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湖舊事

南湖舊事

“一會在機場也會有個記者招待會,姜記者來參加嗎?”蘇辰毓多問了一句。

姜可瑜折騰了這一路已經沒什麽力氣了,況且到了北川,臺裏肯定安排了前輩們參與這樣出風頭的工作,怎麽也是輪不到她的。

“應該會有其他的同事來,我先回去了,再見。”姜可瑜沒多解釋,所有的素材和文稿她都已經上交,遠離了戰争和危險,今晚她只想好好休息。

蘇辰毓聽了姜可瑜的回答,沒再多說很快就走了。

姜可瑜向出口的地方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許廷川,朝他跑去。

“哥!”

許廷川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全須全尾地出現在他面前,心裏懸着的石頭終于落地,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接過她背着的包,想了想還是問了一下。

“剛才那個也是你的同事嗎?”

“不是,負責撤僑行動的外交官,做過采訪。”姜可瑜搖搖頭,看着許廷川,又補充解釋了一句:“不熟。”

“走吧。”許廷川點點頭,聽到姜可瑜的回答,沒再問。

人流湧動,飛機場有些吵鬧。姜可瑜跟在許廷川的後面,偷偷地擡眼看他的背影,高興但又不敢表現出來。

許廷川的手不方便開車,叫的車還沒到,兩個人并排站在路邊,安靜地等着。

北川正是夏天,風裏都是悶熱,姜可瑜出了汗,頭發黏在額頭,垂着頭,瞧着許廷川的背影,一聲不吭。

明明有好多話想說,但誰也不知道怎麽開口。直到一起坐在車的後面,說起目的地,姜可瑜才想到自己出發前就已經退租了北川的房子,起居的各種行李都拜托房東寄回南湖爺爺奶奶家,現在她在北川沒有去處。

許廷川并沒說什麽,只是直接和司機說了自己家的地址,帶着姜可瑜回去。

Advertisement

九鮮小煮面是他們說好要吃的,食材許廷川早就準備好,回家洗了手就準備去煮給姜可瑜吃。

“先去洗個澡吧,洗完面也好了。”許廷川去櫃子裏找了新買的睡衣和床單被褥。

上次姜可瑜住過一晚後,他準備了一些起居用品,一直放在家裏以備不時之需。

姜可瑜鑽進浴室,看着洗漱臺上放着的各類護膚品,還有旁邊挂着的淡粉色幹發帽和浴巾,心裏難言地竊喜了一下。

嘩嘩的熱水,回到北川,她再也不用擔心随時會停電停水,她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洗個澡,換上許廷川給她準備的新衣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面已經煮好了。

許廷川在盛湯,姜可瑜過去幫忙,主動接過碗,一邊盛一邊說着:“哥,明天我就去找房子。”

許廷川餘光看了一眼她,有些失落,小心地挽留了一下:“在這住不好嗎?”

說起來也不奇怪,他們從小就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爺爺奶奶的房間在樓下,他們的房間在樓上緊挨着,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只是現在,再住在一起,竟然會覺得很難适應。

姜可瑜不知道怎麽回答,把湯盛好放在桌上,轉頭去看許廷川,小聲解釋:“不是,怕......給你添麻煩。”

她這個借口找的很爛,她自己也知道,說完挑起滾燙的面條囫囵塞進嘴裏掩飾尴尬,被燙的嘴巴生疼。

許廷川趕緊倒了杯水給她,也沒再多說什麽,怕姜可瑜反感,順着她說了下去,“不麻煩,你慢慢找,不着急。”

“哥,這次回來我還有好久的假期,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回南湖看看爺爺奶奶。”

“這周末好不好?”

許廷川一邊說,一邊去拿了小碗,幫姜可瑜把碗裏滾燙的面條挑出來一部分晾涼。

“醫院那邊不着急,等我們從南湖回來我再回去。”

“好!”姜可瑜笑着答應。

六年了,他們終于可以一起回去了。一想到這,姜可瑜那些擔憂和思慮都暫時地放下,高興地把那碗小煮面全都吃掉。

吃完飯,姜可瑜還去幫許廷川上藥,看到他手上的傷确實是有所好轉才放心地松了口氣,然後忽然又問起:“哥,手上的傷手術打麻藥和治療,會對你心髒造成什麽負擔嗎?”

許廷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提及他的心髒問題,他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姜可瑜,只能随便應付過去。

“不會的,放心。”

姜可瑜只知他有先心病小時候微創手術後痊愈,對他六年前先心病複發,鬼門關掙紮一概不知,聽到肯定的回答後放心下來,專心地給他上好了藥後,就乖巧地回答了自己的房間,不再打擾許廷川。

臺裏給了她一段假期,這次去布魯贊比的工作她完成的很好,回去上班應該會比以前好過一點吧。姜可瑜嘆了口氣,看了看手機工作群裏的消息,又緊急打開電腦寫了一篇工作總結,踩着點交了上去。

臨睡前,許廷川敲門進來送熱牛奶,又囑咐了她一句早點休息,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掃見了椅子上一抹很淡的血跡。

姜可瑜開始還沒意識到,順着許廷川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來了生理期弄髒了褲子和椅子,臉刷一下地紅了,恨不能馬上消失在許廷川眼前。

“我......那個,家裏沒有衛生用品,我下去幫你買。”許廷川反應得很快,盡可能入神色如常,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出了房間下樓。

聽到關門聲之後,姜可瑜才敢去洗手間,坐下來看見血的那一刻,眼淚都要下來了。

真是一回到就丢臉,怎麽會一丁點預兆都沒有......

其實小時候她初潮時,也是許廷川第一個發現的,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他把外套遞給羞紅臉的她,還主動幫她系在腰上,遮蓋住弄髒的地方,騎車帶她回家,跟着奶奶學着煮姜汁紅糖。

洗手間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許廷川知道姜可瑜肯定會不好意思,也沒多說,只是放輕語調說叫她拿一下。

買的是姜可瑜從小就用的衛生用品牌子,裝在了個袋子,袋子裏還放了一些新的貼身衣褲。等她處理還沒出來的時候,許廷川去廚房煮了熱的姜汁紅糖。

處理起不麻煩,很快姜可瑜就換了弄髒的褲子,只是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好久,她都沒做好心理建設出來。

“阿瑜,你還好嗎?”許廷川見她半天不出來有點擔心,又敲了下門。

“我沒事,馬上出來。”

姜可瑜推開門,臉頰還有些微熱,沒說話,被許廷川塞過來一杯紅糖。

許廷川本來是不想再多說,怕姜可瑜難為情,但又忍不住囑咐,“一會睡覺的時候,記得把空調關了,把這個都喝了早點睡,這幾天不能熬夜。”

“嗯......”姜可瑜聲音小得像蚊子。

“難不難受?”許廷川怕她害羞不肯說,耐着性子去問。

姜可瑜不回答,只搖了搖頭。

“要是一會不舒服的話,去房間叫我。”

“好......”姜可瑜哪還有臉,趕緊端着杯子鑽回了自己的房間,躲在被子裏,悶得喘不過氣才扯下被子。

許廷川關上卧室的門,仔細聽了好久外面的動靜,坐下來清理了一下主卧的衛生間,把自己洗漱用品都放了進來,把外面客房的洗手間整個留給了姜可瑜,希望這樣她能好受點。

做完這一切,他又去查了查生理期的注意事項,忙完這一切才顧得上自己,去洗澡,洗過澡又是照理給疤痕的地方塗藥。

好像,疤痕有淡了一點點,凸起的地方有變平,許廷川看了看鏡子,微紅不平的疤痕就在肌肉堅實的胸膛正中間,過分的紮眼奪目。

許廷川煩亂地嘆了口氣,飛快地穿上衣服。正準備躺下休息,手機接二連三響了幾下提示音。

是黃恩寧,估計是聽到許家那邊說他回來了。

【廷川哥,聽嘉悅說你回來了,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飯。】

【你手傷怎麽樣了?要不要緊啊?】

熱情的問候讓許廷川不太适應,他是不想回的,但想起訂婚的烏龍還沒解開,正好見個面說清楚也好。

【明晚吧,黃小姐您有空一起吃個晚飯。】

對方幾乎是秒回的,很快就選了地址發過來。

許廷川沒心情再和她說一些有的沒的,直接一句我有點累先睡了結束了對話。

書房那邊也安靜下來,許廷川放心下來,把口服的藥吃完,熄燈睡下了。

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尤其是近幾年,業務可以說是覆蓋了全領域,許廷川開始只是接手了一些無關緊要旁支的,卻沒想到竟把幾個不怎麽景氣的子公司帶了起來,一躍成為集團下面拔尖的,這讓許多管理高層和股東們都對他另眼相待。

相比于許嘉航做什麽賠什麽的少爺做派,內部都盛傳和贊許,許廷川才應該是下一任接班人。

黃恩寧背靠黃家,是黃家唯一女兒,長得嬌美,學歷不低,回國之後在圈子裏也是聽到了風聲,同輩裏許廷川的名聲最好。于是托父母聯系,見過許廷川一面後,更是被他的談吐品貌所吸引,早就和父母說好,願意接受這門婚事。

只是訂婚遲遲沒有落實,許廷川就去了布魯贊比援外。這次他回來,她必然是要為這門婚事再努力一番。

而許廷川對這些,毫無興趣,也全然不知。

權利,金錢,地位,在他這樣一個從小被放棄,又從生死邊緣掙紮過來的人來說,沒有一點吸引力。當初父母因為他身體上的殘缺說把他送走就送走,如今委以重任也不過是因為看許嘉航難堪大任,不學無術的,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

就連複發手術的那一年,除了許嘉悅,他們誰都沒來看過一次。他明白,只要他沒有利用價值,那麽他在許家就是可有可無。

他可以幫着許家打理生意,也是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以及當年在國外高昂手術費,學費的花銷。

但除此之外的親情,自由,尊重與愛他從不奢求。從他放棄的那一刻起,他就永遠都沒辦法在心底裏原來他這些所謂的家人。

要不是在南湖,還有姜可瑜作伴,他想,他的這一生應該始終都是孤苦無依的吧。

現在,他只想,做一個好的醫生。

只想陪在姜可瑜的身邊,哪怕注定配不上她,他也心甘情願。

只要,她還需要他。

他就願意的付出他的全部。

暗夜裏,許廷川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像是輕撫自己過去的傷疤,想着姜可瑜今天看見他的笑臉,欣慰釋然地入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