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珙桐樹色

珙桐樹色

嘩嘩嘩,流水沖洗着雙手,許廷川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全是姜可瑜毫無生氣,被子彈擊穿的地方冒着殷紅色的血液。

已經清理幹淨了雙手,術前的準備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做好。

許廷川站在門前,舉起雙手。

那扇門後面,冰涼的手術臺上躺着的,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此刻,正生死未蔔,命懸一線。

沒有時間猶豫,也不能再等待,生命的跡象在一點點消逝,許廷川努力地讓自己冷靜,拿出最專業的态度,在那扇門完全打開的時候,走向了手術臺。

本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卻在看到熟悉面容的第一眼,又一次慌亂。

心髒還是不可抑止地加快跳動,噴張的血液流竄在身體上下的每一寸,許廷川看了一眼儀器上的數據,深吸了口氣,用了最後幾秒鐘,拿起了手術刀。

“Start surgery!”

子彈擊正中右側鎖骨下方,鎖骨下面覆蓋着大量密集的血管網,子彈嵌入的這麽深,如果貿然拔出來,血止不住,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喪命。鎖骨下方靠近肺尖部,也不知道肺的損傷程度,只能摸索着開刀修複。

許廷川的額頭慢慢浮現了細密的汗珠,創口已經都清理好,接下來就該拔出子彈了。

手裏的鑷子微涼,許廷川的手平常是最穩的,但眼下看着嘴裏插着氧氣管,緊閉雙眼的姜可瑜,他控制不了的手抖,要緊牙關,微微側了側頭,叫護士擦了下汗。

她是他的病人,但不僅僅是他的病人。

在這片充滿危機的土地,沒有更專業的外科醫生,她的生命只能依靠他,依靠他的能力,依靠他的技術水平。

他不能失誤,更不能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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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這麽害怕緊張過,即使當年第一次上臺,第一次做主刀醫生,都沒有。他一向從容內斂,認真負責,他對自己的技術一直都有自信,他也深刻地知道醫生并不能決定一切,但他接受不了失去她的結果。

他不允許有這樣的可能性發生。

目光緊盯着那枚子彈,許廷川捏捏地我這鑷子,心上千軍萬馬,手上卻抖都沒抖一下,最終,擡手,一鼓作氣,眼疾手快。

随着子彈脫離身體,小股的血液瞬時飛濺出來,和許廷川預設的一樣,濺出來的

鎖骨下面覆蓋的細密的血管網受到了損傷,所以才會大量出血,注射了止血的藥物,血氧掉了一些,但很快依靠藥物維持住,許廷川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伸手按壓住出血點,然後開始機械止血。

折騰了好幾分鐘,才把噴湧而出的血液給止住。

短短的幾分鐘,許廷川的心卻像是在過山車上,一直在旋轉翻騰,看着殷紅的鮮血,整個人的後背全都是薄汗。

子彈直徑很長,拔出去之後,留下一個血洞,還是要開刀,因為子彈擦傷了肺尖兒,如果不做好修複,後續咳嗽,呼吸都會一系列的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許廷川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會失誤,生怕這一失誤,她就會離開他。

取出子彈只是第一步,還要把被擊碎的鎖骨碎片都處理幹淨,肺部的修複也要做好。

這場手術,做了兩個多小時,雖然不長,但許廷川下來的時候,扶着牆壁緩了足足十幾分鐘,腳下才勉強支撐住,走出手術室。

及近黃昏時分,今晚天邊有濃重的晚霞,霞光浸染,火燒雲是一片橙紅。

許廷川看着姜可瑜被推進病房,遲遲沒有跟上去。

手術做的還算成功,子彈除了損傷肺部,有些出血之外,并沒有損傷其他器官,命應該是保住了,但後續還需要再觀察。

他脫掉了手術服,摘下口罩和眼鏡走出醫療援助點,坐在搭滿帳篷的門口空地的臺階上,無力地垂下手,仰頭看着漫天霞光。

有燥熱并不舒服的晚風吹過來,貼在皮膚上,又黏又熱。

他看着緩慢流動雲層,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在腦子裏慢溯重放。

此刻,心終于平靜了下來,但這個人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氣,突然松懈下來,又空又無力。

許廷川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心髒,不太舒服,輕輕地揉了幾下。

所幸沒有傷及到心髒,所幸出血止住了,所幸她還活着。許廷川心有餘悸,到現在都沒有接受和消化今天發生的意外,即使他處理得還算得當,手術很成功,他還是心慌意亂,無所适從。

白大褂的口袋裏還放着兩顆橘子糖,許廷川想起來掏出來攤開在掌心,看了好一會,才剝開放進嘴裏,很甜,甜得他深深皺了下眉,心裏更不好受。

這是今早她出發前特意塞給他的,提醒他忙起來一定要記得吃飯,如果有手術來不及,多吃兩顆糖避免低血糖。她說臺裏的領導很滿意她的工作,她說自己的報道和文章讓更多人共情了這個地方的人們......

意外随時都在發生,戰地記者遠遠比他作為援外醫生要更危險,他害怕,擔心,但依然不能阻止她實現自己的職業價值。

她有她的夢想,有她的堅持和信仰。

他只恨自己,為什麽不能護她周全。

就像現在,他只能在外面冷靜一小會,然後就要回去繼續忙其他的病人。

該他在崗的時間,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只能守在崗位上。

晚霞慢慢地消散,火燒雲最終被風吹散,橘紅色的夕陽墜落在地平線下,夜晚準時來臨。

許廷川又忙了好一會,最終停下來,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坐在了姜可瑜的床前。

麻藥勁兒還沒過,人還在沉睡着。來的時候剪掉了她的衣服,這會手術完,用病號服蓋着,只露出了蒼白的小臉和散開的長發。

許廷川坐在一邊,看了看挂針的低速,然後伸手輕輕摸了摸姜可瑜軟乎乎的臉,眼神溫柔,安靜地陪着她。

這一整夜,他都沒有離開。怕她輸液的手會冷,他輕輕地握住,幫她暖着。

節日被搞得一塌糊塗,整個布魯贊比又一次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各地記者的新聞寫的五花八門,沈從骁看着姜可瑜手術成功,就先回了酒店和臺裏報備情況。

姜可瑜的傷口有些微微的滲血,但并不是很嚴重,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才醒過來。

費力地撬開眼,她模糊地看見了許廷川的身影。

一夜未睡,他看起來疲憊又沒什麽精氣神,看見姜可瑜睜眼,緊張地詢問。

“醒了,還疼不疼?”

姜可瑜的嘴裏還差着氧氣管子,并不能張口說話。渾身上下就像是被灌了鉛,動彈不得一點,連咿咿呀呀地聲音也發不出,只能費力地輕輕搖搖頭,細微地喘着氣。

許廷川心疼得要命,摸了摸她的頭發和小臉。

“沒事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好好休息,再過幾天傷口就會開始愈合了。”

麻藥的作用在慢慢地散掉,鎖骨附近的一片血肉模糊,那種疼痛感很強,盡管不移動,還是疼得難以忍受,就像是硬生生地拉扯開皮肉,痛感快要把她的意志完全吞沒掉。

姜可瑜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晶瑩的目光看着許廷川,可憐又無助,用僅有的力氣死死地抓着許廷川的手,好像有話要說。

“你的相機被你同事拿回去了,沒壞,別急。”

許廷川伸手去幫她擦滾出來的眼來,滾燙的淚水就這樣砸在他手上,燙得他好疼。他安慰着,生怕她再激動崩開傷口。

姜可瑜聽到自己想聽的回答,不再掙紮,松了口氣,任由許廷川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春天,陽光正好,順着被灰塵蒙上的窗戶,從窗臺滾落,照在她的病床上。

暖融融,亮堂堂,就照在他的背上,暈開了一片光亮,像是身後開出了一朵小小的太陽花。

姜可瑜努力地看着,想要伸手摸一摸,卻沒什麽力氣。

許廷川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他知道姜可瑜插着管子,又傷了肺,講不了話,只能這樣陪着,心裏難過又不忍,不自覺皺起眉。

沒有工作的時候,他總是的不戴着眼鏡的,姜可瑜也最喜歡他不戴眼睛,用明亮溫柔的目光看着她,和在南湖一起長大的那十年一樣。

其實他戴着眼睛也很矜貴斯文,但姜可瑜總覺得隔着鏡片的那雙眼睛,會有淡淡的孤獨和疏離。

陪床了一整夜,許廷川太緊張,太焦慮,以至于昨晚看完病人都沒有摘掉眼鏡。

姜可瑜努力地擡起一點點手,然後朝着許廷川揮了揮,示意他湊近,等着他俯身下來,離她很近的時候,她幫着他摘掉了眼鏡,然後放在了他手裏,又強撐着把擡得更高了一些,摸了摸他的眉心,幫他撫平皺着的眉。

傷口好疼,沒有一點力氣,姜可瑜只摸到了幾秒就忍不住,垂下手被許廷川接住,并緊握。

他的情緒像是被點中了開關,他疏導和控制了一夜,姜可瑜一個動作,所有克制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力氣。

他不想表現自己的脆弱的,他應該是堅強的,這樣才能站在她身前,面對所有的意外時,成為保護她的男人。

但這一刻,指尖滑過眉心,他的心忽然就特別痛,眼前一下子起了霧,幾秒之後就有晶瑩的液體掉了出來,然後自言自語一般地輕念。

“阿瑜,吓......吓死我了......”

這個世界上,他能失去的東西,已經少之又少。

自幼被父母放棄,獨身長大,六年的異國掙紮,回來等待着他的是,兄弟阋牆,無止盡的羞辱和利用。

許兆義的離開已經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奶奶和姜可瑜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也是他還願意活下去,好好熱愛這個世界的唯一理由。

姜可瑜的手被他握得很緊,甚至有些痛,但她甘之若饴,有些急促地呼吸,胸膛輕微地起伏。

病房裏很安靜,甚至沒有抽泣聲。

愛人劫後餘生,流下了喜悅的眼淚。

一場恐怖襲擊,被毀掉的大號節日,布魯贊比每天都在有生命消逝,無聲無息,速度之快,就如同這春天裏的一場雨,下過沒多久,就會沒有聲音的偷偷蒸發和消散。

短暫的安寧,也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只隔了幾天,聽說兩邊又開始在談判。

姜可瑜的身體底子本來就柔弱,所以恢複得并不算太快,還出現了輕微的肺部感染,上了一周的抗生素。

許廷川還是忙碌在醫療援助點的各個角落,偶爾還需要跟着同事去難民營出診,還要分心照顧姜可瑜,肉眼可見的疲憊和消瘦。

姜可瑜看在眼裏,也跟着心疼。經常是他忙了一整天,然後拿着電腦繼續陪在她床邊一整夜,等她狀态好一些的時候,信號穩定,兩個人還一起給周婉華打了電話。

麥倫那邊的項目進展也的很快,新的治療方法已經落地臨床,很多治療的進程許廷川也在跟進,只要有信號,他就會第一時間保存,休息下來一遍又一遍地研究。

中彈一周,姜可瑜開始拆掉了繃帶,進行換藥和下床活動。

右胳膊還是完全擡不起來,只要輕輕一動,就會有劇烈拉扯的撕裂感。肺部感染抗生素上過之後得到了控制,但是依然呼吸不算順暢,加上本身就傷了肺子,咳嗽得厲害,一咳傷口就更痛。

臺裏那邊已經收到了姜可瑜手上的消息,另外之前駐其他國家的一名記者最近回國修養得差不多了,可以接替姜可瑜的工作。

所以,姜可瑜如果身體情況允許的情況下,随時都可以回國,許廷川也提醒了幾次,這樣的情況最好是回國修養一陣,但姜可瑜始終不願意。

一方面槍傷在愈合,在這邊的手術也很成功并沒有嚴重到需要強制回國休息,另一方面姜可瑜并不像放棄在布魯贊比的工作,也不想留許廷川一個人在這邊。

許廷川拗不過她,最終還是答應了。姜可瑜繼續留在這,完成工作。

好在,談判出了短暫休戰的結果,半個來月,近乎聽不到槍聲和炮火轟鳴。

利用這個時間,姜可瑜也能好好地休息,但也沒完全閑下來。

右胳膊擡不起來,她就左手單手拿着電腦輸入,繼續完成她一直保存和添加內容的文檔。

好不容易找到的還能做的蛋糕店,才剛剛放在床頭,就被許廷川打斷。

“她現在不能吃蛋糕。”

姜可瑜剛剛想說謝謝,卡在嘴裏,下意識看了一眼許廷川,猶豫了幾秒才轉頭看向蘇辰毓,“沒事,一會我分給同事吃。”

“那她能吃什麽?”

“不勞蘇先生操心了,她的飲食上面我會格外注意的。”

蘇辰毓被駁了面子,也不好說什麽,就和姜可瑜聊了一些大使館工作相關的事。

許廷川在一邊安靜地聽着,出于修養和禮貌也并沒有打斷,但也沒有插話的意思。

因為還在恢複期,姜可瑜說幾句話,就會咳嗽得很厲害,床頭放着純淨水,許廷川趕緊擰開給姜可瑜遞過去。

但沒想到蘇辰毓手上也有瓶新的,一起遞到了姜可瑜面前。

場面一度很尴尬,姜可瑜看着那兩瓶一模一樣的水,愣了一下,幾秒之後擺擺手,誰的也沒接,低下頭說自己并不渴。

蘇辰毓和許廷川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最終收回了手裏的水。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蘇辰毓也很會察言觀色,和姜可瑜又聊了幾句有的沒的,就離開了。

等着他走遠,姜可瑜才去看許廷川,好聲好氣地說着,“哥,我想喝水。”

許廷川有點莫名的賭氣,也不看她,反問道:“你不是不渴嗎?”

“哥.......”姜可瑜軟糯糯地叫了一聲,委屈巴巴的樣子,見許廷川還是不肯理她,自己去拿了剛才許廷川放下的水,想要擰開,但胳膊微微一用力就疼得忍不住皺起眉。

許廷川沒說話,只是從她手裏拿過了那瓶水,重新擰開遞給她。

“謝謝哥!”

姜可瑜就知道許廷川舍不得,挪了一下身子,湊得離他近了一些。

“你和他說怎麽說?”

許廷川也沒那麽大度,人前總是收禮克制,但感情上也是小心眼一枚,他作為一個男人,當然知道蘇辰毓是什麽心思,盡管姜可瑜沒提過被告白的事。

“什麽怎麽說?”

“說我們的關系。”

“說你......你是我哥哥。”姜可瑜開玩笑。

“只是哥哥?”

許廷川微微皺眉,看着姜可瑜,已經有些不悅。

“還是......男朋友。”姜可瑜降低了音調,有些不好意思,臉有些熱,看了看許廷川。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許廷川露出了笑意,得了身份的許可,就好像被正式宣告了名分。

堂堂北川大學附屬醫學院心外科的一把刀,被小護士和女醫生私下愛慕讨論的許大醫生,此刻坐在愛人的床邊,笑得溫柔又羞澀。

姜可瑜看着他的模樣,心也柔軟得不像話。

環境不重要,年歲不重要,其實所有的所有,都可以變得不重要。

在沒有許廷川的那六年,姜可瑜就是這樣想的。

那六年她有算是優越的生活,考上了全國重點大學,被誇安靜懂事,聰明漂亮。北川繁華迷人眼,她明明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享受生活,但她沒有一天是真的開心的。她總是失眠,總是在惦念,無論什麽季節,無論身處何地,無論她在做什麽樣的事。

沒有許廷川,她的世界就好像殘缺了一部分,她總是在快要接近快樂和感到幸福的某一瞬間,突然想到此刻他在做什麽。

而現在,破爛的病房,還傷着的身體,姜可瑜卻一點不在意,因為許廷川就在眼前,正溫柔地看着她,她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們的快樂和幸福是鏈接在一起的。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告訴他。

在布魯贊比一轉眼就是一個月。

春天肆意綻放着,日光明媚,有新生的希望。

短暫的休戰,布魯贊比有了喘息的機會。彌漫在城市上空經久不散的濃煙慢慢褪去,能看得見一望無際的藍天,沒有了響不停的槍聲,人們的生活漸漸變得踏實。

又一場雨之後,姜可瑜就出院了。

按照道理還是應該在醫院多觀察一周,但是布魯贊比的醫療援助點床位依然很緊張,所以她能行動之後就回酒店了,許廷川看着密密麻麻的病床和走廊裏的病人,也只能答應,給她開了藥,只要不在忙,就在酒店陪着她。

回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把相機裏全部的照片都導了出來,能夠發布也整理配文傳回了臺裏,一坐下來忙起來就是整整一天。

剛剛忙完,的沈從骁敲門。

“進來。”姜可瑜合上電腦。

“姐,我剛在樓下買的水果,你一會記得吃。”沈從骁把手裏的水果放在桌上,看着姜可瑜不錯的氣色,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來。

那天,他都吓壞了,姜可瑜的血就像不要錢一樣哇哇地往外流,人抱到醫院的時候,意識都沒了。他差點就以為,姜可瑜就這麽死掉了,他一個半大的小夥子,吓得滿頭是汗。

“那天謝謝你啊,我聽我哥說,你都急瘋了。”

小時候那場意外,姜可瑜不僅失去了父母也失去年幼的弟弟,自一起來布魯贊比工作以來,姜可瑜就一直把沈從骁當親弟弟看。

“你沒事就好。”沈從骁也算是松了口氣,問了問姜可瑜具體的身體情況後,想了想忽然開口,“姐,你後天晚上有時間嗎?”

“後天......應該是有點吧,怎麽了?有事?”

“想,請你吃個飯。”沈從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們倆不是每天工作的時候都在一起吃飯嗎?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請我吃飯?”姜可瑜沒太明白沈從骁的意思。

“不只有我,還有......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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