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晶瑩

晶瑩

學生會平時的工作事務說不上繁忙,但是最近是開學季,又正逢學校六十周年校慶,事情就多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張莉莉看完學聯演員排練,午飯在學校解決了,留在了會裏休息沒回家,午睡起來,吳紋搬着一沓資料過來,“這是發言稿,我們趕了一中午寫好了,莉莉姐你看下。”

張莉莉打了個呵欠,順手将稿子拿過來,指着幾處需要修改的地方,“謝謝你了噢,最近事情太多,我實在抽不開身,只能麻煩你們了。”

“沒事兒,應該的,”吳紋快速将張莉莉手指點的位置記了下來,問她,“那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呀?”

“暫時沒有了,”張莉莉困的眼睛快睜不開了,随口應付,眼睛往下一瞥,放置在一邊桌子腿邊的清新綠小熊袋子映入眼簾,手指往那兒彎了彎,“那個是什麽?”

吳紋眉心跳了跳,見張莉莉目光炯炯地盯着,提了口氣,“準備送人的生日禮物。”

“送給誰呀?拿給我看看。”

見吳紋猶豫半晌不動,張莉莉起身,徑直提起了袋子,打開一看,只見裏面裝着一對藍灰色耳機。

吳紋臉色有些發燙,心知瞞不過去,咬着牙說:“謝學長上次教我做PPT,今天又恰好是謝學長的生日,我就想着順手給他準備件禮物。”

“挺好看的,”張莉莉有點驚訝,将禮盒袋裝好,帶着往外面走,“我正好要去他們那兒,幫你帶過去吧。”

也沒管吳紋有沒有答應,徑直帶着禮物走了出去。

其實說實話,她挺能理解吳紋這樣的小姑娘的,也沒什麽感情跟閱歷,見到高瘦白淨的男生,成績再稍微好點就趕着趟往邊上湊,其實也并非是真正喜歡。

稍微有些好感,再沾點青春朦胧的濾鏡跟青春期的沖動,就當作是心動了。

張莉莉往外走,謝逾人是不錯,但是她跟謝逾工作一年了,謝逾交際簡單,在這個學校學校接觸最多的女生應該就是她了。

因此她對謝逾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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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漸那晚說的話那麽決絕,在外人面前絲毫不給她留半點面子,全然不把她的付出看在眼裏,她也算看清楚了靳漸本性浪蕩。

既然如此,那他就順手送謝逾一個禮物好了。

·

下午上課前,王霸天又班裏狂嚎了起來,因為班裏出現了一個雞蛋大的蟑螂。

後桌兩人一個趴在桌上沒什麽勁地寫作業,一個趴在桌子上睡覺,也沒什麽勁,不動如山的那股定力,很顯然一個蟑螂壓根不足以撼動分毫。

王霸天噸位最重,見到蟑螂能吓得不成個樣子。

倒是個子矮小,看似柔弱的陳小雲拿了張紙,淡定地将蟑螂撚起來,扔出去,關窗子,動作麻利,一氣呵成。

王霸天回神,差點就手舞足蹈地陳小雲點幾炷香,三拜九叩了。

“沒事兒,你下次別叫這麽大聲了,叫的別人都往這兒看,真的很不好。”陳小雲紅着臉說。

王霸天明白了過來,驚嘆道:“原來你是社恐啊!”說着,就開始哈哈大笑了起來,眼睛地往後瞥了一眼,一下就愣住了。

只見夏詩面色蒼白,額汗滾滾,下意識愣住了。

他戳了戳陳小雲,兩人一起往後看了過去。

陳小雲擔憂地看着夏詩,“詩詩你這是怎麽了?”眼睛挪到了夏詩透明保溫杯裏的紅棗枸杞茶,也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她出去用水杯接了一壺滾燙的水,遞給夏詩,“放肚子上捂着暖和點,可能會好一點。”

“她到底怎麽了?”王霸天止住笑,湊了過來,表情嚴肅。

“女生的事情你就別問了。”陳小雲抽了兩張紙,幫夏詩擦去額上的汗水。

王霸天昂着頭想了會兒,想起生理課的時候科普過這方面的知識,于是咋咋呼呼地叫道:“嗷嗷,我知道,夏詩這是生理期?我超,生理期這麽可怕啊,疼成這樣!”

話音剛落,全班都安靜了下來,無數道眼睛都落到了夏詩身上。

夏詩本想打開摻了姜絲的紅棗茶喝下去,聽王霸天就這麽叫了出來,動作猛地停住了,有那麽一瞬間,尴尬的甚至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沉默中,有人默不作聲地擡腳,朝着王霸天就是一腳,力道大的讓他跟椅子一起飛到了過道裏,咔嚓一聲,皮肉跟地面摩擦了好幾步這才停了下來。

“靠......”王霸天疼的咬牙切齒,擡頭對上靳漸泛着冷意的雙眸,心中惡寒直泛,“漸哥!”

“吵你爹睡覺呢。”靳漸将耳機拽下來,撂在桌上,眼皮一掀,“就這屁大點的小事都要一驚一乍,這不是應該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你他媽的智障還是怎麽?”

“哥,我錯了。”王霸天适時低頭認錯,将凳子從地上拖起來,目光在教室裏環視一圈,一瘸一拐往外面跑,“班長好像不在,那我去外面找老王!”

高二(2)班的班長就是謝逾,因為成績遙遙領先,直接被王德明內定為班長也沒人有異議。

夏詩聽說謝逾的名字,強撐着擡頭,往最前方謝逾的位置掃了一眼,這才聳拉着腦袋,小聲地跟陳小雲跟王霸天道了謝。

這種小動作自然也沒逃過靳漸的雙眼,心內跟銅鏡似的,怎麽會不明白夏詩在找誰。

心裏不屑地嗤了聲,挪開了眼睛。

這個時候惦記着沒心沒肺的狗男人,沒救了。

窗外天藍澄澈,電線杆向遠方縱橫,時不時有麻雀撲棱翅膀的痕跡。

收回眼,就見着張莉莉拿着東西站在長廊上,朝裏面張望,看樣子像是在找人。

靳漸回過頭,熱水倒過了,汗水擦過了,都被人捷足先登了,沒有發揮的空間了。

尤其是張莉莉在外面虎視眈眈,想着就有點煩。

他眼神在夏詩臉上掃了兩圈,發現綿密的汗水當真從她的額上冒出來,如泉湧,原本粉嫩的嘴唇也血色盡失。

上午還蹲在地上哭呢來着?

他還想着拉她出來擋張莉莉怎麽回事。

愣了一下,他看向夏詩。

最終,他拿了張紙,将她鼻梁懸着的一粒汗水擦去,“能不能注意點形象管理,都快淌到我這兒了。”話說的嫌棄,卻耐心地擦她額上的汗水。

“你還是別給我擦了,你女朋友看見會不高興。”夏詩氣若游絲地說。

輕柔的熱氣從檀口中冒出來,噴灑在靳漸湊近的臉上,靳漸頓住了,眼睫輕顫。

莫名的癢意,“嗯。”他應,“我沒跟張莉莉談過。”

“你上次臉上那個口紅不是……”

靳漸哦了一聲,想起什麽,“她想親來着,我沒給。”

再垂眸時,逆着光可以看見她臉上細小而透明的絨毛,呼吸時翕動的鼻翼,以及清淺的氣息。

距離上課還有大幾分鐘,班裏嘈雜着,休息的休息,學習的學習。

沒人注意到角落裏有人疼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也沒人注意到有人本麻木淡漠的心泛起了幾陣漣漪。

人生軌跡各不相同,大概世界上的人很難生出那麽點共情。

鬼使神差地,靳漸擡手,微涼的指尖撚了一滴汗水,想放在唇角嘗嘗,又想摸摸她的鼻尖。

但沒糾結多久,因為王霸天咋咋呼呼回來了。

靳漸不自然地收回了手,點開手機刷了好幾回新聞。

只見王霸天跑的氣喘籲籲,“看不見老王啊,聽學習委員說好像今天下午第一節課有一個校級校職工大會,我不知道在哪,下節課也是自習,老師一時半會也不會來......”

“對了!”王霸天一拍手,“班長知道,班長肯定知道,班長呢?!”王霸天急得藏在書包夾層的手機拿了出來,打開了微信,就準備給謝逾打電話。

“你也帶手機上學?”陳小雲湊近,“這個Sir是誰啊?”

“嗷嗷,我沒給備注,是謝逾。”

靳漸動作頓了頓,眸色微黯。

“謝逾應該不會違紀,帶手機到學校吧。”陳小雲善意提醒。

是這麽個道理,王霸天把手機收了起來,忽然想起了什麽,跟靳漸說:“漸哥,你是不是有個手機,打電話給夏詩家長吧?”

夏詩聽說了叫家長過來,想起桌上一大杯沒喝完的紅棗枸杞茶,很害怕林淑雲罵她,睜開眼睛,“不用了......沒關系,這個很正常的,一會兒就過去了。”

“哪正常了?”靳漸涼涼地來了句,他就說王霸天靠不住,就差個身份帶她看醫生了,但現在謝逾呢?

算了,沒用的東西。靳漸心中暗罵,架着夏詩的胳膊就把她架着往外走,扭頭睨着王霸天,“車鑰匙。”

王霸天很快就把小電驢鑰匙找了扔給靳漸,本想問要不要幫忙,被靳漸的眼神逼了回去,沉默地攤了攤手。

靳漸半扶着夏詩半拽着她往樓下走,但2班在三樓,臺階本就多,天氣又熱,還沒走一半,背後也起了薄汗。

十三中明文禁止男女生接觸過密,但除了幾個形同虛設的攝像頭,周圍也沒什麽人。

靳漸頓了會兒,覺得公主抱不像回事,要背她,她也不一定樂意,考慮了會兒,抱着夏詩膝蓋,像抱小孩兒一樣把她抱了起來。

輕而易舉地下了樓,從後門去車棚的時候,看見兩人從他眼前擦過,往另一邊的樓梯走過去。

兩個人的背影他熟得很,張莉莉跟謝逾,謝逾手裏還拿着剛張莉莉拿的東西,很顯然是送他的。

張莉莉跟誰在一起他都無所謂,但現在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

出了校門,靳漸帶着夏詩去了最近的醫院,挂了號,醫生這疼是生理期沒調理好造成的,問了一圈得知她沒吃生冷辛辣之物,最後歸因于情緒沒調理好,就開了止疼的藥。

靳漸在窗口繳了錢,拿到打點滴的又将夏詩帶到輸液大廳。

“小夥子,你女朋友啊?”年輕的小護士看着面前一對顏值極高的少男少女,心裏狂磕CP。

夏詩這會兒好了點,搖搖頭,“不是的,就是普通朋友。”

“我說呢,”小護士給夏詩紮完針,略有些遺憾,拍拍靳漸,“那你們好好學習啊,女孩兒十七八歲的年紀,誰不喜歡成績好的哇?我以前就喜歡過一個學霸,賊高冷,不對,是清冷!”

夏詩笑得有些尴尬,知道姐姐也是好意,就甜甜地應了聲,小護士就去忙別的病人去了。

靳漸破天荒地一句話也沒有,低頭玩手機,等時間到了,就喊護士換水,最後一瓶剛換上的時候,靳漸離開了趟。

九月的太陽依舊很毒辣,騰騰熱浪掀過來,一浪高過一浪。

靳漸站在樹蔭下,手抄兜,單手點了支煙,縷縷白煙飄蕩在眼前。

煙霧迷茫,在熱氣中散不開,靳漸雙眼微眯。

他他媽的就說事情不對勁,他本是想接夏詩逼張莉莉別纏着他了,張莉莉倒好,是不纏着他了,轉頭就把謝逾勾走了。

......操了。

靳漸頭一回撞見這麽無語的事情。

眼睛往回瞥,就看見夏詩一手摁着止血創口貼往這兒走,靳漸有點意外:“你不是吊着水呢?”

“現在趕回去還能上第二節課。”

言下之意,就是第三瓶沒吊完,就讓護士拔針了。

“你能行?”靳漸有點懷疑。

“好多了,”水吊的久了,夏詩覺得嘴有點苦,摸出一粒糖,揭開糖衣,含進嘴裏,緩解了點苦,想起靳漸,又塞了顆牛奶糖給靳漸,“今天謝謝了,明天我把錢還給你。”

靳漸沒跟夏詩客氣,接過糖,撕開,塞進嘴裏,輕輕嗯了聲。

夏詩跟靳漸一起走回去,路上看靳漸拿出手機,點開了音樂。問他:“你聽歌嗎?都聽啥?”

靳漸意外地看她一眼,“什麽都聽。”說完後又挑挑眉,“你聽?”

夏詩乖巧地點點頭,“可以點歌嗎?”

“行。”靳漸抿抿唇,看着她一雙透亮的眼睛,總沒有辦法拒絕她。

把手機遞到夏詩手裏,沒一會兒就被還了回來。

靳漸擡手,順便把耳機遞給她。

夏詩聽了一會兒,把另一只耳機拿了下來。

“什麽歌?”

“《葡萄成熟時》。”

“陳奕迅的?”

“嗯?”

靳漸光顧着跟她說話,沒留意她把另一只耳機塞到他耳朵裏。

抿抿嘴,後來也沒拿下。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還是有雨

當初的堅持現已令你很懷疑

很懷疑你最尾等到只有這枯枝

苦戀幾多次悉心栽種全力灌注

所得竟不如別個後輩收成時

這一次你真的很介意

但見旁人談情何引誘

問到何時葡萄先熟透

你要靜候 再靜候

就算失收始終要守

日後盡量別教今天的淚白流

留低擊傷你的石頭

從錯誤裏吸收

也許豐收月份尚未到你也得接受

或者要到你将愛釀成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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