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光影
光影
第二天起床時太陽很毒辣,林淑雲給夏詩泡了一大杯枸杞紅棗茶,放在透明保溫杯裏面,叮囑她上學記得喝完。
夏詩點點頭,拎着書包,背着包下了車,将車門關上,接着去學生會工作的階梯教室換了檢查紀律的工作服,在學校門口檢查完這才回到班。
早讀課還沒開始,前面的女生也才到,交作業的時候,回頭問夏詩:“我幫你一起帶過去吧?”
夏詩整理東西的手一頓,把作業找了出來整理好,遞給女生,“謝謝你啦,明天我幫你交。”
“沒關系,都是小事。”
女生交完作業後回來,夏詩塞給她一顆牛奶糖,“也謝謝你上次在語文課上幫我,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陳小雲。”
“雲朵的雲嗎?”
“對。”
“我叫夏詩,詩歌的詩,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很淘氣,我爸媽希望我能坐得住,熟讀唐詩三百首,所以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夏詩話說的嚴肅正經,逗樂在一邊找試卷的王霸天,他湊過來問:“那你昨晚不上晚自習,你爸媽的願望不是落空了嗎?”
夏詩吐了吐舌頭,心想那你可真猜準了。
瞥了一眼被她塞在抽屜裏的八音盒,想起王霸天昨晚比自己早才對,于是問:“你怎麽知道我昨天沒來?”
王霸天撇了撇嘴角,摸了把下颔,“你看到哥有什麽感受?”
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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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帥嗎?”王霸天把臉擡到夏詩跟陳小雲面前。
陳小雲湊近,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看的認真,“如果是雙眼皮,鼻翼小一點,嘴唇薄一點,瘦一點,白一點也許會更帥。”
“你就是想說我跟帥字絕緣呗,”王霸天拿起夏詩面前的小鏡子端詳,便跟夏詩說,“咱兩昨天在小賣部見過,你還硬塞給我十塊錢,你忘了?”
......
聽完王霸天說那麻将館跟小賣部都是靳漸開的,夏詩終于明白昨晚靳漸那種嘲弄中又夾雜着幾分憐憫的眼神是怎麽來的了。
原來人真不是窮,那還真是他家開的,至于為什麽覺得他在偷東西,那大概是她對他的印象算不上好,先入為主了。
至于他看出來了為什麽不說明白,就因為這人嘴裏就沒句真的。
剛開學的時候還亂指方向,害得她暈頭轉向,來回輾轉幾棟教學樓之間。
她說昨天她去結賬的時候,那老板跟老板娘死活不收她錢,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了,原來是串通好的。
陳小雲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夏老師不久前還說過,他爸爸給學校捐過兩棟樓?”
夏詩:“......”
·
上午第四節課後二十分鐘,靳漸終于來了,趴在桌邊倒頭就就睡,一覺睡到下節體育課上課前,才惺忪着雙眼坐起來。
體育課是今天上午最後一節課,操場離學校門口近,學生大多選擇這個時候把書包帶上,下課後直接回家吃午飯。
夏詩穿好防曬衣,戴上遮陽帽,拎着裝着紅棗枸杞的保溫杯就,又将書包小心翼翼地背上,就要往外面走。
靳漸此時正靠在椅子裏清醒腦子,聽見動靜,回頭看了夏詩一眼,然後就擡腳将她的路攔着,望着保溫杯裏面,“裏面裝的什麽?”
“水。”夏詩說。
靳漸挑了挑眉,眼神就像看傻子一眼看她,陰陽怪氣地來了句:“謝謝啊夏sir,還是你博聞強識,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杯子裏裝的會是水。”
夏詩點了點頭,“這下你應該知道了。”
說着,徑直從靳漸腿上跨了過去。
當然靳漸也沒打算跟她計較,在她邁出第二條腿的時候就将腿收了回來,拿了護腕,跟着王霸天往外邊去。
高二這棟樓跟操場隔的不遠,出了樓棟再穿過一條林蔭布滿的香樟路就到了。
臨近上課,班裏的學生大部分已經到了操場上,香樟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故而很安靜。
靜谧的陽光落在樹梢上,穿過縫隙,将光影的斑駁灑在人身上。
夏詩走在前面,靳漸一擡頭就看見了夏詩紮着高馬尾,鼓囊着的淺粉書包挂在身上,校服寬寬大大,将她纖細卻有致的身材掩蓋在下面。
風鼓着校服在背後吹成了個包,高馬尾也在身後晃晃蕩蕩。
靳漸覺得這個時候的夏詩就像陣風,又淡又輕,卻有着将柳絮送上青天,将星火吹成燎原之勢的生命力。
·
之所以說十三中教學質量好,除了學校能提供優良的教育資源以外,也離不開學生的自覺跟肯學。
體育課除了前五分鐘準備活動,其他都是自由活動時間。相較于頂着烈日在球場打球,大多數人都選擇找一塊陰涼地,拿着中午的作業寫。
夏詩也拿出了作業寫了兩道題,就将書包裏的小王子八音盒拿出來盯着發呆了。
目光悄悄在四周同學面前轉了一圈,沒看見謝逾,于是就有點失望。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早就将賀卡跟禮物準備好了,準備一早就給他,結果不巧,在學生會值班就錯過了時間,回來時班裏人就多了,人多眼雜的不好給。
夏詩将作業收進了書包裏,抱着八音盒穿過操場,悄悄來到紫藤廊中,将小王子八音盒放在長廊上,打開了按鈕。
裏面的小王子金發碧眼安靜盤坐在樹上,手裏捧着書,摁下按鈕,紛紛揚揚的楓葉就随着動人的音律落了下來,書頁上,指尖上都會沾上火紅楓葉上,意境唯美。
夏詩挑這個做禮物,就是因為她覺得看書的小王子跟謝逾很像。
以前每逢生日,他們都會互贈禮物的。
等會兒将謝逾騙來,長廊這兒落了一地的紫藤花瓣,一雙腳窸窸窣窣踩在上面,耳邊響起The Little Prince的音樂......
他應該會很喜歡吧。
夏詩此時正想着,就聽見長廊一旁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長廊一邊用鐵網隔着網球場,鐵網上爬滿了藤蔓,看不見人,但通過聲音能辨認出來這是謝逾跟張莉莉的聲音。
張莉莉抱着胳膊,昂頭問謝逾:“你當初為什麽放棄學生會主席的競選啊?”
“當初我也是因人入會,本來也無心于對主席一職,何況按照學姐的能力,也完全能勝任。”謝逾朗月清風的聲音傳來。
張莉莉又說:“你們班不是又有一個要進學生會的嗎?”
只聽謝逾輕輕嗯了聲,“學姐,夏詩做起事情來就跟小孩子一樣,應該是夏老師送她進來鍛煉的。”
“聽說她轉學生,當初在京市成績就不太好啊,又是一個關系戶?”張莉莉遞了瓶礦泉水給他,笑的咯咯的,“其實也就是比較笨……”
“謝謝,”謝逾接了,斟酌了會兒,“她成績是不太好,有時候人也笨笨的,但…...”
剩下的話夏詩沒聽下去,心已經沉落到了谷底,禮物也不要送給謝逾了,現在只想拿出去丢掉。
渾渾噩噩地将一旁的書包拿起來,拉鏈拉到一半就卡在了一邊,夏詩心煩意亂地去扯,沒想到書包底部擦過放在低矮長廊上的八音盒,帶着它倒了下去。
小王子身子一瞬間摔成了粉碎,音樂還斷斷續續地從破了的音響裏放出來。
卡着嗓子跟公鴨嗓一樣,難聽死了。
夏詩蹲下身,想将幹淨溫暖的小王子破碎的身子撿起來丢進垃圾桶了。
眼淚卻撲撲簌簌掉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說她成績的事情,難道就一定得很聰明很優秀嗎……更何況她明明努力呢。
“你就這點出息啊,還哭。”靳漸懶洋洋地聲音突然傳過來。
靳漸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這時靠在粗壯的樹枝,任憑光影斑駁灑在他眉目間,整個人很慵懶随意。
夏詩懵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從地上站起來。
只見臉色蒼白,不光眼眶紅,連鼻尖跟眉梢都帶了點緋紅。
靳漸擰了擰眉頭,到嘴的風涼話也就咽了下去。
他也想不明白剛剛怎麽就下意識嘲諷了出來,還帶了被生氣裹挾的意思。
人姑娘家哭得正傷心,他還說的這樣直白。明明他慣會審視奪度,規避麻煩,所以每每遇到這種時候,看別的女生哭,都避的遠遠的。
靳漸又擰眉想了會兒,最後歸結為——他嘴欠。
那犯賤的話已經說出口了,總得照顧一下小姑娘破碎的情緒吧?
靳漸彎腰,白皙的手指落到夏詩落在地上的書包上,拿了起來。
只見書包上挂着的一只雪白兔子沾了灰,猶豫片刻,還是用拇指将兔子上的灰撣掉,遞給夏詩,“兔子髒了都沒哭,你幹幹淨淨一小姑娘,還是別哭了,出息。”
夏詩被撞見掉金豆子已經夠難堪了,這個說話還不好聽,關鍵是他的女朋友就站在那兒......
這會兒她真的有點遷怒于人的意思。
“你幹嘛看我啊!還有……”夏詩哽咽了一身,擦了把眼淚,避開了靳漸的手,将書包拿了回來,“你別碰我的兔子。”
靳漸笑了,“謝逾跟你什麽關系?”他想起,開學那天,謝逾還跟停車跟夏詩說了會兒話。
夏詩不是轉學才來不久?
靳漸覺得夏詩轉學過來的目的或許沒那麽純粹,或者說夏詩跟謝逾的關系沒那麽純粹。
......
“都說了不要跟我說話!”
再轉眼,夏詩将地上的碎片撿了起來,背着書包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