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北川風雲
北川風雲
姜可瑜頭一次在外地跑國際板塊的新聞,在舉辦會議的場館忙得快要起飛,一時也顧不上看手機,晚飯都沒來及吃,蹲在地上在緊急看資料。
正在對着電腦出神,手邊出現了兩份三明治。
姜可瑜擡頭,發現是蘇辰毓的時候,猛地站起身。
“把晚飯吃了吧,今晚的會議就要開始了。”蘇辰毓沒多說什麽,看了一眼姜可瑜,然後轉身離開。
姜可瑜看着手邊的三明治,沉默了一會沒說話。
“姐,你和蘇外交官很熟嗎?”沈從骁跟着好奇。
“不太熟。”姜可瑜搖搖頭,趕緊否認,把三明治分給了沈從骁,“吃飯吧,一會我們也要進場了。”
會議來了很多各國代表,姜可瑜開始接手國際新聞板塊以來,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麽大的活動,所以格外緊張,這幾天的每一場會議都完全不敢走神,就連中長休息的時候都在想,報道該怎麽寫,但思路還不是很清晰,直到會議散場也沒理出個一二三。
和沈從骁配合着做了一次現場報道,就準備收工回去了,沒想到在場館外面又碰到了蘇辰毓。
姜可瑜想裝作沒看見趕緊回去,卻被他叫住,
“姜記者。”
“啊,好巧啊。”姜可瑜只好停下來打招呼,轉頭叫沈從骁先回去了,“怎麽了,有事嗎?”
“是上次的事,你心裏不高興?所以躲着我嗎?”蘇辰毓說得很直白,目光落在她身上,叫她無處遁逃。
“沒有啊。”姜可瑜嘴硬,本來就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為黃家許家,并不想和蘇辰毓有走得太近。
“有。”蘇辰毓強勢地否認,非要問一個原因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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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瑜沒吭聲,算是默認。
“和誰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但我還是想再說一次,我是我,別人是別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繼續分享我的經驗和建議。”蘇辰毓先開口,并沒有惱羞成怒,也并不想強迫姜可瑜,“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祝你工作一切順利吧。”
話說完,蘇辰毓在原地等了半分鐘,這中間兩人沉默得可怕,他也不急,安靜地看着夜色裏還捧着相機的姜可瑜,見她半天還是沒有反應,默認她已經做出了決定,準備轉身離開。
“那個......之前可能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我道歉。”姜可瑜在這半分鐘裏飛速地思考,慚愧于自己的小心思,“你昨天是不是說,下周在這裏還有另外一場外交活動,那我也留下來參加。”
蘇辰毓的眉心微微動了一下,聽到姜可瑜的回答,笑了一下,點頭答應,“那就在這邊晚走幾天,到時候我幫你申請一下入場工作證。”
姜可瑜點點頭,心裏還是有點忐忑。她承認蘇辰毓是個優秀內斂的人,如果沒有那些客觀原因,和這樣的人做朋友她十分樂意。
既然他都如此坦誠和真摯,她再逃避就有點不識擡舉了。
回酒店的路上,姜可瑜終于有時間看手機,趕緊回了許廷川的消息。
但此時此刻的北川,早已不是風平浪靜。
許廷川從睡夢中醒過來,顧不上其他,趕緊感到ICU病房進行搶救。
只可以出血止不住,都來不及送到手術室,心跳就停止了,足足進行了将近一個小時的搶救,但結果還是未能如願。
許廷川的頭上都是汗,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松開手,“死亡時間,晚上八點四十六分。”
生生死死,本來就是醫生每天都要面對的,許廷川早就習慣,只是心裏還是難免失落和痛苦,為了搶救找個病人,他研究了很久,他的死亡代表着生命的消逝,努力的徒勞無功。
家屬在哭喊,許廷川背對着他們走出了那條悠長的走廊,他再也沒有睡意,在休息室坐了很久,調整自己的低落的心情,就這樣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從醫院回到家。
換了身衣服,喝了點牛奶充饑,他才躺下來休息。
最幾天,許家的人沒再找過他,他才不那麽頻繁地關機和刻意不去看手機。和科室那邊請了一天的假,剛好等着姜可瑜回來之後再去上班。
【哥,我這邊出差可能要再晚幾天回去。】
許廷川看着手機,斟酌着回複。
【好,不急,等你回來我去接你。】
放下手機,許廷川想要好好睡一覺,但又忍不住在腦子裏複盤了一遍這次手術的情況,反複确認自己已經盡全力才肯放心睡下。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一整天,難得能這麽踏實睡這麽久。許廷川按時把藥吃了,煮了碗面,吃過之後剛打開電腦看文獻沒幾分鐘,就接到了科室的電話。
“喂,主任。”
許廷川的目光還停留在電腦屏幕上,以為是醫院或者科室有新的安排或者通知,但電話打到一半,他才聽明白來意,緊張起來,最後沉重地聽完的電話。
院方接到舉報,昨晚出血去世的病人家屬向有關部門檢舉許廷川違規操作,手術失敗,枉顧病人性命,鬧得很大,院方高度重視,緊急開會,已經決定先暫時停止許廷川的工作,并且成立了調查小組,配合上級部門進行調查。
“廷川啊,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的技術我是知道的,耐心等等調查結果。”
“好,我知道了主任。”許廷川冷靜地放下手機,挂斷了電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寂靜的燈光,無聲的夜晚,他又在腦子裏複盤了從車禍當時送來到完整地昨晚兩次手術,直至最後搶救失敗的每一次操作并沒有任何問題。
許廷川深吸了口氣,胸口悶悶的,有點心慌,但也不是很嚴重,只是不理解和惴惴不安。
也沒有去問具體細節,只是隐隐決定預感不太好,并不會像是主任說的那樣結果出來了,就真相大白,他能正常複職。
剩下的文獻,他沒太看進去,關了臺燈。
好在,姜可瑜延期回來,許廷川不想讓她知道,只希望在她回來前,這件事可以解決。
眼看着就要年底了,馬上就要跨年,元旦,再之後就是除夕,春節。
許廷川很想帶着姜可瑜一起再回南湖,陪着爺爺奶奶過年,默默地在心裏祈禱。
第二天一早,許廷川回了趟醫院,配合調查組的工作,整整一上午,都沒停下來,所有的記錄,診斷全都上交。
只可惜,急救的那一晚手術,并沒有留下影像資料,無從考證需要時間核對,許廷川只能回家等候,剛到家就收到了同事分享的熱搜詞條分享。
【北川大學附屬醫院心外科醫生許廷川“草芥人命”。】
他剛掃了一眼,就被看眨眼的字跡擊中了心。家屬居然還找了媒體助力,這麽勁爆的題目,想不點進來都難。
在該詞條下翻了翻,罵聲一片,家屬聲淚俱下的控訴,還有一些他平常上班的照片也被扒出來貼在公衆社交平臺。
許廷川下意識地攥住手,呼吸亂了幾拍,他是問心無愧的,但是被公然放在社交平臺這種是非之地,有理也變無理,大部分的網友都并不關心黑白對錯之分,只在意輿論的風口導向,然後一股腦地做牆頭草。
比起網暴,信息洩露,許廷川更擔心姜可瑜作為北川電視臺的記者,會很快發現這件事。
心口隐隐地不舒服,許廷川趕緊拉開抽屜,把藥塞進嘴裏,盡力平複呼吸和情緒,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委屈,不解,氣憤,甚至是無力。
他自問,真的已經盡力了,他從沒依仗着醫生的這個身份奢求贊美和感激,卻也不想會獲得的是攻擊和謾罵。
評論不堪入目,他忍痛一個一個字都看完,一句也沒有辯解。
許家沒過問,爺爺奶奶山高路遠應該還不知道,許廷川只能在期盼着調查的結果快點出來,還他一個清白。
十二月也要進入尾聲了,幹冷的季節裏,夜晚顯得更漫長看不到頭。許廷川煩亂異常,手上那本書,僅僅兩頁讀了一整晚。
他甚至在想,如果這件事持續得不到解決,住址萬一不安全怎麽辦,姜可瑜回來一定不能讓她住在這。
他自己沒關系,但她不行。
許廷川嘆了口氣,像是一直習慣了總是孤身一人面對很多很多困難。
欲加之罪,或許別的醫生一輩子都碰不到,但他許廷川總是最倒黴的那一個。就像是從出生起就命定,他是那個有壞運氣的人,千萬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出生,而他是殘缺的那一個。
許廷川坐在書房的沙發上,不自覺地出神,想到最後又只能的認命接受。
正義,應該是不會缺席的吧......
他這樣想着,帶着這份期待,擔心,焦灼。他足足等了三天,這三天他完全沒有出門,每天都有無數的未接來電。直到,在姜可瑜快要回來的時候,調查組才給了結果,詞條的熱度也在下降,院方已經準備拟定了許廷川無責的文稿,卻在準備發布的前一刻,被新的情況打亂了計劃。
接連有兩家北川的媒體爆料,許廷川過去先心病的事件,以及複發進行了開胸手術,整個過程被寫成了文章,接連幾個大V都進行了轉載,文章裏還貼出了當時開胸手術所在醫院醫生的診斷——可能會出現,手抖,心慌,心悸等後遺症。
文章不過發布了幾個小時,就已經覆蓋了北川全部的媒體,很快登頂熱搜,甚至熱度都遠遠超過了之前的,持續在熱搜榜前三居高不下。
意有所指,許廷川并不具備成為一個外科醫生的的資質,應該被調校行醫執照。
許廷川看着熟悉的診斷報告,病歷,一個字一個字,每看一眼,心都在滴血。
他內心深處最隐晦的疼痛就這樣連一塊遮羞布都沒有扔在了大衆面前,任人議論。
而在這北川城,能動用這麽大力量,半天不到就能弄到如此社會輿論效果,又知道他開胸手術,心髒病發的。
只有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