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場春天

一場春天

許廷川飛機落地的時候，北川已經是晚上了，他回了趟家，洗過澡之後給姜可瑜打電話，但是沒有打通，擔心得很，晚飯也沒什麽心思吃。

手上的傷明天就要去看一下，他可以在家休息幾天，但估計也不會太久，很快就有事情要忙。受父母授意，也是履行當年的承諾，許家的生意有一部分是他在幕後打理，這一點也惹得許嘉航特別不滿，明裏暗裏沒少針對他，回北川其實不見得比在布魯贊比輕松。

許廷川嘆了口氣，回到卧室，拿了祛疤的藥塗在胸口。回到這邊，基本養護還是要做的，不管怎麽樣，淡一點總比這樣紮眼的好吧。

都忙完，姜可瑜還是沒回電話，許廷川只能先去休息，又睡得極不踏實，夜裏來來回回醒了兩三次，一醒來就去看手機，直到看見了姜可瑜的消息才松了口氣，叮囑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手傷其實比他想到要嚴重一些，第二天去醫院處理和複查的時候，已經是疼得有些厲害了，開了新的藥，又重新給傷口做了處理，在醫院整整一上午才弄好。

姜可瑜始終惦記着，一閑下來就給許廷川打電話，仔細問他情況，一定要完全問清楚才肯放心。

從醫院回來，許廷川想了想，先回了許家。

“廷川回來了。”

開門的是家裏的阿姨王姐，是許廷川在小時候離開北川去南湖後換的，所以和許廷川不太熟也沒什麽感情，倒是許嘉航和許嘉悅都是她照顧大的。

“爸媽呢？他們在家嗎？”許廷川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客廳并無人。

“先生和太太還有嘉航都在公司，晚上還要參加一個晚宴了，嘉悅在樓上，要我去叫她嗎？”

王姐人很實誠，規規矩矩活做得也很好，所以這麽多年，許家只她一個阿姨，其餘的衛生瑣事都是找其他鐘點工來幹。

“不用了，既然爸媽不在，我明天再來吧。”許廷川是想找他們說一下有關于訂婚謠傳的事，既然他們不在，他就不多待了。

正準備離開，許嘉悅下來準備出門，看見了許廷川趕緊叫住他。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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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廷川聞聲站定，應了一聲。

他這個妹妹，其實一直都對他很尊重，無論是之前在南湖生活的時候，還是支援布魯贊比的時候，都會偶爾發消息過來關心，倒是比父母更強一點，算是有手足親情在。

“你回來了！”許嘉悅還站在樓梯上，看見許廷川回來快步下樓。

“嗯，昨天的飛機。”

“你手怎麽了？”許嘉悅一眼就看到了許廷川還包紮着的手。

“沒事，不小心碰的。”許廷川沒有仔細說，“我先回去了。”

“爸媽和哥哥晚上就回來了，大哥你要不等一會，今晚在家住吧。”許嘉悅正準備出門，看見許廷川明顯高興了許多，希望他能留下。

“不了，等爸媽回來我再過來，你要出門嗎？”許廷川實在住不慣許家，也不想和他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除了必要的往來，基本的禮貌，其他的他一律婉拒。

“好吧。”許嘉悅有點失望，想了想又開口道：“大哥，你手傷了沒辦法開車吧，我送你！”

許廷川猶豫了一下，不想拒絕許嘉悅的好意點點頭，答應了。

路上的時候，許嘉悅還是嘗試着和許廷川說話，問了問他在布魯贊比的生活，還有他的手傷情況，并沒有提及家裏的生意和一些其他的事情。

許廷川知道，許嘉悅從不插手家裏生意的事，只專心鑽研自己的畫技，心思都在藝術上沒什麽心機，所以和她說話，他的疏離感和戒心并沒有那麽重。

送許廷川到家的時候，許嘉悅在小區門口看了一眼，又勸他：“哥，你要不還是回家住吧，家裏離醫院比這裏更近，環境也更好。”

“不用了，我在這挺好的，回去吧，路上小心一點。”許廷川沒有接受，客氣地道別。

許嘉悅抿了抿嘴，沒再多說，只好開着車先走了。

一邊往家的方向走，一邊掏出手機看，姜可瑜還沒回消息，但是新的新聞已經再推送了，撤僑行動已經基本完成，所有國人都已經搭乘了回國的航班，布魯贊比的局勢不容樂觀。

在最新的報道視頻中，許廷川看見了姜可瑜的面孔，分開幾天而已，她還像又瘦了一點，看起還有些疲憊憔悴，背對着機場，被飛機起飛卷起的大風吹得頭發有點亂，仍口齒清晰地在播報着現場的狀況。

許廷川心裏微微泛酸，是心疼的，但又不能陪着她，嘗試着又多發了幾條消息給她。

電梯上行，許廷川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藥，吃治療他心髒的藥。今天去醫院不僅複查了一下手傷，還有去檢查了一下他的心髒情況，醫生又叮囑一定要按時吃藥和複查。

匆忙對付了一下晚飯，許廷川打開電腦，開始看許氏最新的股票和他負責的生意狀況。一坐下就是一晚上。

彼時的布魯贊比，新一輪的戰争已經打響，局勢混亂，市中心被新的主人占領，在此過程中市區也經歷了新一輪的轟炸，姜可瑜和沈從骁他們一直下榻的酒店已經變成了一座廢墟。

姜可瑜已經收到了臺裏的可返回通知，也沒行李可以收拾了，只能是以最快的速度撤離。

臨時機場的飛機轟鳴聲就沒有斷過，一架又一架飛機從停機坪上起飛，風很大，裹挾着燥熱的空氣吹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姜可瑜連續奔忙了幾天，正趕上暑熱，有點輕微中暑，頭暈目眩。

“姐，你沒事吧。”沈從骁扶了她一把。

“我沒事，你快去把那邊也拍一下，等最後一批僑民離開，我們這趟的工作也就能圓滿結束了。”

“好吧，那你在這等我，拍完我就回來。”

姜可瑜身體是不舒服的，但是心裏很高興，她也可以回北川了。

中暑的感覺不大好受，加上這段日子在布魯贊比生活條件惡劣，她又接連受傷，抵抗力低，格外難受。

姜可瑜也顧不得形象，直接坐在了地上，又手遮住刺目的陽光，緩了好半天。

頭頂忽然有一片陰涼，姜可瑜察覺到，擡頭去看，發現頭頂撐了一把傘，是蘇辰毓。

蘇辰毓本來是在現場指揮，遠遠看着大家都上了飛機，只有個人坐在滾燙的石板上，便過來查看，沒想到是昨晚采訪他的記者。

“你沒事吧？”

姜可瑜揚起頭，臉上的汗順勢掉下來，雙頰微紅，狼狽的不像樣。

“沒事，有點中暑。”姜可瑜努力地站起來，也不敢在蘇辰毓的傘下多留，往後撤了一步，“您去忙撤僑的事吧，我自己緩一會就好了，一會我同事就過來了。”

蘇辰毓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上的起伏，看了一眼姜可瑜，意味深長，點點頭，最後把傘給了她，什麽也沒說就離開了。

看着蘇辰毓離開，姜可瑜松了口氣，腦袋裏的眩暈感很重，她舉着傘蹲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還剩下最後一個橘子糖，含在嘴裏，勉強沒有那麽難受。

也不知道許廷川幾天手的怎麽樣了，姜可瑜無奈地看着沒有信號的手機，在心裏默默祈禱。

如果順利，她今晚也可以坐上回國的飛機，明天晚上就能到北川。

出來這幾個月，驚險程度不亞于拍電影，她當初抱着必死的決心出來，沒想到命運眷顧，她還可以活着回去，回北川，和許廷川一起。

想到這了，姜可瑜勉強在劇烈的不适中找到了一點點欣慰和高興，擡頭看了看烈日，安靜地等待着。

所有的撤僑工作已經完成，最後剩下記者，和之前援外的醫生，以及國內的工作人員，等到暮色降臨，他們也會一起離開。

姜可瑜中暑的狀況随着氣溫的下降好了一些，在回去的援外醫護人員裏并沒有看見雲柔，問了才知道她決定留在醫療援助點，暫時不回國。

姜可瑜聽了，心裏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尊重她的個人選擇。

最後一批回去的有兩架飛機，為了拍攝情況，姜可瑜和沈從骁分開在兩架飛機上，上飛機前，手機才有了信號，姜可瑜趕緊給許廷川發了條消息。

放下手機，姜可瑜從新拿起拍攝的設備，在人流末尾遠一點的地方實錄最後大家離開的畫面。一直到飛機起飛前，姜可瑜手上都沒停下來過。

直至飛機開始滑行起飛，她才坐下來，也沒空去看窗外的雲朵天空，專心地琢磨着手裏的錄像，順便還去掏了包裏的相機，準備等一會飛機平穩飛行去拍幾張照片。

為了方便拍攝，姜可瑜坐在機艙的最後排，旁邊坐着的是要負責整個撤僑活動的蘇辰毓，應該也在忙，對着電腦半天都沒有擡頭。

姜可瑜本來是想謝謝他今天送過來傘，順便把傘還給他，但看他專注的樣子，又不忍心打擾，只是把傘疊好放在了他座椅旁邊。

蘇辰毓看完了文件的最後一行，目光從電腦上移開落在姜可瑜身上。

“這是您的傘，謝謝。”姜可瑜見他擡頭，謹慎地回應了一下。

“不客氣，出來工作，照顧好自己。”蘇辰毓禮貌地笑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麽，合上電腦，提醒了一句：“等飛機飛平穩一點再拍吧，避免受傷。”

姜可瑜趕緊點點頭，捏着相機只是嗯了一下，沒敢開口說話。大概是因為職業的原因吧，蘇辰毓的身上總是帶着一些莫名的壓迫感，叫她不自覺就規規矩矩，有點害怕。

蘇辰毓看她不說話，也沒再開口，合上眼，靠在座椅上休息。

飛到布魯贊比這麽多天，一直都在忙着撤僑的各種事宜，沒睡過一個整覺，對外還要表現得嚴謹鎮定不敢出一點差錯，這會到了飛機上終于可以喘口氣。

姜可瑜坐在他旁邊偷偷看了他一眼，叫了空姐送了杯熱水過來，放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什麽也沒說，等水稍微放涼了一些，站起身開始拍攝飛機上的照片，再回來的時候，水杯的裏水沒有了。

飛機飛得很平穩，很快就落地再轉機的地方，姜可瑜也顧不得吃飯，趕集找沈從骁彙合，然後把素材彙總，直接坐在航站樓的地上噼裏啪啦地寫文稿。

新的航班是淩晨起飛，姜可瑜忙完，第一時間就是給許廷川打電話，好在他也還沒休息。

“哥，你的手怎麽樣了？還疼不疼？”

“沒事的，雲醫生把神經接的很好，後面正常康複訓練就好。”

許廷川知道她已經落地在了安全的地方，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叮囑她幾句。

“明晚，明晚我就到北川了！”姜可瑜的口氣裏是難掩的興奮，滿腦子都是回到北川的畫面。

許廷川聽到她高興的聲音，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腦海裏浮現出她的面容，口氣格外溫柔，“明晚哥去接你。”

“好。”

“想吃什麽？”

“吃小煮面！”

小半年，在布魯贊比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所有的素材已經都傳回了臺裏，文稿，報道她都真情實感地寫完。

回到北川，再也沒有時刻會斷掉的水電，沒有中斷的信號，迎接她的是長久治安，和許廷川的陪伴。槍傷，磕碰，爆炸聲，所有的不堪入目閉上眼會在腦海裏緩緩地重現。

姜可瑜很輕地嘆了口氣，睜開眼關上了相機，看向窗外，夜色一如她來的那一晚，朦胧缥缈，只是那一晚，她從沒想過還有機會回來，并且來接她的人，會是許廷川。

她也不知道，她和許廷川還能這樣小心地親昵多久。回北川，之前那位黃小姐還會不會出現，許家對她的存在到底是什麽态度。

想到這些，姜可瑜回家的喜悅裏又參雜了一些沉重和擔憂，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又一次讓她有點又不知所措。

飛機還沒有落地，許廷川很早地等在航站樓裏，看着屏幕上不斷閃爍變換的航班信息，望向出口，好一會，才有大批的人流出來。

許廷川站在原地，目光搜索着姜可瑜的身影，好久好久，才瞧見人流裏她拿着相機出來。

剛想要邁步過來迎接，卻在與其同時，看見了她身邊站着的蘇辰毓。

第一卷，也是第一次援外的情節到這結束啦，後面還會有第二次援外，很多重要的情節都在第二次援外，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等等我晚上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