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天來了
秋天來了
一觸即離。
輕柔的貼近，碰撞，還未來得及品嘗是什麽滋味，卻又像一陣風一般，轉瞬即逝。
很快，顧淵原本近在咫尺的柔軟唇瓣，消失得飛快，如夏日飛逝的清涼。
他轉過頭，側臉對着姜筳，手指微顫，又按下切歌鍵。
阿黛爾some one like you的前奏又重新響起。
姜筳坐在那裏，懵懵地，臉上有點燒，全然無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羞澀又尴尬。
突發意外，初吻一下子沒了怎麽辦？
顧淵他又是怎麽想的？
要不要将錯就錯就在一起了？
“對不起”，顧淵悶悶的聲音傳來，輕得幾不可聞。
姜筳原本躁動不安的一顆心，往下沉，再沉，一直沉到谷底。
她沉默，再沉默，末了說：“算了，沒關系。”
顧淵再次打開前奏，側耳傾聽，突然說道：“我知道是什麽歌了。”
“哦。”姜筳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嘴角諷刺地彎了彎。
“不好意思唐突你了。”顧淵低聲輕輕道，話裏話外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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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筳臉上面無表情：“沒事。是什麽歌？”
一陣無力感和懊惱感，猛地灌入顧淵心底。
剛才明明有一股沖動一閃而過，明明該好好把握将錯就錯的！
一切突然索然無味起來，他說：“是one republic的一首歌……你等下，我放給你聽。”
姜筳頭看着窗外迷離的燈光，心道，放什麽放？我特麽現在不想聽歌！
“找到了！就是這首，叫secrets。”
同樣流暢悠揚的節奏響起，姜筳聽了那麽一耳朵，果真有點類似。
她輕呵一聲，轉過頭，說：“老板，我累了，想回家休息。”
“哦……”
顧淵也沉默下來，關掉手機裏的音樂，悄無聲息地下了車。
他站在路邊，目視姜筳開車離開，頭也不回，只留下嗆人的一股汽車尾氣。
顧淵突然覺得身心俱疲。
他腳步沉重地走回家，随手鎖門，離開門口兩步，又回來，用鑰匙從裏面打開門，重新鎖一遍，又離開。
剛走了三步，他腳步一頓，覺得鎖兩次門，數字二不是什麽好數字，又認命地走回去，再重新鎖了一次門。
顧淵到了廚房料理臺，伸手從高處的櫃子拿出一個水晶杯，感覺不對，擱一邊。又取出一個瓷質茶杯，感覺還是不對。
然後，他再次取出一個與第一個杯子一模一樣的透明水晶杯，頓了頓，打開冰箱門。
他的手停在半空，微顫，仿佛迷失了方向，猶豫半天，取出排在第三位的礦泉水，倒進杯子，然後杯子一傾，倒掉裏面的水，再次倒水，再次倒掉，如此反複循環。
三次，五次，七次……
可以了。
他默默對自己說，脖子一仰，冰涼的水，緩緩灌進喉嚨。
喝完水，他籲出一口長氣，上三樓去衛生間做睡前準備——刷牙洗臉。
他面無表情地對着鏡子，先是用牙線仔仔細細蹭了一遍，兩遍，三遍，五遍。
停止吧，顧淵！
他嫌惡地皺眉，好看的眉宇間凝了一股悲涼感。
他動作迅猛地剪斷牙線，不管不顧地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像丢掉一個無法控制的有毒物質，頓了頓，感覺還是不好，索性把整個牙線連盒子丢進去，硬生生移回自己的目光，對着鏡子，大口呼吸。
呼氣，吸氣，再次呼氣，再次吸氣……
顧淵覺得自己鎮定了一點，目光又移到電動牙刷上，擠好牙膏，開始刷牙。
他滿嘴的牙膏泡泡，漱口一遍，兩遍……全部程序做完，牙刷也放回了原地，心底又莫名其妙地焦慮，盯着牙刷，很有再刷兩次的沖動。
他艱難地把頭調轉角度，迫使自己目光離開牙刷，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好像有點髒。
他取了清潔棉片，仔仔細細地擦拭鏡子。
這一切做完，他額頭上已是一片汗珠，眼神焦灼不安，肩頸也覺得十分僵硬。
他深深籲出一口氣，擦幹額頭，覺得頭有點暈。
算了，明天早晨再洗澡吧。
不行，很髒，姜筳有潔癖的，還是沖一下。
為了讓自己不再陷入怪循環，顧淵連熱水器都沒有開，冷冰冰的水，狠狠地沖洗着他羸弱的身軀。
幾分鐘的戰鬥澡結束，顧淵套上浴袍，逃離一般地沖進衣帽間，又翻得亂七八糟，終于找到合适的睡衣，哆哆嗦嗦地穿好，光着腳又沖回卧室，把自己裹進被子，放下卧床上方的帷幔。
帷幔隔離出一小塊空間，整個世界，終于暫時清淨了……
顧淵把頭埋進被子裏，心底一陣陣冷意直往上蹿，頹廢無力地一陣陣顫抖。
這麽亂七八糟的自己，怎麽配得上那麽美好的姑娘……
他深深地嘆口氣，心想，最近可能新事情太多，狀況不穩，得盡快再去找下謝醫生了。
**
接下來幾天，顧淵給姜筳放假，兩人一直都沒有碰面。
姜筳情緒十分低落，再加上大姨媽到訪，怏怏地沒有精神，什麽都不想做。
幾乎是一夜之間，秋天來了。
氣溫陡然降了十來度，天空藍得一望無際，連空氣都清透了許多，卻裹挾着秋風的蕭瑟。
金黃色的落葉随着秋風在空中翩翩飛舞，調皮地在人的頭上打着旋，卻被姜筳煩悶地揪了下來，帶着怒氣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這天，《明星探案》節目組慶祝單集網上點擊過億，張導請幕後工作人員來一波小型聚餐，非要拉着顧淵一起，說是要順便商量下一季的合作事宜。
顧淵不太想去，婉轉拒絕。
張導：“這是不給我面子不是？你那個小助理呢？一起來！小姑娘長得還挺可愛的，問問她想不想在下一季打個醬油？”
顧淵應了，發信息告訴姜筳見面時間和地點，讓她直接過去。
姜筳其實心裏還不是很痛快，卻又別扭地不想拒絕，特意打扮了一番，薄風衣随着走動衣衽翻飛，氣勢十足地去赴宴。
張導人也接地氣還體貼，選了個有名的火鍋店，各種好料點了兩大桌，一群人守着四個熱氣騰騰的鍋，呼朋喚友地開吃！
姜筳右邊坐着顧淵，倆人從見面到現在，只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然後顧淵就開始被男工作人員排着隊敬酒，女工作人員排着隊各種姿勢合影。
人來人往，顧淵不擅交際，人家敬酒他就喝光，人家求合影他就好好配合，只是時不時對姜筳頭投來求救的目光。
姜筳狠了狠心，低頭專心在鍋裏撿喜歡的魚丸蝦丸海鮮吃，就是不擡頭。
對面坐着個陌生帥哥，年紀看起來跟姜筳差不多大，說是張導的侄子，美國留學回來，學了個無用武之地的藝術史，找不着工作，暫時跟着叔叔打雜。
他誰都不認識，哥哥姐姐認了一圈，最後就瞧着對面的姜筳是同齡人又眼熟，一直尋着機會跟她搭話。
“姜筳，你名字裏的TING，是亭亭玉立的亭嗎？”姓唐的帥哥問。
姜筳舌尖給爆漿的魚丸燙了下，忙喝口蘋果汽水壓一壓，聞言低着頭又撿了第二顆爆漿魚丸，說：“不是，是一個竹字頭下面一個廷，張廷玉的那個廷。”
唐帥哥偏頭想了想，點點頭，終于明白了是哪個字，湊近乎說道：“這個筳字，顯得挺有學問的。我以前有個初中同學，好像也叫這個名字。記得當時我們班主任教數學的，頭一次點名時不認識，鬧了好大的笑話。”
姜筳依稀覺得帥哥描述的畫面有點眼熟，她筷子頓了下，問：“帥哥，你叫什麽來着？”
“唐卓遠，卓爾不群的卓，遠方的遠。”帥哥貌似還挺得意，等着小美女誇他人如其名。
沒想到，姜筳淡淡品評：“這個名字，嗯……挺裝X的。貌似我也以前也有個同學叫這個名字，而且他當時個字矮，又胖得圓滾滾，小孩子們講話不知道分寸，說他那個遠，是滾遠的遠。後來他初一就走了，據說出國，果真是滾遠……”
等等！
姜筳突然意識到什麽，擡頭仔細打量對面的帥哥，依稀能看到熟悉的痕跡：“你哪裏人？初中哪個學校的？”
“本地人，四中。”唐卓遠帥哥意味深長地說。
哎呦，我也是四中的。
這事情尴尬了。
姜筳打了個哈哈：“哎呀真沒想到，偶爾參加個聚會都能碰到初中同學，唐同學你這些年過得不錯哈？大帥哥！妥妥的高富帥！”
“來來來，歡迎初中同學回國發展！我以果汁代酒，先幹為敬啦！”姜筳舉起旁邊還剩兩口的果汁，朝唐卓遠舉了舉，笑容有點尴尬。
幸好唐卓遠在異國他鄉，學業上可能一無所獲，紳士風度卻學了個十足十。
他拿起自己還滿滿的啤酒杯，一口氣幹掉，杯底朝姜筳舉了舉，示意空了。
兩人相對一笑，頗有點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姜筳你跟咱們初中同學還有聯系嗎？”
“高中時聯系還多，後來上了大學，很多人分散五湖四海，像你一樣出國的也不少，慢慢聯系就斷了。現在聯系緊密的，就是一直跟我一樣，在家裏混沒離開過的夏爽了。”
“夏爽，記得是個挺爽利的小丫頭？個字挺矮的。”
“對，就是她。不過在她面前你千萬不要這麽說，要誇她比例好。”姜筳叮囑道。
唐卓遠爽朗一笑：“嗯，一定，改天聚一下啦！我剛回來也沒什麽事情。”
“好啊好啊……”
老同學意外見面，聊得異常火熱。
顧淵在一旁，郁悶地目睹了這一切，默默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