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見争如不見
☆、相見争如不見
(三十八)
那一天之後,陳傾柳沒再來過。
樊花傷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現在主要是內傷,需要修養。
三天後,她終于被允許下床,她提了醒來後的第一個要求:想要好好洗個澡。
躺在浴盆裏,微燙的水很是讓人舒服。看着肩頭那五處已長出粉色嫩肉的猙獰傷口,樊花一點都不覺得礙眼:五個傷口換一條命,賺了。
現在血影閣幾乎全軍覆沒,江湖上綠羽山莊将一家獨大。只用了三年時間,綠羽山莊就變成現在江湖的一股強勁勢力,速度快得近乎詭異。經過了許多事情,樊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她忽略了。她将自己全部浸入水中,屏住呼吸,靜下心來:一定有什麽地方自己沒有注意……是什麽呢?
……
……
對了!蟬紗!
樊花一下從水中擡起腦袋:蟬紗當年是樂琳兒家的,她最後成了無臉人。後來蟬紗應該是去了皇宮,為何又會到赤影手上?還有赤影的聲音尖細得不似一般男人,倒和後來那個買林無語子孫根的老者有點像。而且現下血影閣閣主也是個無臉人,這一切似乎差一點就能串成一條線……到底是什麽?
水有點冷了,樊花起身去穿衣服。也許起得有點急,胸口剎時一陣悶痛。扶着浴盆,過了好一會,疼痛才散去。穿好了衣服,她趕去找了楊長老,将自己所想到的事情和他說了。
楊長老稍微想了下,“赤影和那個買家的老者應該都是‘無根之人’,至于赤影有蟬紗,難道他是皇宮出來的?說不定……他是個太監?”
“太監?那豈不是說血影閣很可能和朝廷有關?那我們這回滅了血影閣會不會惹禍上身?”樊花急忙問道。
“這事還是和傾柳說下比較好。”楊長老思考了一會,看向了樊花,“我們現在一起去找他。”
“好。”
“哦?血影閣和朝廷可能有關?”陳傾柳聽到這個消息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這目前只是我們的猜測。”楊長老不敢斷言。
“不用猜測,我覺得……應該是真的。”陳傾柳從書桌旁站起,走到了他倆面前,“今日,有人來做一樁買賣,點名要樊花出手。此人看上去倒像是個宮裏的太監。看來,應該是血影閣不好用,便被朝廷放棄了,現下看上我們綠羽山莊了。”
“這……會不會不妥?”楊長老聽了這一番話,不禁心憂起來。
“有何不妥,只要出得起錢,什麽生意我們都做。買家是誰,我們就不用管了。”陳傾柳輕描淡寫地一番話讓人聽了很是安心,接着他又轉向了樊花,“你好好歇息,這樁任務時間很寬裕,等你養好了傷再去也不遲。陳默到時會把任務交給你。”
樊花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聽他們的談論,此刻她微走上前,看着陳傾柳答道,“是!教主!”而後眼光便從他身上自然的移開,又退到了一邊。
她的這一串動作,剔除了以往不舍的眼神以及在面對陳傾柳時些許的不安與忐忑,顯得很是自然……也很是疏遠……。教主和護法,上級和下級。
陳傾柳皺了眉,看着樊花,“你們下去吧。”
樊花和楊長老一前一後走出了楊柳閣,陳傾柳看着他們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有了淡淡的怒氣。
(三十九)
樊花養傷期間,小安時不時會來看她,使她的日子不那麽無聊。畢竟現在的她不能練武,多了很多空閑的時間。
這一日,樊花決定一個人出去逛逛。
三年來,樊花第一次心情放松地上街,沐浴着暖暖的春日陽光,走在繁華的汴京街道,看着小販們叫賣着新鮮的瓜果和各式各樣新奇的玩意,她覺得很開心……從來沒有的開心。
不覺走到了一個賣簪子的攤位前,攤主是一位長相很慈祥的瘦弱老者。
“姑娘!這些個都是我自己刻的,你看看喜歡哪支,很便宜,只要十文錢。”
一只簪頭刻着五朵小花的糯色白骨簪吸引了樊花,拿起一看,只見簪身還刻着“繁花似錦”四個字。
“麻煩,這支簪我們要了。”一個溫溫雅雅聲音在樊花身後響起,接着便有一只白玉般手拿了十文錢放在了攤上。
“蘭莊主?”樊花今日并沒有打算去“楊七酒家”,因為受傷,楊爺爺嚴禁她喝酒,沒想到會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碰到蘭雪西。
“樊姑娘,好久不見……從來沒有見過你帶簪子呢。”蘭雪西對着她微微一笑,今日的他身穿一件紫色黑領的寬袖長袍,柔和的光線撒在五官精致的臉上,仿佛畫裏走出的人兒一般。
樊花愣了一下,“蘭莊主,這簪子還是我……”
“就當我送你的新年禮物。你要是過意不去,也可送回我一件禮物。”蘭雪西打斷了樊花的話,繼續笑笑地看着她。
“新年禮物?可我什麽都沒有準備……”
“無事,今日我就陪你逛街,買一件即可。反正我也有空。”蘭雪西的臉上笑得很是燦爛。
“……也好……麻煩你了……”樊花就這麽輕易地被繞進了蘭雪西的話中。
他倆并排走在街上,引得行人紛紛駐足。兩個美麗的人兒站在一起,一個黑衣清冷,一個紫衣妖嬈,真真是養眼得很。
被這麽多人直勾勾的看着,樊花很是不習慣,剛剛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雖偶爾有人會回頭看她,但像現在如此多的人,直接停下來看,實在是頭一回遇到……她清楚的知道這些都是因為身邊的這位蘭大莊主。
“不用緊張。”似是看出樊花的不自在,蘭雪西微微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你以後要多多習慣才好。”
為何要多多習慣?樊花看向蘭雪西,此時的他看着前方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兩人先是逛了布店,蘭莊主幫樊花挑了一堆,都被樊花拒絕了,“我只穿黑色。”
“為何?”蘭雪西挑了挑眉。
“不為何。”樊花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是挑給你的禮物,你不用給我挑。”
放下手中五彩的衣物,蘭雪西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不想買衣服,我們去薰香店看看。”
“嗯。”樊花對于薰香什麽沒有研究,既然蘭雪西喜歡薰香,那就買薰香做禮物吧。
“這個味如何?”蘭雪西挑了一點薰香粉末遞給了樊花。
樊花稍稍聞了下,“不錯。”
“那這種呢。”蘭雪西換了一種薰香。
“也不錯。”
“這種又怎麽樣。”蘭雪西又換了一種。
“不錯。”
……
……
一連換了十幾種。
“你哪一種都說不錯……”蘭雪西停下了手,看着樊花,不知為何此時的他看上去有點委屈。
樊花覺得是自己眼花了,蘭大莊主怎麽可能有委屈的表情,“可是都不錯,都很好聞。”
“那……你最喜歡哪一種?”蘭雪西換了個問法。
“嗯……剛才的第三種。”樊花回想了下,老實地回答。
“是這種嗎?”蘭雪西趕忙又挑起了一些湊到樊花面前。
“嗯,是這種。”和其他的比起來,這種淡淡的,聞起來很是舒服。
“好,原來你喜歡梅花香的。”蘭雪西擡頭對着賣薰香的店家指了指那種薰香,“這個梅花香我要三份。”
然後蘭雪西又看向了樊花,笑而不語。
樊花走上前,“店家,一共多少錢?”
“算你便宜點,一兩銀子。這可是本店最好的薰香。”店主一臉殷勤。
“嗯,好。”樊花直接掏出了一兩銀子,然後拿起包好的三包薰香遞給了蘭雪西,“新年禮物。”
蘭雪西接過薰香,顯得很高興。
“你送我這麽好的禮物,我請你吃飯!就楊七酒館!”蘭雪西直接敲定了接下來的活動,便先樊花一步跨出了薰香店。
樊花見狀跟了上去,嘴角不由微微揚起,今天真是不錯。
在楊七酒館的老位子坐下,蘭雪西點完菜,剛要點酒,就被樊花攔下了,“我今日不能飲酒。”
蘭雪西皺了下眉,而後吩咐小二道,“給我們一壺上好的菊花茶。”
“好咧!一壺菊花茶!”小二拿着單子退下了。
蘭雪西轉過來看着樊花不說話,眼中卻滿是詢問。
“沒什麽……只是不想喝酒……”樊花低了頭。
“你……剛才說的是‘不能’喝酒。”
“身體有些不适……”
蘭雪西的臉微紅了一下,“注意休息。”
樊花心中開始冒汗:他不會是以為那個意思吧……
臺上的說書先生剛講完前一個段子,接下來要開始一個新的。此時酒菜上來了,二人便邊飲茶吃菜,邊聽說書。
那說書先生喝了口茶潤了潤嗓,起了下一段的頭:“最近,江湖上出了件大事。人人都知道綠羽教少主幾月前剛繼了綠羽教教主之位。然而就在過完年後,新任教主在從蜀西回汴京的途中遇到了血影閣的設伏。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最後血影閣閣主,一號種子殺手黑影分別敗于陳教主和樊護法之手,血影閣遭受了滅門之災!”
臺下聽衆一片嘩然:血影閣滅門了?那個全是頂級殺手的血影閣被新出江湖的綠羽山莊滅門了?
說書人繼續繪聲繪色地講着:“那一戰殺得是驚天動地,鮮血橫流啊。幾百血影閣弟子圍攻綠羽山莊陳教主,樊護法,楊長老以及教主貼身侍衛陳默四人。潮水一般的敵人,綠羽山莊個個以一敵百,愣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可誰曾想到,血影閣高手早就埋伏在一旁,靜等他們精疲力竭之時,可坐收漁翁之利……”
樊花不禁捏緊了茶杯,看着臺上的說書人:消息傳得還挺快。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對面的蘭雪西聽了這一段,眉頭猛然緊鎖,微偏頭看向了樊花:難道她今天不能喝酒是因為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