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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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住院部。
沈在蘇吃完了小半碗粥,将塑料的外賣盒放回到床頭櫃上。
宋銘雲安靜的坐在看護椅上,遞過去餐巾紙。
“銘雲,你也走吧,不用在這陪着。”
宋銘雲:“阿姨,我這幾天沒安排,還在假期中。回去也沒事。”
沈在蘇盯着宋銘雲的臉有幾秒鐘,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待會你叔叔就過來送飯,你就先回去吧。”
“行,那阿姨,我先走了。”
“開車慢點。”
“好。”
宋銘雲起身,将沈在蘇可能會用到的水杯、手機、抽紙盒往距離她較近的地方安置好,這才離開。
剛出病房門,不巧的撞見宋爸爸。
“叔叔。”宋銘雲的聲音響起來。
病床上的沈在蘇猛地擡了腦袋,朝門口的方向看過去。墨菲定理說,越是害怕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
“恩。”白爸爸的視線掃了一眼宋銘雲,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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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卻被宋銘雲喊住,“小韻說她想見你。”
他們接下來交流的聲音很小,房間裏的人根本聽不見。一門之隔的沈在蘇,屏氣凝神地,遲遲不見有人進來,心裏越發的着急。
她已經準備拔掉針管下床,房門被推開,頭發半白的男人進來,左手拎了兩個飯盒。
沈在蘇見到他,故作平靜得勾起嘴角,淡定而又平常,“來了。”
晚上,白米在醫院陪着沈在蘇。
白媽媽靠在枕頭上,盯着病床邊對着手機傻笑的白米。咳了聲問她,“和誰聊天呢?”
“陳宇飛。”白米頭也沒擡,嘴角的笑容掩不住,“他說他過安檢用身份證的時候,将自己的銀.行卡遞過去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白媽媽抿着嘴,沒回答。
安靜中白米好像想到什麽似的,小腦袋仰起來,認真臉,“媽,你對陳宇飛印象怎麽樣啊?”
“就那樣吧。”
白媽媽說的敷衍,白米着急,“哪樣啊?”
上午那會,白米一直在問陳宇飛,她去粥店的空,白媽媽對她說了什麽,但陳宇飛的嘴巴緊的,什麽也沒有問出來。
所以,白米無奈,只得來沈在蘇這邊試試運氣。
但是……白米絕對是高估了自己。
沈在蘇這更不會打聽出來。
“這小夥子還不錯,但要成為白家的女婿,還差點。”
聞言,白米的臉色沉了沉,不确定的腦袋仰起來,在白媽媽臉上尋找這句話是玩笑或謊言的線索。但是絲毫沒有。
白媽媽說的正經。
“而且我告訴他,你很快就要和宋銘雲結婚了。”
“媽!”白米氣得跳腳,“我不會和宋銘雲結婚的!這都什麽年代了,你們還想包辦婚姻嗎!”
沈在蘇也有脾氣,自己女兒如此情緒激動地發怒,自個說話的聲調也不由得擡上去些,“什麽包辦不包辦。你和宋銘雲的事,那麽多年了,你不一直也想嫁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好家夥,你現在說不嫁就不嫁,把宋家人當什麽了?”
“宋家現在只有宋銘雲自己,他也不想娶我啊。更何況,媽你以前不也是不同意我和宋銘雲的事情嗎,現在你也是在出爾反爾!”
沈在蘇脾氣急,“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态度嗎?”
“我就是這态度,我從小就是這脾氣,改不了了已經。你們慣的啊。”
“怎麽能有你這樣的孩子。”
沈在蘇倒吸了口氣,手背上紮着的針管因為方才的大幅度擺臂,有些錯位,殷紅的血液正倒流回針管。
處在氣頭上的白米頭也不會的就往外走,氣沖沖地。
沒一會的功夫,護士不請自來,重紮了針管,白米卻沒回來。
沈在蘇嘆了口氣。
這是什麽愁,什麽怨啊。上一輩的過錯,為什麽要這一輩來償還啊。
西雅圖郊區,隐匿在山林之中有一處古堡式的別墅。
修葺完好的院落,精致輝煌的建築隐匿在林葉之間,風聲雨聲,安靜而又祥和。
通往別墅的土石路上,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平穩的停靠在別墅的院門前。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下來個司機,最快的速度繞道後座,為客人開門,“白先生,請下車吧。”
車上下來個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一身深棕色的休閑夾克,黑色的長褲,運動鞋。是白米的父親沒錯。
司機躬身,“宋先生在別墅裏等你。”
“謝謝。”
男人有些緊張,半晌都愣怔在原地,腳步都忘記邁開。他盯着這個囚牢似的別墅,心裏面說不上來是心疼還是樂觀。
“叔叔,你來了。”宋銘雲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沒動。
進門的這個男人,是誰……呵呵……是白米的爸爸,是白韻的爸爸。
白爸爸過來,在地毯的邊緣站定。“小韻呢?”
宋銘雲從沙發上站起來,默不作聲地朝二樓的方向走,白爸爸跟在後面,上去。
二樓亮着燈的那個房間,白韻在那。
白爸爸到底有多少年沒見過白韻了,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宋銘雲從口袋裏取出鑰匙,對準鎖孔,打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房間內一片混亂——桌子上的東西胡亂散落一地,床上的被褥同樣,皺皺巴巴的在地板上縮成一團。
潔白的背面上,髒兮兮的印着腳印手印,以及亂七八糟的污漬。
男人的視線在房間內繞了一圈,沒有看到自己的女兒。他的心一揪,狠狠地抽了下,就往房間裏進。
瘦瘦的白韻鎖在角落裏,靠在床板和牆壁的角落裏,胳膊抱着膝蓋,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白爸爸過去的時候,白韻稍稍擡了下腦袋,眼神空洞而又無神。
這是同孩童純淨的眼眸截然相反的神情,這是一種麻木。是對生活,對社會的一種麻木。
“小韻。”頭發半白的男人,慢慢的朝着地板上的女人靠近,聲音溫和的,呼喚着她的名字。
只見當白韻發現,近在咫尺的陌生男人鉗制住自己肩膀的時候,她像發了瘋似的,胡亂晃着身子,從地板上跳起來。
毫不留情的,尖利的牙齒咬到這個陌生男人的手背上。
“嘶——”白爸爸吃痛,但仍舊面帶笑容的去拉她,去喊她。
自始至終,宋銘雲都沒動,扮演一個合格的觀衆杵在原地,看着對面的兩人。
這就是白韻,是當初那個在熒幕上光鮮亮麗,那個笑起來初暖花開的白韻。這個女人,是沈藝,是白韻,不管是誰,她都應該是美豔的,是矚目的,是能夠給人帶來溫暖的。
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窗邊的兩個人,一個盡情反抗,任意發瘋,一個甘之如饴的享受着,這瘋狂背後的拳打腳踢。
宋銘雲揮揮手,示意走廊裏一直守着的兩個黑衣男人進去,将精神不正常的白韻扯開。
身為父親的情懷在作祟,白爸爸不走,僵持在房間裏。
“白叔叔,放棄吧。”宋銘雲看着屋內男人的,內疚而又無措,想要竭盡全力卻發現自己束手無策的模樣,心裏面真的是狠狠地痛快。
兩個人回到客廳。
白啓南方才被牙齒咬到的手背,正在絲絲的往外滲着血,沒一會的功夫,就留了一路。
“小韻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宋銘雲答非所問,“你想知道她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男人沉默,擰着眉,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發疼發脹的手背。
“對不起,對不起,銘雲,我和你白阿姨……”
“怎麽?你現在要來告訴我,你們很無辜,你們壓根就不知道你們的大女兒,是變成了這個樣子?”宋銘雲吼出聲,“白叔叔!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愛你的女兒,可是你愛的,到底是你的大女兒,還是你的小女兒。你這樣子,真的公平嗎?”
白韻第一次出現在宋振超面前是意外,白韻跟着宋振超演電影做藝人是意外,但是白韻對宋振超的感情深不可拔到要和白家斷絕關系。這卻是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心知肚明的。
而他這樣做的原因,真的很單純。
因為他的小女兒,患有白血病。
急切的需要骨髓移植。
同樣是人命,為什麽要犧牲白韻來換白米呢。
宋銘雲記得。
在宋振超去世後,白韻被審查。
宋銘雲将白韻從警.察局接回家的那天清晨,白韻對他說了一些話。正是那些白韻用一種嘲諷而又冷漠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宋銘雲一直耿耿于懷的記到了現在。
每一個字,都是痛。
“我離開白家前一天,我爸告訴我說,妹妹得了白血病,需要宋叔叔的骨髓移植。他問我願不願意,去找宋叔叔,來救妹妹。”
“呵——宋銘雲,你知道嗎。是我爸提出來,讓我嫁給宋振超,因為這樣,才能夠用配型的骨髓救妹妹;是我爸提出來,讓我配合在我媽面前演一場戲,因為我媽很愛我,只有我叛逆和絕情,我媽才不會執拗這個決定。”
“我也是白家的女兒,可是為什麽,我爸要犧牲掉我。當初我是不想答應的,但是有什麽辦法呢,他是我爸,是我最尊敬最崇拜的父親。最終我還是答應了。犧牲就犧牲,誰讓我自己也很疼愛這個妹妹呢。”
“所以,我和我爸提出了一個交換條件。我要求,等白米長大後,讓她嫁給宋銘雲。銘雲,你看我是愛你的,我做不了你的新娘,但是我的妹妹可以。”
“我和妹妹雖然不像,但是骨子裏,留着的同一股血。她會代替我來愛你的。”
“銘雲,你是不是很開心”
白韻的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紮在宋銘雲的心上。
這麽多年,很是難熬。
那天之後,白韻便神志不清了,她壓根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生活過的日子。她的腦袋裏,心心念念的只記住了一件事情,她想要參加白米和宋銘雲的婚禮。
因為在刻骨銘心的記憶組織深處,她遙遙的記着,她的妹妹要代替她,和宋銘雲結婚。但是為什麽要讓妹妹代替,而不是自己親身去做呢,白韻根本不知道,她的神經已經不允許她去思考這些事情。
“我是沒辦法的。當時,當時小米必須要做手術,否則,她就會死掉的……”善良而又疼愛女兒的白爸爸,到此刻,仍舊在執迷不悟。
宋銘雲冷笑,“所以,你就因為這樣,寧願犧牲白韻,來救白米嗎?”
“不是的。你不了解,其實小韻是愛你父親的。”
“愛?白齊鵬,是你真的愚蠢至極還是道行太深,為什麽到現在還在自欺欺人嗎?”
白韻自始自終,都沒有愛過宋振超。宋振超之于白韻,是伯樂,是偶像。但僅僅是晚輩對于長輩的仰慕。
而白韻之于宋振超呢,是“江郎才盡”時的靈感源泉,是彌足珍貴的寶貝。
關于白韻和宋振超之間,虛幻而有無恥的邏輯關系,自始至終都是這個白韻至親至愛的父親,虛假杜撰出來的。
“你想要贖罪嗎?彌補你對小韻的錯。”
男人腦袋擡起來,眼睛亮着,“需要我做什麽,只要我能夠做到,我一定,”
宋銘雲擡擡頭,打斷他的話。
宋銘雲越發的認為眼前的這個人無恥,這樣惺惺作态的男人,宋銘雲連句整話都不想和他多講。
男人在等宋銘雲的回答。
但是當宋銘雲将自己的要求說出來的時候,只見男人蒼白的臉上,立馬露出了慌亂的神情。
宋銘雲的聲音勢在必得,“讓我和白米結婚。”
想和你們唠叨唠叨。
故事發展到這裏,其實很多劇情都不是我最初想要構造出來的形式。可能是角色魅力的強大,也可能是在将思想落實出來時,有新起的,有推翻的。最終故事就呈現成這個樣子。
最初真的是甜文的設定……合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