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桂香

桂香

不久前夏詩外婆做了個手術,夏詩舅舅在外地,林淑雲就只能一個人晚上留在醫院守夜,把接送夏詩上下學的任務交給了夏進圍,但夏進圍也是個愛玩的性格,确定夏詩能自己走回去,就和幾個合作商組飯局去了。

小區離學校不遠,隔條街的距離,走回去也要不了幾分鐘。

許晴晴跟夏詩一起回家,在小賣部賣了根雪糕出來,将雪糕遞給夏詩,一邊揭包裝一邊問:“你說謝逾沒要你給的晚飯?”

“嗯,”夏詩接過許晴晴手裏的雪糕皮順便扔進垃圾桶,“我就想着他這幾天都會主動教我題目,一教就是小一個小時,也不太好,所以有吃的也都給他帶一份,但他就收過一次。”

“好奇怪啊,你說他都教你題目了,對你的态度還是不好,至于嗎?”許晴晴咬了口雪糕,像是被冰到了牙,倒吸一口涼氣還是龇牙,“之前不是都好麽,然後感情怎麽就淡了?”

夏詩沒說話,她跟謝逾之前關系很好,兩家關系也不錯,直到初中的時候他父母離了婚。

但夏詩家也沒好到哪裏去,夏進圍跟林淑雲從她記事起就一直吵架,近幾年降到了冰點,婚姻搖搖欲墜,甚至可以說名存實亡。

大概謝逾跟她一樣煩惱吧。

夏詩在心裏嘆了口氣,大人的事情誰知道呢,這麽複雜。

夏詩也咬了一口雪糕,雖然奇怪,也沒往深處想,随口說:“人總會變的嘛,可能性格就這樣。”

許晴晴看着她,意味深長地哦了聲,湊近她,神秘叨叨:“你說阿姨自己烘的蝴蝶酥,在哪呢,要不出來給我嘗嘗?”

夏詩淡定地咬完最後一口雪糕,找紙擦手,“分完了。”

“分給誰了?”許晴晴窮追不舍,“有沒有給那個打架賊溜的大佬?”

“......給了。”夏詩把紙跟雪糕棍子一起扔進垃圾桶。

許晴晴臉上的笑意更深,“怪不得,難怪你身上還穿着人家的校服呢。”說着,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她身上的藍白校服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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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是個意外,自靳漸打翻了她的咖啡,帶走她的那件校服後,靳漸就沒再把校服還給她,也不肯收她洗的幹幹淨淨的,本來就是他的校服,話裏話外都是別人用過的東西,他絕對不可能再碰的意思。

也不知道在含沙射影誰。

不光如此,第二天他還帶了自己另一件校服扔給她,拽兮兮地說送佛送到西,這件校服他也不想要了,給她穿。

正常情況下,十三中學生只有兩套校服來回換,加上靳漸的校服她就三件校服外套了。

結果第三天,她穿着許晴晴表哥另一件外套上學的時候,靳漸又一次把可樂灑在了她的袖子上,被靳漸帶回去洗之後,又一次不翼而飛了。

所以兜兜轉轉,夏詩又只剩了兩套校服,還都是靳漸的。

有時候遇上領導在走廊上巡查,靳漸都叫她把校服脫下來,然後一幅勉為其難地穿上的樣子,叫她躲在他身後,幫她擋着。

她也挺奇怪,他不是拽慣了,還能怕領導嗎?口口聲聲嫌棄她穿過的校服,結果還是穿上了,真就這麽不挑麽。

夏詩想了會兒,撇撇嘴,沒跟許晴晴說她這幾天帶的吃的,謝逾不要,但是靳漸一邊嘴欠嘲諷她,一邊吃了個幹淨。

但夏詩暗中決定明天就不帶了。

夏詩說:“後天就月考了,你複習的怎麽樣?我考考你啊,上次講的那個天體運動,你知道近日點,遠日點為什麽是太陽公轉速度變化的關鍵節點嗎?”

“不知道,”許晴晴噎了一下,“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在問你。”夏詩神情認真。

“這個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速度會變就行了,你別老是鑽牛角尖啦,”許晴晴沒被夏詩成功帶偏,摸了摸下巴,“你有沒有大佬對你很不一樣啊?比如說,有沒有這個可能,他看不慣你跟謝逾挨的那麽近......”

“可能吧,但他就是愛欺負人。”到了岔路口,夏詩指了指許晴晴家的方向,“綠燈了,注意安全啊。”

許晴晴還沒八卦完,但想起包裏還有兩張試卷沒寫,跺了跺腳,飛奔着趕綠燈去了。

·

夏詩看着許晴晴穿過斑馬線,轉身往回走。

兩場秋雨為九月末的江宜添了幾分涼意,半夜裏更冷點,夏詩将身上的外套裹緊了些,擡頭就看見一邊的理發店旁站着張莉莉。

理發店兩旁的圓柱滾燈發出黯淡的紅燈,除了理發店裏面亮點,那條走廊上清一色手機店都已經拉上鐵皮關門了。

廊上除了張莉莉以外,還站了兩個男的,身材高大,瞧着不像十三中的人。

夏詩加快了腳步,準備離開。

“遇到熟人,本來還想跟你打個招呼的,沒想到你看到我就走,夏詩學妹,好歹咱們還在學生會一起工作過,就這麽生疏了現在?”張莉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

當初張莉莉賄賂選票的事情曝光後,張莉莉也失去了保送的資格,消沉不過兩天,就遞交了出國留學申請。

雖然還沒拿到offer,但張莉莉本身條件就優異,成績好,實踐分多,家裏也不差錢,光花錢砸就能砸一個學校深造。

是以這些天以來張莉莉都沒來過學校。

今天在這兒遇到她,夏詩不知道是純粹偶然還是因為別的。

本想視而不見,但張莉莉已經叫她了,旁邊還站着兩男的。

夏詩轉過身,手不自覺抓着校服下擺,朝張莉莉笑了笑,神色如常:“莉莉學姐。”

張莉莉撇了撇嘴角,肩上披着男士外套,下着條不過膝的短裙,白晃晃的長腿很吸睛,冷笑了聲,正想說話。

“夏詩!”夏進圍不知什麽時候開車過來,落下車窗,對着夏詩的背影高聲叫道,“你在哪兒發什麽愣呢,上車趕緊回家!”

夏詩意外之餘又有點驚喜,歡快地應了聲,回頭對張莉莉抱歉道:“我爸爸來接我了,他脾氣不太好,所以要先走了,莉莉學姐你也早點回家啊!”

脾氣不太好的夏進圍在車上刷着手機,見副駕駛座上一個人,忙把手機收起來,“剛剛在哪兒發什麽呆呢?”

因為是視覺盲區,夏進圍沒看見張莉莉一行人。

夏詩也不想他擔心,搖搖頭。

系好安全帶,夏詩深吸一口氣,嗅了嗅,“老夏,你身上怎麽香水味?”

夏進圍一怔,避開夏詩的目光,“哪有。”說着,啓動引擎。

夏詩懷裏抱着書包,過了會兒才說:“都快半百的年紀了,還噴香水呢。”

夏進圍看了夏詩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哄着自家單純的閨女道:“那不許跟媽媽說啊。”

“你讓媽媽給你挑吧,這個香水不好聞,媽媽眼光好。”夏詩開玩笑着說。

到家,林淑雲發微信說要回來睡,夏進圍搶在夏詩前面溜進衛生間洗澡。

夏詩坐在放假裏寫作業,五分鐘過去,連題目都沒讀完。

她目光從臺燈昏黃的光線下,落到窗外,月色盈盈,桂影浮動。

她題目有些做不下去,又有點難受。

想下樓逛逛。

走着走着,就到了靳漸開的小賣部門口。

挑開簾子,去隔壁小賣部拿了瓶可樂,略等一會兒,結賬臺還是沒有人來。

夏詩打了個哈欠,聽見樓上電視機傳來聲音,踩着陡峭的水泥臺階往上走。

輕叩兩聲,沒有回應。

再叩門,電視機嘈雜聲裏有嘩嘩水流聲淌過。

夏詩不想等了,準備回家的時候,裏面有了動靜。

“進。”靳漸的聲音像隔着濃重水霧。

夏詩知道現在進去或許時機不太對,但她今晚太想喝可樂了。

門沒有落鎖,裏面也沒有開燈,只有茶幾前的電視機屏幕迸發着亮光,在黑暗裏格外刺眼。

“王霸天,你送條浴巾進來,”靳漸抹了把臉,“這個花灑壞了啊,水流忽然急一陣,緩一陣,幹毛巾噴濕了不說,放一邊的內褲也給爺噴濕了,這都什麽質量啊,這麽次。”

“你好。”夏詩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地對着浴室的門打了個招呼。

“......”浴室裏沒了動靜。

夏詩臉上也有幾分尴尬,“我來買東西,看底下沒有人,就準備上來結賬,沒有打擾到你吧?”

“談不上,”靳漸轉了個方向,背對着門口,還是覺得不對勁,于是把衛生間燈熄了,才自在點,“......買什麽?”

“可樂,一罐,百事的。”夏詩回答。

“錢你放桌子上,沒什麽事就走吧。”靳漸說。

“噢好,你還要浴巾嗎?要不然我拿給你?”

“不用。”

夏詩把錢放在桌子上,手機屏忽然亮了亮,跳出兩條信息。

靳漸的手機,她不欲探究,但手機沒有設置鎖,王霸天幾條短息就飛快地蹦到了夏詩眼皮子底下。

【我草,我在路上看見謝逾跟張莉莉一路走。】

【什麽情況啊他兩?】

【難不成你威逼謝逾每天輔導夏詩一小時,是拿張莉莉換的?】

【不是,我真要昏了。】

真正該頭暈的是她吧。

為什麽要叫謝逾叫她題目?

夏詩把手機放了回去,沒打招呼就下了樓。

一頭紮進濃重的夜色裏,枝頭的桂花香芬芳撲鼻,金燦燦熱鬧之色融在黛色中。

夏詩想起,教室裏她坐的那扇窗前,也栽了一株粗壯桂花,枝頭盡是飽滿圓滾的花兒,四溢的香氣熏的書本也是有股清香。

靳漸很壞,壞到枕着她桂花味的書睡覺。

壞到找謝逾演戲騙她,她成績是差了點,可他這樣又是什麽意思。

何況謝逾也可能以為是她讓靳漸逼他的……好尴尬。

都怪靳漸自作主張……!夏詩憤恨地離開。

走了沒一會兒,兜裏的手機響起來了,夏詩接了,那頭傳來靳漸低沉的聲音,“夏詩?”

“你哪兒來我的手機號?”夏詩眉頭一皺,聲音提高了些,“靳漸,你別太自以為是。”

說着,看見林淑雲的車停在樓下,果斷地摁了電話,關機,上樓。

聽着那頭的嘟嘟聲,靳漸眯了眯眼睛。

夏詩膽子是真可以,摔他門,挂他電話,連罐可樂的錢都跟他算,不光沒發現他也在鬧脾氣就算了,還敢罵他。

靳漸找件T恤穿上,窩在沙發上抽煙,沉思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另一邊王霸天開始發語音,一條一條蹦出來,煩都煩死了,靳漸只見把聊天框删了,這才清淨會兒。

煙霧迷茫裏,靳漸忽然就想通了。

敢情是心思在別的男人身上了。

點灰進煙灰缸,恰好這時候王霸天拿外賣回來,靳漸咬着煙,“明天叫那個狗東西辭職吧。”

王霸天擺燒烤,開了兩瓶啤酒,“沒問題,我去辦。”

“還有,叫他離夏詩遠點。”

王霸天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什麽眼神啊,草,”靳漸拿着羊肉串咬了一口就扔餐盒上了,掀眼睨他,“夏詩高二了,馬上得高考,兒女情長不好。”

王霸天笑而不語。

靳漸越想越奇怪,似乎自己剛剛說的也不是那麽一回事。

“快吃,吃完了滾!”靳漸拿起抱枕砸向王霸天。

“我明天就讓謝逾離夏詩遠遠的!”王霸天接過抱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嘿嘿一笑,“漸哥,你可別越陷越深啊,你都說了,人小姑娘還得高考呢。”

“我陷什麽陷,你他媽欠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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