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喂奶
喂奶
“夏詩,你低頭。”
更深露重,那道少年人獨有的清冽磁性嗓音在迷茫夜色中格外清晰。
夏詩低頭,只見一只深重古青綠色的青銅虎首躺在靳漸颀長手掌中,恰逢濃雲散了,裹着一層月光。
光線朦胧暗沉,但離得近仔細看,不難看出,虎首上有裂痕與縫隙。
夏詩手輕輕碰上去,“這是?”
“給你修好了。”靳漸彎了彎唇角。
這是當初林淑雲摔碎的,後來被她帶到樓下扔掉,夏詩知道,也試圖撿過,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原因有二。
一是因為着急找小貓,當時垃圾袋散了,要在有人胸口高的偌大垃圾桶裏将碎片都找到很件很困難的事情,而碎了的零件,就算是丢了一角,也拼不成完整的青銅虎首的。毫厘之差,卻是千裏之謬。
二是因為林淑雲不喜歡,夏詩不敢違背林淑雲。
可是重點就在,夏詩是不敢,而非不想。
夏詩低着頭,鼻尖有些紅,她深吸一口氣,将虎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謝謝......”
“你跟我說什麽謝謝。”
靳漸聲音淡淡的,“還有。”
夏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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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漸擡手輕輕彈了下夏詩的頭,嘴上嫌棄,“笨死了。”
夏詩吃痛,指尖捂着被彈過的地方,疼的淚眼朦胧之際,靳漸将肩上的黑色雙肩包拿了下來,在夏詩面前敞開。
雙肩包又大又寬敞,上面癟下去,下面卻鼓鼓囊囊的。
靳漸先打開最外面的夾層,入目可見就是與剛才無人的青銅獸首。
整整齊齊地擺放好,一共十一個。當時摔的碎,現在已經被修複的很好了,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上面有裂痕。
“你......”夏詩不知道說什麽。
靳漸彎了彎唇角,沒說話,又将書包打開,三個小小的腦袋急匆匆地從包裏拱了出來。
看見夏詩,奶聲喵喵了好幾聲,又用腦袋去蹭夏詩的手。
夏詩杏眸圓睜,驚喜地叫了一聲,就将雙肩包從靳漸身上拿了下來,倒背在自己胸前,逗貓玩了會兒。
靳漸身上一空,也沒說話,靠在圓柱上,靜靜地看着夏詩跟小貓玩。
他爹的,既當爹又當媽,累死了。
這人沒良心,還對他愛搭不理......
其實靳漸有點生氣。
夏詩忽然拍了拍靳漸,“靳漸,你喜歡小貓嗎,如果可以,你幫我養一只吧,剩下兩只,我再想想辦法......”
李曉媛之前和她聊天,說自己很喜歡小貓,夏詩準備過幾天去問問她。
靳漸冷漠地把小貓接過來,“我一把屎一把尿奶大的,我不養,誰養?”
靳漸冷笑一聲,“謝逾?”
他又不是沒看見,夏詩就算去了四樓那個班,還跟謝逾說了好幾回話。
他是不想說,又不代表他眼瞎。
“他不養。”夏詩脫口而出。
這麽篤定,看來問過。
呵呵......
靳漸抿了抿唇,不太高興。
夏詩就算不知道靳漸那麽多微妙的心理活動,也能感覺得出來,這是不高興了。
她立即說:“咱們不給他養。”
咱們。
靳漸裝作沒聽見。
夏詩晃了晃靳漸的胳膊,“真的,我真的不想給謝逾養,也不想跟他有過多的牽扯,但他是我爸同學的兒子,跟我家關系......”
夏詩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這件事,她還苦惱着她爸爸的事情,頓了一會兒,說:“不太一般。”
靳漸睨着夏詩的手,脫了手套,白白淨淨,手面有一些紅,也不知是寒風吹的還是怎麽回事。
靳漸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裹住她的手,“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你總得給我個解釋。”
剛接小貓回來的時候,三只還小,沒法喂貓糧,只能找羊奶來喂,王霸天第一次喂奶,不知道是喂多了還是嗆着了,小花夜裏吐了,趴在他的腳邊喵喵叫。
靳漸給夏詩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沒接。
往上翻了翻他給夏詩拍的小貓照片,整個聊天框都是他的信息,夏詩一條回複都沒有。
就算是忙,也總會有閑下來的時候。沒回就是不想回。
靳漸抱着小貓出了門,去了十幾公裏外的寵物店。
第二天他沒來,陪小貓在醫院裏打點滴。
那是他最後一次給夏詩發信息,從那兒以後,他生了夏詩好久的氣。
家裏的事情,夏詩不願意把一層一層的傷疤撥開給靳漸看,頓了會兒,也是說:“我媽媽不讓我用手機。”
靳漸點點頭,不意外,收手機也挺正常的。
特別時期,他不能苛求夏詩。
靳漸納悶地想,夏詩手勾了勾靳漸,“我要回家了,咱們,走嗎?”
靳漸把自己哄好了,“嗯。”
靳漸垂眸的瞬間,夏詩踮起腳用腦袋蹭了蹭靳小狗的腦袋,“我不會離開裏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靳漸。”
女孩軟軟的頭發蹭在靳漸額前,味道很香,軟軟的,又暖暖的,靳漸指尖像有一陣電流流過。
“我不是對你生氣。”靳漸垂眸看夏詩,目光清冽又認真。
夏詩乖乖地點了點頭,踮腳。
臉頰處落了一個香甜的吻,草莓味的。
少年驀然怔住。
回到家裏的時候,林淑雲已經回來了,夏詩磨磨蹭蹭地在玄關換鞋。
林淑雲看着自己的女兒,“今天怎麽回來這麽遲?”
“跟許晴晴讨論了會兒題目。”夏詩捏着指尖,不慌不亂地說。
女兒成績進步了,林淑雲也沒什麽好懷疑的,點頭,“廚房裏面有面條,去吃吧。”
夏詩坐在桌子上,挑着面一根一根地吃,沒什麽胃口。
“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林淑雲眼皮都沒掀,“出差去了,什麽時候回來我不知道。”
“我今天遇見謝逾了,”夏詩端詳着林淑雲的神色,慢吞吞地說,“好像徐阿姨最近也不在家。”
“徐茉?”林淑雲驚訝了一下,聲音拔高,“你說什麽?!”
“嗯。謝逾跟我說的。”夏詩忍着淚花,埋頭吃面。
她不想母親一直埋在鼓裏,至少她得說。
林淑雲臉色難看沒一會兒,又變得雲淡風輕,“你吃吧,徐阿姨好久不聯系了,不知道呢,改天兩家聯絡一下。”
送完夏詩去了學校,林淑雲就開始聯系自己的弟弟林書海去局裏掉了一份夏進圍的開房記錄過來。
林林總總,令人眼花缭亂。
從目前信息來看,除卻正經的出差時間,一個月少說也得有三四次,持續了整整三年。
所以,三年前,夏進圍就跟徐茉死灰複燃了。
最近的一次記錄在雲城,夏進圍出差的地方。
林淑雲将紙揉成了一團。
林書海在一邊看着她,小聲地說:“姐。”
“我沒事,你先去幫母親做霧化。”林淑雲往病房裏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夏詩外婆的病是年輕時在工廠裏做工落下的,那時候保護設施不到位,幹了幾年,肺就不行了。
尤其是上年紀了,每年入秋的時候,總是喘息加重,咳嗽咳痰。
今年尤其不好,在重症病區就沒出來過。
林淑雲擰着眉頭,去醫院買了夏詩愛吃的水果,又去了菜市場買了菜回到了家裏。
沒過幾天夏進圍回來了,給夏詩跟林淑雲都帶了禮物,給夏詩的是淘回來的一套山海經手辦,給林淑雲帶着是幾只口紅。
口紅包裝很精致,打開裏面一共六只,顏色各不一樣。
一問價格,一千塊。
花那麽多錢膈應人。敷衍人都不帶這樣的。
林淑雲臉黑了下來,摔着盤子進了房間。
她已經有很多年不跟夏進圍睡一張床,一下午夏進圍也沒來搭理她。
第二天兩人又正常地吵架,冷戰,夏詩習慣了,端詳着兩人的神态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晚上林淑雲接夏詩回來的時候,夏詩說一邊在玄關脫鞋,一邊不經意地問:“爸爸呢?”
“應酬。”林淑雲冷淡地瞥下眼簾。
夏詩将脫鞋規矩地放回原位,随口說:“爸爸看起來很忙,我好幾回看見他夜站在下面打電話了。”
林淑雲瞥了夏詩一眼,對她再了解不過,“行了,該操心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備戰高考,其他的都往後放放。”
夏詩說的都是真的,她擡頭看着林淑雲,“媽媽,爸爸真的不對勁,他的聊天......”
“夏詩。”林淑雲臉冷了下去,“一家人就該相互揣測猜忌嗎?那是你爸爸,你覺得他會做對不起我們的事情嗎?你現在想這個,你要不要高考了?”
夏詩本想說,他的聊天記錄都已經被備份下來的,但是林淑雲這麽說,她卻不敢拿出來了,因為聊天記錄隐晦,沒有鐵證,就算拿到林淑雲面前,她會信嗎?
夏詩對自己沒有信心。
夏詩捏緊了手指,在林淑雲的催促下回了房間。
林淑雲呼出一口氣,去廚房洗了水果,熱了牛奶端進房間。
看着夏詩房內的燈亮了,又熄了,直到聽見房內傳來清淺的呼吸聲,林淑雲也跟着眯起了眼睛。
這時,夏進圍帶着滿身酒氣回來,打開客廳最黯的那盞燈時,林淑雲驀然睜開眼睛,深沉地盯着夏進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