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結婚很麻煩。
雖說母親一手包辦了幾乎所有,但她還是堅持讓我做最後決定。花束的顏色、伴手禮的袋子、桌布的花紋,我煩不勝煩,說你和新郎決定吧,我都可以。她反而責怪我:“愛,怎麽能這麽說話,這種事情太麻煩那位了。”
“花束用玫瑰比較好吧,紅色的,深紅。”我自顧自笑起來,母親沉默了會,一句話都沒說,突兀地挂斷了電話。過了一段時間後傳過來簡訊,只從文字也能感受出嚴厲的語氣,說希愛,這樣輕浮的态度,不是我一直教導你的處事方式吧?選擇和那位結婚,之後就應該更加謹慎,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看得心煩,敲了抱歉兩個字發過去,甚至還不是敬語。母親很久沒回複,大概是真的氣到了。我打開電視,不知道該說是很巧還是不巧,電視上正放着kinpri的舞臺,我想平野紫耀還真的是很适合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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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時候我沒回実家。和母親鬧別扭之後一直沒聯絡,婚禮的相關事宜她也再沒找過我,大概是真的去和新郎商讨了。
“不回実家、也不和那位一起過?愛,不太正常哦~”
“他要工作欸。”我收到了大束的鮮花,正拆掉包裝把花朵插進裝了清水的玻璃瓶子裏。手機屏幕上的惠美醬正舉着刷子在眼皮上塗着珠光,說愛的男朋友不是有花粉症嗎?所以從來沒送過花。
“治好了。”
“诶……那可真是太好了。”惠美醬随口說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眼妝上:“反正愛醬新年要和我一起啦。”
我和惠美醬的新年日程選在了某家牛郎俱樂部,她說是告別單身生活必須要體驗的!這家還有元JR哦。
我知道退所後的JR有些會去做這一行。倒也算是有一定共通性,用花言巧語騙女孩子花錢嘛。但沒想到的是這位元JR居然還有些眼熟,是貨真價實的JR,居然還是關西JR。我勉強回憶起一點稀薄的印象,似乎是在松竹座見過幾次。
“我對由田桑印象很深。”吵鬧的店裏,他在我耳邊說:“手裏空蕩蕩的,很偶爾才會笑一下。你是誰的飯呢,我到現在還是很好奇。”
熱氣、過濃的香水味和酒味混合着,污濁的歌舞伎町的空氣裏,我看着電視屏幕——高高挂起的顯示屏,大概因為這家俱樂部的賣點之一是元JR,這時候正在播放紅白歌合戦。不斷有其他客人指名這位元JR,又一次,大概是店長這類的角色來在他耳邊低聲講了會話,元JR握住我的手,說希愛小姐,給我開一瓶香槟吧。
“我可以告訴你他的秘密。”
在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前,在所有人倒數着迎接2023年前,我在俱樂部點了瓶香槟。吵鬧的牛郎們圍着我喊香槟call,話筒遞過來,我說明年、不對,馬上是今年,今年要和有錢長得帥的男人結婚,請大家祝福我吧。店裏死寂了瞬間,惠美醬先歡呼起來,其他牛郎也很配合地拍手起哄。
我借口去衛生間,其實是蹲到到店外抽煙,指間夾着煙反複給某個號碼打電話。無法接通,無法接通,無法接通……某個時刻隐約聽到鐘聲響起,和機械的撥號聲交織在一起讓我頭疼欲裂。而鐘聲終于停下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打通電話。意料之中的結果,但不知為什麽還是很傷心。在新年的最開始就有這樣的情緒,不是個好兆頭。而打火機的彈簧又卡住了,我煩躁地按着小小的齒輪,一叢火苗降到我面前,點燃了那根煙。
吐出煙氣時我瞥了眼遞火的男人,比起在松竹座淹沒在大片伴舞裏平平無奇的男孩,穿着襯衫、扣子也解了好幾顆,露出大片胸膛,這樣似乎更合适。
“所以,是什麽秘密呢?”
“由田桑是要和什麽樣的男人結婚?”
“不是說過了嗎。”我皺起眉:“有錢、長得帥,性格還很好。”
“那怎麽會在新年放你一個人來這種地方?”
“就是因為性格足夠好才會這樣哦。”我心不在焉地應付着,手指依然不停歇地撥着號碼。電話奇跡般被接通,我猛地站起身,心髒跳得飛快,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說新年快樂。
那人自如地回答謝謝你,由田希愛。你的婚禮不邀請我參加嗎?
“不要叫我由田希愛。”
“你的名字不就是由田希愛嗎?ID上的名字。”
“不是啊。嘛……平野希愛是不是更好聽?”
“你不是不想嗎?”
“不想什麽?”
“不想改姓、不想結婚……或者說愛醬,”他終于又叫了這個稱呼,我肩膀抖了一下,眼淚居然流了下來:“愛只是不想跟我結婚。”
該死的鑽戒,尺碼該死的太合适,我怎麽用力都扯不下來。醫生戴在我左手無名指上的時候還講了個小故事,古埃及人相信這個手指上有一根血管直通心房,可以達到主管愛情的地方——心髒,與心相通的戒指所連結的婚姻才牢固。當然這是無稽之談,但是為什麽我會覺得呼吸困難?像鎖鏈一樣的被鎖住的心髒。
但是能當醫生的妻子當然比當傑尼斯的妻子好,更何況是要繼承醫院的醫生,和即将退所前途未蔔的傑尼斯。我得到了更規整的鑽戒,一顆漂亮的鑽石,有着規規矩矩的形狀,比起來那顆異形鑽戒大到庸俗。但是,還是好想要那一枚。
“那,來給我唱祝歌吧,平野。”
“讓ren君去吧。”他喊着永濑廉的名字,電話裏那邊原本的嘈雜聲消失了,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換了地方。永濑廉的聲音遙遙傳來,問怎麽了?平野紫耀說是由田桑,想請你去她的婚禮唱祝歌哦。
“誰?”
“由田桑。”
另一個弱弱的聲音提醒着,由田希愛……桑?永濑廉的聲音放大,大概是接過了電話,不知道是對我還是對平野紫耀說話,語氣帶着困惑和惱怒:“喂,你在搞什麽?”
什麽都不知道啊,好幸福。看來平野紫耀的演技也提升了。好煩躁,好想變成風,把整個日本島掀翻到太平洋海底的那種超級飓風。我說做.愛吧,廉君,好久不見。
“喂!”他聲音猛地拔高,又降低,說你真的……我等一下聯絡你。
“不用了。”
牛郎接過電話,風聲太大,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也不想在意,我蹲在地上流眼淚。好想死掉,像瑪蒂爾達問裏昂的一樣,is life always this hard?人生一直是這樣的嗎?牛郎牽起我的手把我領進店裏,拿了紙巾給我擦臉,我擋住,說沒錢開第二個香槟了哦。
“免費service。”
冷笑一聲,他給我擦幹淨臉,問看不起我吧?
“哈?”
“因為是和JR TOP戀愛的美人,所以看不起沒人氣的JR,”他點了根煙,呼出大片霧氣:“因為是要和醫生結婚的大小姐,所以看不起騙女人錢的牛郎。”
啊啊,真的是專業人士。讓人內疚,讓人憐愛,說出否認的那一刻就中招了。我微垂着頭,說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他撣了下煙灰說不是嗎?我側過身給喝醉酒的客人讓路,說你怎麽知道我要和醫生結婚?
他語塞片刻,看向我身後,說是由田桑的朋友告訴我的。而惠美醬甩着名牌包,下巴壓到我肩膀上,說去哪裏了啊愛,找了你好久。
“回家吧,愛。你還要和山田醫生結婚的,不是嗎?劣質品就只是劣質品而已。”
“好傷人。”看上去完全不像受傷,依舊笑嘻嘻地輕浮地說“じゃね~”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衣袖被拉住,他說那個秘密。我縮了下手指,躲開那張遞過來的名片,說不用了。
“さような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