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月亮悄悄升起,小院籠罩在一片銀白裏,紀霜燒了一鍋熱水,廚房裏白氣升騰,一會就熱出一身的汗。

紀霜把廚房的窗戶和門全部打開。

“阿七。”紀霜叫了聲,“先去院子等我。”

“不要,阿七就在這裏等。”

“聽話,這裏太熱了,你先出去等會,再說你在這裏,姐姐也沒辦法幹活呀。”廚房小,原來是院裏的廂房,被紀霜奶奶改成了廚房,一半用來做飯,另一邊是放雜物的,不像別人家要麽在廳裏做飯,家裏弄得髒亂,要麽在院子裏搭了個簡易的竈臺,夏天還好,冬天的時候凍的手都伸不出來。

阿七緊跟在紀霜身後,轉個身都可能碰着或踩着,實在不方便,這會廚房又熱的要命。

“姐姐,阿七去院子。”

“嗯。”

半響,紀霜回身,疑惑看着她,“怎麽了?”

阿七乖巧的彎下腰将自己臉蛋湊過去。

?!

紀霜微怔。

反應過來直接被逗笑,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戳了戳,誇贊:“阿七真乖。”

阿七眨眨眼睛,抿着唇一步三回頭出了廚房。

“姐姐,你要快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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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霜笑着搖搖頭,等阿七離開廚房,才開始收拾起來,等廚房收拾幹淨,紀霜兌了一盆水,伸手試了一下水溫,剛剛好,對着院子喊了一聲“阿七。”

阿七歪着頭看向廚房,門敞開着,廚房裏白氣朦胧,只點了一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偶有風吹進,燭火微微晃動。

看不清裏面,她只得道:“姐姐,我在看星星,好多好多。”

“先進來,一會再去看。”紀霜在裏面喊。

“嗯。”

阿七屁颠屁颠幾步就到了紀霜面前,用那張縱橫交錯的臉在紀霜肩上蹭了蹭,撒嬌道:“姐姐。”

“站好。”

“姐姐。”阿七拽住紀霜的袖子,哼哼一聲。

紀霜把她扶正,她又靠過來,反複幾次,紀霜瞪了她一眼,佯裝生氣,“再不站好,姐姐真生氣了。”

“阿七聽話。”見她要生氣,阿七急了,老實站好,視線還落在紀霜肩上,眼神黏糊糊的,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紀霜嘆了口氣,看她一臉委屈的小狗樣,眉眼彎起,哪能真的生氣,聲線放柔說:“把腰彎下來。”

生怕姐姐真生氣,阿七立即會意微微彎腰,把腦袋湊到她的面前,“姐姐。”又喊了一句。

紀霜擡起手,在她的臉頰上戳了戳,“小時候吃什麽了,怎麽能長這麽高?”

後知後覺搖搖頭覺得好笑,收回思緒,将她的頭發散開,散落在盆裏,她的很軟發量多,紀霜用水把頭發打濕,再給她抹上皂角一點一點揉搓,直到滿頭泡沫。

時間一長,阿七身體開始扭來扭去,一不小心被泡沫迷了眼。

着急喊道:“姐姐,姐姐,眼、眼睛疼。”

哪裏還顧不得頭上的泡沫,用力左右甩了一把,瞬間泡沫橫飛,紀霜被甩了一身,伸手拍在她後背,“不準亂動,你看都弄到我身上了。”

“疼。”阿七睜不開眼睛,癟癟嘴一臉委屈,忍住不動,乖乖彎着腰等着紀霜幫她沖洗頭發。

紀霜用巾帕把她眼睛上的泡沫擦幹淨。

然後用清水把頭上的泡沫也沖洗幹淨,反複兩次,才找了一塊巾帕幫她頭發包起來。

“姐姐,我能動了嗎?”

“嗯?”紀霜一怔,眉眼一彎,沒想到她這麽聽話,忍不住又戳了戳她的臉,“阿七真乖,現在可能動了。”

“嗯~”阿七哼唧一聲,伸了伸腰,“自己按住。”阿七太高,她伸着手幫她擦頭發有些費勁。

紀霜說:“自己把頭發擦幹。”

阿七一面擦頭發一面視線跟着紀霜轉,紀霜發現了她的視線,心裏一軟,柔聲問:“還看星星嗎?”

“要看的,姐姐陪我一起。”

小孩子開心全寫在臉上了,一雙黑曜石的眸子眨呀眨呀,像天上的星星。

夏夜繁星滿天,一條長長的銀河清晰的挂在夜幕上,紀霜嘴角噙着的笑意一直沒消下去。

......

夜裏紀霜躺在床上回想這兩天發生的事,嘴角忍不住彎起。

尤其是想到阿七乖巧聽話的樣子,心裏更是軟的一塌糊塗,忍不住又打起了将她留在身邊的主意。

果然,習慣是種很可怕的東西。

心裏忍不住嘆了口氣

月光透過窗紙打進房間撒了一地霜華,紀霜閉着眼睛,慢慢沉入夢鄉。

翌日。

阿七迷迷糊糊被紀霜叫醒,揉着眼睛,“姐姐。”

紀霜忍不住在她頭上揉了一把,“快起來,天色不早了,我們一會還要出門。”

“啊?”阿七睜開眼睛,愣愣的看着她,問道:“去哪?”

“幫阿七找自己的家人呀,今天我們去河上游問問,說不定就能幫阿七找到親人呢。”紀霜昨晚沒睡好,夜裏醒了多次,天還沒亮就起來了。

一直等到現在,天邊的太陽已經高高升起,院子裏飛來的雀鳥發啾啾叫着,紀霜戳了戳她的小臉,“別賴床了。”

“我不要。”阿七急了,直接坐起身,眨巴眨巴眼睛,眼眶瞬間蓄滿淚,顫着音問:“姐姐,不、不要、阿七了嗎?”

紀霜眼熱,轉身坐到床沿上,面對房門,沉聲道:“姐姐也舍不得阿七,可是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家人,阿七離開家,她的家人就會想她,你忍心看着她們難過嗎?”

理是這個理,阿七張了張嘴,眼底還有淚,低低喚了聲“姐姐。”

悶悶不樂穿好衣服,袖子褲腿已經被紀霜昨夜加了一截上去,穿在身上正正好。

紀霜讓她坐在凳子上,自己則拿着梳子一點一點幫她把頭發梳理開來,撿到她的時候她梳着男子的發髻,紀霜鬼使神差将她的頭發像男子那般高高束起。

拿起桌子上的藥瓶,一點一點把藥塗在她的臉上、胸口上,整個過程都很沉默。

阿七垂頭,癟着嘴巴,眼睛不去看她。

這還沒送走呢,紀霜咬着唇,伸手要戳她的臉頰,被她躲了過去,紀霜無奈,“阿七找到家人後,會有很多人疼阿七,阿七要是想姐姐了,也可以來看姐姐。”

聽紀霜這樣說,阿七臉上才勉強有了點笑意,“姐姐,也是家人。”

“嗯。”紀霜點點頭。

二人吃過早飯,紀霜就帶着阿七沿着河流而上,上游只有一個李家村,紀霜打聽了一圈,見過的人都搖頭說不認識阿七這個人,也沒聽說村裏最近有走丢的,李家村小,四五十戶人家,有個什麽事,一會兒功夫就傳遍了。

臨近響午,紀霜心裏莫名松了口氣,再往上就是北域邊界了,沒有村莊,紀霜帶着阿七準備回陳家村。

“姐姐。”阿七乖巧的跟在紀霜身後,也知道這一趟沒找到自己的家人,一雙清澈的眼睛眨呀眨,小臉早就樂開了花。

山間野花遍地,開的正盛,阿七像只蝴蝶在山間裏穿梭,不一會兒,捧着一大束花獻寶一樣遞到紀霜面前。

“姐姐,好看。”

“嗯,好看。”

“姐姐喜歡,阿七再去摘,那邊有好多。”阿七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坳。

順着視線,紀霜看向山坳,嘴角彎起,被她的情緒感染,“你去玩吧,姐姐坐這裏休息會,但是不能走遠了,要不姐姐找不到你。”

“我摘完花就回來。”阿七保證道。

有風吹過,細草微動,紀霜捧了把河水,河面登時一圈一圈波紋蕩開。

“姐姐,你快看阿七抓了只兔子。”

紀霜整理了一下衣擺,轉身就見阿七蹦蹦跳跳跑回來,手裏提着一只野兔,兔頭已經一片血肉模糊,哪還有氣息。

這一會功夫,紀霜瞪大眼睛,上前檢查阿七的傷口,問她:“你如何打的兔子?”

阿七咧嘴,掂了掂手裏的兔子,兔子尾巴上下顫動,她指着一叢野花,說:“在那邊,我撿了塊石頭扔過去,它就死了。”

?!

這是只傻兔子嗎?

紀霜打量了一下兔子,沒繼續深究,摸了摸阿七的頭,囑咐道:“一定要注意別讓傷口裂開。”

“嗯。”

阿七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抓着紀霜的手,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響午,兩人都熱出一身汗,紀霜打了盆水,把巾帕浸濕,幫阿七把臉擦幹淨。

如果讓她自己擦,說不定臉上的結痂都會被她擦掉。

紀霜嘆了口氣,“外面太熱,回屋等着,我去做飯。”

“姐姐,我想吃兔子。”

感情這麽着急回來就是想吃兔子!

紀霜見她一雙眼睛都盯在兔子上,忍不住笑出來,“晚上姐姐做給你吃,你看看現在已經是什麽時辰了,等兔子炖好就該下午了。”

阿七擰着眉思量片刻,對着兔子咽了咽口水,“好吧,晚上再吃吧。”

說完彎腰在紀霜的肩上蹭了蹭,依依不舍把兔子交到紀霜手裏,回屋去了。

紀霜被她蹭的心裏熱呼呼的。

下意識想到,既然找不到她的家人,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她的家人。

瞬間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下來。

晚上的時候,阿七終于如願的吃上了自己打的兔子,臉上洋溢着得意,“真好吃,姐姐,吃完我還要去打。”

紀霜搖搖頭,小孩子太天真,哪有兔子會傻乎乎蹲那讓她用石頭砸,今天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她也不去打擊她,給她又盛了一碗兔肉。

從竈臺又拿出一個碗盛上兔肉,“你在家乖乖吃肉等我,我去去就回。”

說完端着碗擡腳去了隔壁苗嬸子家,阿七看着她的背影,碗裏的兔肉都不香了,眼巴巴等着她回來。

不一會兒,紀霜就回來了,看她碗裏的肉一點沒動,眉頭蹙緊,問:“怎麽不吃?”

“等姐姐一起。”阿七把自己碗裏的兔腿夾到紀霜碗裏,她看到了姐姐碗裏的骨頭多,姐姐把肉都給了自己。

她不高興。

紀霜把凳子往她那邊拉一下,破舊的凳子吱吱響,輕聲哄了阿七幾句,見她終于露出笑,搖搖頭,真是可愛的令人心疼。

夜風徐徐拂來,給夏夜帶來一絲舒爽,“阿七還要看星星嗎?”紀霜清淩淩的嗓音像一彎山泉水。

“看。”阿七高興的從廚房搬了兩個凳子放在院中。

二人坐在院中乘涼,紀霜手裏拿了把蒲扇,一邊跟說話,一邊煽動蒲扇,山村蚊子多,即使有把蒲扇,阿七身上還是被咬了出了好幾個紅色大包,紀霜心疼,幫她撓了會,“回去吧,夜裏涼,呆久容易受涼。”

“還想再看會。”

紀霜瞪她,“明日再看。”

阿七癟癟嘴,見紀霜表情嚴肅,一口咽下想說的話,屁颠屁颠把凳子送回廚房擺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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