一刻雙眼充血整個人如被打雞血般不管不顧掙脫梅赤朝祭臺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