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轉班

轉班

秋雨過後,枯葉飄搖,不過半日的光景,路面已鋪了一層。

林淑雲開車駛過,車輪碾在枯葉上,發出了極脆的聲音。

上車時,夏詩問過林淑雲外婆情況怎麽樣,林淑雲冷着臉說了一句沒事,就扭頭開車。

母女二人再沒說過一句話。

良好的教養使林淑雲即再生氣,也會在外面給夏詩留足面子。

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夏詩捏緊手心,度過了生命裏極其漫長的十分鐘。

到家裏的時候,夏進圍不在家,家裏的竈臺也是冷的,林淑雲進門,脫鞋,在沙發上坐下,嚴肅地看夏詩。

“媽......媽媽。”夏詩站在林淑雲面前,不安地扣手心。

“剛剛那個男同學是誰。”林淑雲抱臂審視夏詩。

夏詩抿唇,“是班裏的同學,中午放學一起走。”

林淑雲想起匿名發給她的兩張照片,忍着氣血翻湧問夏詩:“你也不會無緣無故跟男同學挨的那麽近呢。回家的人那麽多,怎麽偏偏是他,你們是什麽關系呢?”

夏詩捏着發白的指尖,“以前我們是同桌。”

林淑雲泛着冷光的眼睛睨她。

“現在我們不是同桌了......王老師給我們換過位置了。”夏詩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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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林淑雲呼出一口氣,“以後你們也不是同學了。”

不是同學了,什麽意思?

夏詩驀然擡頭,“什麽?”

“我聯系了曹校長給你轉班,一班,火箭班,許晴晴也在。”林淑雲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

林淑雲在辭職去家庭主婦前也在學校任教,離職時她事業正風生水起,後來在初二那年發現夏詩成績一落千丈才果斷離職,回家一心一意照顧夏詩。

即便這樣,她的人脈打理的依舊很好。

所以轉學,轉班,對于林淑雲而言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可是換個學習生活環境,對于夏詩這樣一個學生而言是件大事,林淑雲卻從來沒有跟夏詩溝通商量過,有的只有命令與通知。

她從來沒問過夏詩願不願意,喜不喜歡。

夏詩擡頭,輕輕說說:“我不想去。”

林淑雲皺起眉頭,“你說什麽?”

“火箭班的同學都很厲害,我的成績不适合去......”

“夏詩,”林淑雲從來不允許孩子違背她的意志,打斷她,滿腔的怒火一瞬間奔湧而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個不三不四的男同學什麽關系?媽媽怎麽教導你的你都忘了,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夏詩低着頭,眼淚一瞬間跟開了閘,洶湧而出,沾在烏黑鴉羽上。

林淑雲了解他們父女,太清楚夏詩這副神情有多倔強了。

油鹽不進的犟種。

林淑雲氣得說不出話,想給自己順口氣,呼吸卻越喘越重,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她眼眶裏砸出來。

夏詩聽見急促的呼吸聲,猛地擡頭,快步走到林淑雲身邊,吓得眼淚直流,手忙腳亂地給她順氣,“媽媽你怎麽啦?我可以去火箭班,我可以去的,我去......”

林淑雲好不容易緩過來,一手抽紙巾擦淚水,一手捂住胸口。

“今天下午我讓你爸爸幫你把書跟桌子搬到火箭班,你就不用去學校了,你收拾下心情,”林淑雲說,“我希望你能跟那個男同學斷的幹幹淨淨,明白嗎?”

林淑雲正盯着她,等待着夏詩的回應。

夏詩咬了咬牙,“知道的,下午我想去學校,自己收拾東西。”

林淑雲眸色又幽暗了幾分。

“跟同學告別。”夏詩聲音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

“也好。”

“可以出門了。”林淑雲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夏詩将中午剛做的作業收進書包裏,在林淑雲注視的目光裏,動作麻利,絲毫不敢拖沓。

母女兩人下樓的時候,沒人留意到夏詩書桌前的窗臺上擺着一盒蝴蝶酥,陽光透過百葉窗折射進來,将罐身烤得暖熏熏的。

到班裏的時候,剛好是王德明的一節課,夏詩坐在位置上上完,教室拐角都沒出現那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下課後,王德明遺憾地宣布地這間事,并對她去更好的班級表達了恭喜。

他讓坐在教室後排的兩個高個子男生幫夏詩将裝了滿抽屜書的沉重書桌擡上四樓。

陽光透光窗戶斜照進來,熱氣蒸騰,浮光掠金。

晃了一下夏詩的眼睛,她去翻書包裏的蝴蝶酥,沒翻到,又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座位,空空如也。

原來秋天的寂寥跟蕭瑟說的是這個意思。

前面幫她擡桌子的男生在催她,夏詩跟了上去,上了四樓,來到了火箭班。

十月份的一晃而過,林淑雲看夏詩看的緊,時不時進學校跟她的心班主任許強了解夏詩的情況。

火箭班要求更為嚴格一點,對學生也就更嚴苛。

夏詩剪了齊下班的短發,因為作業多到根本沒時間費心思打理頭發。

夏詩也沒時間見靳漸,起先她去找過靳漸兩次,但是靳漸都不在,後來林淑雲總在旁敲側擊,問她去三樓做什麽。

夏詩也不知道林淑雲到底是怎麽知道她去了三樓,但夏詩也就不想去找靳漸了,專心學習。

夏進圍出差,舅舅回去工作了,林淑雲要在醫院陪夏詩外婆做霧化,迫不得已囑托夏詩自己回家,千叮咛萬囑咐。

十一月中下旬江宜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夏詩穿着厚厚的棉服,帶了手套跟帽子。路燈下,雪白的圍巾圈着,顯得她脖頸白皙又纖細。

夏詩在紅路燈路口拐了個彎,走進了燈光微弱的路上。

人煙稀少,車流也少。

整條街像陷入了沉睡一樣寂靜,夏詩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撲騰,撲騰。

以及,不遠處的一段急緩有致的腳步聲,沉穩的讓人熟悉。

夏詩放緩了腳步,身後的腳步聲更輕了,微不可聞。

夏詩知道那人跟她始終隔了段距離,抿嘴,走到路盡頭,拐向另一個巷子的時候,腰上驟然一輕。

少年曲腿抵在牆上,整個人被按在牆上。

靳漸動作不輕,夏詩不安分地挪了挪身子,腳不小心踩到靳漸腳上價格不菲的系列球鞋上。

通面幹淨,雪白如新。

夏詩連忙低頭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看我。”少年聲音清冽又低沉。

夏詩擡頭,撞進一池将化的寒冰裏。

一個半月沒見靳漸,少年眼眸似黑曜,似乎棱角更鋒利了一點。

身上穿着黑色外套,單薄,一眼望去,裏面也沒穿什麽厚衣服。

夏詩呼出一口氣,空中噴灑出白柱一樣的白霧。她立即将帽子拿下來,一邊笨拙地扣在靳漸頭上,一邊問他:“你不冷嗎?”

靳漸任由夏詩折騰,一雙眸子落在夏詩身上,就沒離開過,“我冷什麽。”

“你不高興了。”夏詩說。

靳漸:“沒有。”

夏詩的神情有些委屈,“那我找你的時候,你怎麽不搭理我,你也沒來找過我。”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食指,擺在靳漸眼前,“就連一次都沒有。”

靳漸鼻尖溢出了一絲笑,“這不是你生氣了麽,怎麽就變成我生氣了。”

巷口風大,夏詩又脫下了帽子,冷風吹得她鼻尖紅紅的,碎發糊在夏詩臉上。

靳漸撥開夏詩臉上的頭發,摁在她耳側,這才發現她耳朵涼涼的。

另一只手從兜裏伸出來,雙手同時捂住夏詩的耳朵,指腹輕輕擦在夏詩耳側。

不一會兒,夏詩耳朵紅了,裏面像有淌過。

也不知因為捂的,還是因為害羞的。

“短發挺好看。”靳漸放開夏詩的耳朵,把頭上戴的東倒西歪的帽子拿下來,給夏詩規規矩矩地戴好。

路燈矗立在一旁街角,冷白的光線照在夏詩臉上,短發蜷在棕色針織帽邊,耳垂圓又紅。

靳漸很少誇人,确實清純好看。

他有些口幹舌燥,心內甚至升起不該有的念頭。

靳漸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把危險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別開頭,不看夏詩。

夏詩伸出手指戳戳靳漸緊緊握着的拳頭,靳漸擡眼看她,眼裏盡是冷峻的警之意。

夏詩置若罔聞,一下一下地戳靳漸的拳頭,直至靳漸無語地把整個拳頭伸展開。

夏詩一雙小手把靳漸的手緊緊裹住,“你剛剛碰我耳朵的時候,真快要凍死我了,你的手好涼。”

靳漸:......

他給她捂耳朵就這麽看不出來嗎?

見靳漸沒理她,夏詩蹭了蹭靳漸骨感的手指,“我媽媽幫我做的決定,我不能不聽她的,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靳漸稍稍側過身,呼嘯的寒風被擋在他挺拔的背脊後,低頭盯着夏詩看,眸色更深。

夏詩打量靳漸,“......我沒有說一定要你等我。”

狂風皺歇,街角燈涼。

“我等。”靳漸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夏詩盯着靳漸看了一會兒,拉着他的手,“靳漸,我這次考試考了年級二百名。”

“嗯。”靳漸靠在身後圓柱路燈上,輕輕嗯了聲,看着夏詩臉上期待他誇獎的神情,嘴角彎了彎,“進步很大,寶寶真棒。”

确實進步了,十三中高二一共四百名學生,能在十三中考到中游,對夏詩來說,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

夏詩仰頭看着天空,濃雲蔽月,沒有半分月光。

“夏詩,你低頭。”靳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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