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路燈
路燈
晚上是夏進圍的同事請客吃飯,接到匆匆趕來的夏詩後,父女兩人開車一前一後到了飯店。
雖然出席飯局的都是合作商跟幾個項目負責人,但江宜就那麽點大的地方,這桌上的人大多早早地就跟夏進圍相熟了。
酒過三巡,夏進圍喝的高興,非得拉着夏詩跟着他敬酒。
夏詩端着酒杯無奈地跟在夏進圍身後甜甜地喊叔叔阿姨,喊到大腹便便的趙叔叔時,他笑着跟夏詩塞了個紅包,夏詩推拒時,他朝後面指了指:“哎,你去後面敬酒噻,徐阿姨那兒錢更多的嘞,以後說不定是一家人了!”
趙利酒喝的臉頰透紅,打了個酒嗝,還想再給夏詩塞錢,就被旁邊的妻子抽了,“你喝着這麽多,要死啊,還胡亂說話!”說着,将他手裏的皮夾子一把拽了回去。
夏詩順着趙利指着的地方看過去,只見一個穿着溫柔的清瘦女人坐在一邊,朝她淺笑。
夏進圍給夏詩杯子裏面加滿了果汁,見她還發愣,笑道:“怎麽你徐阿姨都不認識了?過兩天跟你謝逾去玩,爸爸給你們前,來給阿姨敬酒!”
夏詩端着杯子,規規矩矩地給徐茉問好。
徐茉将手裏的大紅包遞給夏詩。
夏詩沒有收,轉頭看夏進圍,夏進圍笑得眼睛彎了又彎,“阿姨給你的你就拿着!”
徐茉說:“是啊,小詩,你收下買東西吃。在十三中這一個月好吧?有不會的問問你謝逾哥哥。”
顯然徐茉就不是多熱情的人,但這時候也會親昵地拉夏詩的手噓寒問暖。
夏詩不習慣跟不熟悉的人親近,但這時候也沒避開,因為她想知道那天在夏進圍車上聞到的香水味在這兒是不是能聞到。
但好在沒有,沒有聞到,夏詩提着的心落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看向西裝革履,頭發理的一絲不茍夏進圍,用眼神問他什麽時候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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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進圍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趙利拖到一邊灌酒去了。
徐茉說:“你爸爸開車來的吧?你媽媽還在醫院裏照顧外婆呢?”
夏詩輕輕嗯了聲,徐茉又說:“你爸爸也喝了酒,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阿姨喊謝逾來打車送你回去你要是着急的話。”
徐茉立即給謝逾打了電話,謝逾家就在附近,沒一會兒謝逾就趕了過來。
夏進圍拍拍夏詩的頭,“你先跟謝逾哥哥回家吧嗎,爸爸跟叔叔阿姨們喝完酒就回家。”
“那車怎麽辦?”夏詩問。
夏進圍笑罵夏詩傻,“叫代駕啊,行了,你先跟哥哥走吧。”
夏詩跟着謝逾出去,兩人都沒有說話,到路邊時謝逾給夏詩攔下輛車,幫她打開車後門,自己坐在副駕駛上。
夏詩跟着坐了上去,看着路邊依次亮起的霓虹燈,這才驚覺已經入夜了。
“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你要是忙得話,可以不用送我,不然回來也得打車。”
謝逾盯着車窗外開了會兒,燈車開上立交橋才說:“已經上車了,就這樣吧,今晚也沒什麽事情。”
夏詩點了點頭,找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謝逾說了一路,雖然大多數夏詩在說。
李成軍和王霸天在小區門口的燒烤店準備打包回去,老板娘跟他們說今天店裏酒打折,王霸天一個電話打給靳漸,又叫了幾個兄弟一起喝酒。
靳漸全程臉色不好看,李成軍又是個沒眼力見的,大聲嚷嚷:“漸哥,你沒把嫂子帶過來一起喝的嗎?你要不打電話叫她一起來吧,咱們也沒給嫂子問過好面子上也過意不去啊。”
靳漸喝了口酒,“腦子讓酒麻痹了?”
“啊?”
“哦哦哦!忘記了,現在還在要微信的階段!”
一邊的幾個掃把頭:“?????!!!!!”
嫂子?嗯?不對!不是嫂子。
漸哥也有喜歡的人?還是那種拿不下,連微信都要不到的?
幾個人對視一眼,紛紛選擇沉默地吃瓜,眼觀鼻,鼻觀心。
靳漸撂下酒瓶,拎起一邊凳子上的黑色外套起身,往外走,“我沒有,你就有啊?要你媽的微信。”
“去去去,我們才不玩微信,小學生談戀愛才用聊天軟件标榜感情好吧!”王霸天撬開瓶蓋,“來,滿上!”
夜裏有點涼,靳漸身上就穿了件短袖,外套拎在手上沒穿,抄着兜往小區門口走。
出了店還沒走兩步,就在一棵凋零了半樹葉子的大樹下站着。
門口。
謝逾将夏詩送到門口,将書包遞給夏詩。
夏詩接過書包,臉上挂上了清淺的笑,“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不去我家坐會兒吧?”
“下次吧,這次就算了,你自己回去。”謝逾臨走前頓了頓,語氣軟和了下來,說,“下次有人敢恐吓欺負你,你就和父母老師說,不要憋在心裏,知道嗎?”
夏詩愣了愣,點頭,謝逾朝後面的小區看了看,又将書包從她手裏,說:“小區裏還沒上路燈呢,我送你到樓下。”
靳漸抄着兜,冷漠地看着,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應該從另一邊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去,但就是下不了這個腳。
......不對,為什麽是裝作不經意?他哪裏在意了,還需要裝!
此時靳漸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極其別扭。
要是王霸天在,高低得說一句,我覺得你好像一條陰暗裏爬行的**
靳漸臉色全然冷了下去,踢了一腳躺在腳邊的樹枝,發出了咔吱咔吱地聲音。
夏詩正要拒絕謝逾,讓他走點回去休息,聽見動靜,不由地徇聲看過去。
沒看清人臉,就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飛快地從眼前擦了過去。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回家給我發信息,”夏詩想起來自己的微信似乎已經被删了,尴尬了會兒,說,“要不咱兩加個微信吧?”
“嗯。”謝逾掏出手機,直接搜索了夏詩的微信號,加了回去,“你給我發就行。”
那邊靳漸也就路過夏詩的時候走的快點,這時候腳步反而慢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往日裏嘈雜喧嚣的小區這時候竟然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身後兩人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又刺耳。
他果真長了一副好耳朵啊。
靳漸扯了扯嘴角,罵出了一句髒話。
忍了忍,短短一分鐘,心裏已經罵了謝逾不知道多少回了,連夏詩一句不對都沒舍得說。
.......也就是這時候,靳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夏詩還在跟謝逾說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将問題問了出來,“當初微信怎麽就沒了?”
謝逾看了兩眼夏詩,挪開目光,“家裏的事,你別問了,好好準備高考吧。”
和謝逾道別完,夏詩轉身。
不知道什麽時候,小區裏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小區裏的路燈普遍是暖黃色,只有一盞是泛着白光。
綠化帶左側第二盞路燈被臺風狂風拍碎了,被臨時換上了白泡子,就一直沒換下來。
這時候燈下站了個人,個高腿長,線條流暢,肌肉恰到好處,臂彎裏躺着一件黑色外套。
抄着褲兜,一聲不吭地看着夏詩,路燈白光落在淩厲桀骜的臉上,眼睛狹長,眼尾上挑,雖依然看着張狂不羁,但着實有些惹人憐愛的委屈意思。
夏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跟了上去,就聞見了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凜冽而疏離。
“好巧?”夏詩朝靳漸揮揮手。
“不巧,我故意的。”
夏詩眨了眨眼睛,“啊?”
“你少給我裝不懂,”靳漸說,“我就是故意在等你,你有多笨,還看不出來?”
夏詩大概對別人說她笨有ptsd了,因而注意力在這個上面,也沒留意靳漸話裏的第二種意思。
靳漸垂眸看她臉上沮喪的表情,将臂彎的外套脫了披在夏詩身上,有些懊惱又有點煩躁,岔開話題,“蝴蝶酥我吃了。”
“好吃嗎?”剛下車時夏詩嗆了陣冷風,這時候在風口,身上也沒有厚衣服就還冷着,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問他。
“一般般吧。”靳漸随口應。
“那你吃完了嗎?”夏詩又問。
“......吃了,怎麽?”
“嗷,”夏詩有點遺憾,“那下次我不做了,好浪費的。”
靳漸別扭了會兒,“其實也還行吧,沒有那麽難吃。”
“不難吃其實也就是不好吃。”夏詩說,“我媽做的好吃,但是最近她很忙。”
言下之意,以後不會再給你帶點心了哦。
他媽的......
“我想了一下,挺好吃的。”靳漸微笑,“明天還有嗎?”
夏詩有點驚喜,“真的假的?有的有的!”
靳漸這會兒心情又不錯了,嘴角扯了淺笑,輕輕嗯了聲,踩着夏詩的影子走。
夏詩能感覺到靳漸心情不錯。
那應該是沒有在生她的氣了?
原來靳漸這麽好哄啊。
夏詩想着,腳步也輕快不少。
拐到了樓棟間的小路,樓棟挨的近,樓層又高,中間的路一下顯得逼仄狹窄了起來,連帶着燈火都稀疏了下去。
風小了,夏詩這才反應過來,靳漸的衣服在自己身上,連忙脫下來遞給靳漸,“不好意思,我沒留意你穿的短袖,你快穿上吧,天氣有點涼。”
靳漸接過衣服,繼續搭在手上,“沒事,凍不死。”
“真的?”
“不信你倒是摸啊。”靳漸将胳膊舉到夏詩面前。
夏詩低頭,看向肌肉虬結,線條流暢的手臂,白皙皮膚底下的青筋微微凸起,也不知想到什麽,夏詩臉有點紅。
猶豫了會兒,擡手觸了上去,像是感受到血流的蓬勃,故作淡定地評價道:“挺好。”
“......”靳漸覺得臉有點燙,連忙将手縮回去,“叫你摸你還真摸啊,果然什麽都不挑。”
夏詩往前走,淺粉色的小熊挂在書包後面,随着夏詩走動一晃一晃。
“你下次不要再逼迫謝逾教我了,謝逾忙,況且我也不......”
夏詩還沒說話,就被靳漸打斷了,“我逼迫他什麽了?他忙,你倒是清楚。”
說到謝逾,靳漸剛開闊的心境一瞬間又閉塞了。
“在我面前能不能別提他,說起他就煩。”靳漸去摸打火機,不耐煩地扣動板蓋。
“我話還沒說完。”夏詩說。
靳漸:“我不想聽。”說着,白了夏詩一眼。
“那行,我不說,”夏詩過了會兒說,“能不能讓我說一句,一句也不行?”
“說。”靳漸垂眸,看見夏詩攥着自己的袖子晃了晃,又沒那麽氣了,大發慈悲道。
“我靠自己也可以學好。”
“哦。”
“你不信嗎?”
信什麽?他他媽最讨厭學習好的人了,他信什麽。
靳漸不想說打擊她的話,含糊不清地點了點頭。
夏詩笑了,“那就行,我也相信,所以你不要再叫......”
“不想聽那兩個字,”靳漸扯扯嘴角,眼簾垂下來,“就允許你說一句,誰讓你多說了。”
夏詩當真不說話了。
一路都沒說什麽話,不知不覺經過了靳漸家,到了夏詩家樓下。
“我上去了。”
“嗯。”
夏詩沒再說什麽,就打算下去了,靳漸擡眸,恰好看見那只腳踩在臺階上,将寬松的褲子微微帶上去,露出了腳踝處的雪白襪子,輕盈地踩在帆布鞋上。
“夏詩。”靳漸出聲叫她,聲音低沉。
“嗯?”夏詩剛要回頭,就被靳漸揪了回去。
靳漸問:“沒有要跟我說的?”
“什、什麽?”夏詩有點不明白靳漸的意思。
靳漸垂下眼眸,過了會兒說:“就不要我到家給你發信息?”
“別人要,我就不要?”
別人是誰?
夏詩試探地問:“那......我們加個微信?”
靳漸接過夏詩的手機,直接點開了電話簿,将自己的電話號碼儲存了上去,撥給自己,通了後挂斷,才把手機遞給夏詩,“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