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可能
不可能
宋昭和從十六歲就開始乘私人飛機到處環游世界,迪拜的帆船酒店有一間她長期固定使用的總統套房,十七歲生日會在酒店的Al Muntaha天空餐廳舉辦。
一年到頭飛各個國家的次數比回家的次數還多。
久而久之,宋昭和對好些國家的語言都會幾句,可能她也确實有點語言天賦,比如讀國際中學那會兒,她騎馬高爾夫金融等課程的成績并不好看,但英語法語這兩門的成績屬于全校拔尖的水平。
後來又去德國留學,又多會了一門德語。
至于韓語,小西八的東西麽最簡單,看兩部韓劇就會了。
離開面試公司後,宋昭和氣呼呼的站在紅綠燈路口。
一個周末,三家公司,全軍覆沒。
宋昭和看路邊綠化帶裏的月季都開得跟她一樣焉巴,忽然,她的的袖子被輕輕拽了拽。
宋昭和的視線從月季轉到眼前的一位老奶奶身上。
司機把車停在紅燈路口。
副駕的裴秘書将平板上的行程表根據突發情況做好了調整,然後微側身将平板往後送,“老板,如果晚上推了跟NC娛樂老總的飯局至少得等到下周對方才有時間。”
紀懷瑜松散的靠在後座椅背裏,膝蓋上放着平板查看行程,銀邊鏡片反射着一道寒光,口氣随意懶懶道:“跟傅南程吃飯的價值跟浪費時間差不多,他的飯局随便推。”
裴秘書不做多說,只默默接過老板遞回來的平板。
紀懷瑜取下眼鏡,擡手捏了捏眉心,男人閉着眼,再開口時嗓音裏多了兩分低沉慵懶,更像是随意的姿态,“裴秘書,關總什麽時候到?”
“關總已經下飛機了,”裴秘書頓了頓,“現在正跟楊總他們打高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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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秘書又道:“晚上楊總安排的飯局在錦園。”
今晚的飯局是意料之外的行程。
紀懷瑜在宣城搞了這麽多動作,加之又有個太子爺的光環在身上,總部自然不少人注意着他。
他剛砍了楊其民的羽翼,人就跑總部去告狀搬救兵去了,今晚給他設了個鴻門宴。
而這位關總,今年四十歲,紀懷瑜在回國初的家宴上見過,算是紀家旁支的贅婿,沾親帶故的。
紀懷瑜聽裴只清講過這位關總跟楊總的關系。
四十六的楊總喊四十歲的關總幹爹還真一個敢叫一個敢應。
紀懷瑜聽完後都扯起嘴角笑了下。
再戴上眼鏡,紀懷瑜不經意擡眼的目光卻穿透了擋風玻璃。
裴秘書本想再說什麽,轉頭看到老板的神色,直覺告訴他此刻最好別再開口。
紀懷瑜看着眼前的一幕。
記憶洩閘在這樣一個平常的周日早上。
距離、時間和空間都虛化扭曲,悄無聲息,不動聲色,卻又盛滿大片燦爛日光,夾雜着清透涼爽的微風。
仿佛應該躍然至眼前的是那個精致嬌氣又刁蠻無理的公主。
卻是會攙着老人過完馬路,又站在公交站臺仰着腦袋查路線的她。
宋昭和站在公交站臺上,低頭給林箐發消息,擡頭的一瞬間,馬路上疾馳過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視野一瞬開闊,她看到對面開得正豔的一株火紅月季。
宋昭和回到家在沙發上癱了十分鐘,又上招聘網站把這三家公司投訴了遍。
晚上到樓下便利店買了個便當吃,之後又帶着退避到遛一遛。
林箐打電話,宋昭和坐在小區的人工湖邊跟她講這兩天的經歷,說完後仰頭看着星星月亮嘆了一句,“偉大的人類都登上太空了我竟然被區區一個求職給難住了。”
說完她都自我懷疑道:“這是不是有點反科學?”
林箐安慰她:“沒關系寶貝,船到橋頭自然沉,咱淹不死就能撲騰起來。”
宋昭和:……
林箐忽然道:“電話裏怎麽會有風聲?你別告訴我你在天臺啊。”
“……”所以這就是你能夠寫出狗血劇情的腦子是吧。
“來退避,給你幹媽嗷一聲讓她聽聽咱們在哪。”宋昭和說着往旁邊看了眼。
于是眼睜睜看着退避雪茸茸的小身板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宋昭和聽見湖水裏咚的一聲,遲緩地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狗繩。
宋昭和:……
“退避!”
電話那頭耳朵裏插着耳機的林箐腦袋嗡的一下,耳膜好像經歷了一場地震。
之後一個小時,宋昭和所有時間都花費在狗兒子身上。
從湖裏打撈起來又洗完澡吹幹毛發,宋昭和捏着退避的狗臉道:“不會游泳你跳什麽跳,你是不是嫌跟着我過日子太苦想自殺?”
退避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宋昭和眨了眨,特純情無辜。
宋昭和敲它腦袋,“別裝聽不懂。”
“它本來就聽不懂,”扔在沙發裏的手機突然講話。
林箐道:“寶貝,你有沒有覺得你這狗兒子真的有點智障?”
宋昭和愣了一瞬,随即瞥了退避一眼,又瞥一眼,不是很有底氣的低低反駁道:“不…可能吧。”
聲音小到林箐都沒聽清她嘀咕什麽鳥語。
林箐道:“講真的,就你給退避洗澡那會兒我好好想了想,寶貝咱現在的情況出去重新找份工作估計挺難,畢竟像你們經理那麽眼瞎的人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宋昭和:……
林箐:“寶貝,咱實際點,21世紀咱都過了五分之一了還講什麽武德,遇到困難該攀親戚攀親戚,該找朋友找朋友,再不濟前男友也能拉出來別管硌不硌腳的墊一墊啊。”
宋昭和十分認同的想了想,她家的親戚嘛,好像宋氏破産後就集體人間蒸發了,朋友麽,就林箐一個,但她不想回南城,而且跟她的工作也有壁,前男友,沒有。
宋昭和不太想承認,她活到二十二歲就只看上過宋懷瑜那王八羔子。
“有沒有想到什麽人?”林箐問。
宋昭和嘆一口氣,“沒……”
等等。
說起宋懷瑜宋昭和聯想到一個人。
紀明睿,她國際中學的學長。
十八歲的時候她追宋懷瑜有多瘋狂紀明睿追她就有多瘋狂。
紀明睿比她大一屆,印象中他家是搞建材的。
宋昭和能記住是因為這人跟她告白的方式相當彪悍,直接焊了架雲梯來伸到女生公寓樓她所在的樓層隔着陽臺跟她朗誦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從她高一進入學校這人就每天風雨無阻的給她送早餐,就算她不吃他還是堅持要送,還弄到了她的聯系方式,以打卡早晚安的模式每天堅持加她微信。
說他瘋狂是因為十八歲的時候宋昭和在紀氏遇見了宋懷瑜。
宋懷瑜剛畢業在宋氏實習,宋昭和對他展開了猛烈追求,紀明睿知道後不僅沒有放棄繼續追她,反而加入了她的陣營幫她追宋懷瑜。
條件只有一個:如果他幫她追到了宋懷瑜,等哪天她跟宋懷瑜分手了就答應做他一個星期的女朋友。
宋昭和覺得相當炸裂,不過她當時被宋懷瑜那狐貍精迷得失心瘋竟然答應了,因為她信心十足的認為她跟宋懷瑜不可能分手。
現實是她連宋懷瑜都沒追到。
而她為了刺激和試探宋懷瑜到底喜不喜歡她,竟然還跟這位仁兄一起在宋懷瑜眼前上演過喊寶貝、互喂零食、一起用情侶頭像等諸多幼稚戲碼。
現在想想她才是最炸裂的。
結局是宋昭和在徹底放棄宋懷瑜後為了治療情傷立馬答應了老爸出國留學,把這位仁兄忘得一幹二淨。
林箐聽完後沉默了兩秒,果然有錢人的世界精神不太正常。
她以寫小說的經驗替宋昭和分析了一把這位紀明睿仁兄的心理。
心心念念的女孩突然不告而別,一消失就是整整四年,如果再見,要麽這位仁兄對宋昭和還念念不完,畢竟能舔成這樣估計愛得深沉,要麽因愛生恨,但至少依舊刻骨銘心啊。
反正也無路可走,林箐道:“寶貝,咱舔回去吧,俗話說有因必有果,這叫因果循環,說不定他就是下一個劉經理。”
宋昭和覺得林箐分析得挺有道理。
林箐: “所以你還有他聯系方式嗎?”
*
夜晚的城市披上霓虹彩裳,涼風一陣陣襲來,周子然和幾位前輩一起站在錦園側門,他不耐寒穿得也單薄冷得打了個寒顫。
周子然瑟瑟發抖朝街邊一張黑色商務車搖搖望了眼,他的經濟人周哥警告意味的瞪了他一眼,周子然鼻尖發酸,暗罵死騙子。
“臉挺生,沒見過你。”
周子然擡起頭,看向笑着跟他講話的男人,周子然倒是在電視上的某個音樂類節目看過這個男人,他在那節目中是個音樂導師。
周子然說:“前輩好,我是NC娛樂的,剛簽進公司不久。”
不等他們再多說什麽,有人來接他們進去了,搜了身,還将手機沒收。
周子然一路緊緊跟着這位前輩,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繞過瓊樓玉宇的走廊,終于進了一間包廂。
百十平米,轉過浮雕精致的屏風,一張巨大圓桌上坐了七八個男人,餐桌上山珍海味,煙霧缭繞。
周子然一眼就看到那個坐在主位,手肘随意搭着椅子扶手,修長指間裏夾着一根燃煙,懶散翹着腿的英俊男人。
周子然被一個叫做關總的男人指揮坐到了那英俊男人的身邊,而剛跟他搭話的男人則坐在了關總身邊,自然而然做起了倒酒的活。
周子然趕緊學着也給身邊的男人斟了點酒,便聽到那位關總說:“懷瑜啊,工作要緊也要注意身體,你到了宣城這邊也別急着什麽都抓太緊,注意休息放松。”
“關總說的對,”周子然只下意識的覺得身邊男人聲音很好聽,低沉悅耳,很有磁性,卻沒注意到對面關總的臉色已經僵了幾分。
畢竟剛進包廂的時候,紀懷瑜還看在親戚的份上喊了聲叔伯。
周子然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男人就緩緩站了起來,煙頭摁滅在桌上的水晶煙灰缸裏,慢條斯理扣起西裝扣子,舉手投足間矜貴又冷淡。
“所以您諸位随意,我就先走了,早睡早起保養身體。”
晃神間男人已經闊步離開了包廂,周子然再看這一桌男人,隐隐有種留下來一定會被吃幹抹淨的預感,于是一咬牙跟着也跑出去了。
月色清冷,錦園門口。
周子然悄悄看了眼馬路對面經紀人的車子,再擡起頭看向勞斯萊斯裏的男人,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麽。
見司機已經發動引擎,周子然夾緊屁股一咬牙,哽着聲道:“我…我不賣屁股,但我會彈吉他,我賣藝。”
他話還沒說完車子就飙出去了,留給他一口帶着車尾氣的空氣。
“怎麽沒上車啊你。”經紀人周哥跑過來道。
周子然瞎編,“他……說他不搞男同。”
*
宋昭和回國後換了新的手機號,自然沒有那位仁兄的聯系方式。
再說人家現在發展的好不好,在哪裏發展這些都是未知,如果要回南城去,她不舔。
然而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林箐就給她發來幾條消息,還有一條新聞推送。
林箐:這位仁兄發展的真牛逼。
林箐:我查了下他名下的公司,他宣城有産業,你還別說跟你就是有緣分。
林箐:放心,姐已經在動用姐的全部人際關系去給你打聽這位仁兄去了。
宋昭和回複:士可殺不可辱,做人要堂堂正正的站着。
宋昭和又點進去那條推送新聞,什麽華建投資創始人,什麽年創十個億,什麽中國最佳CEO之一她完全看不見,只看到文字中嵌着一張照片,那是一個西裝筆挺的英俊男人。
哎喲,還挺帥。
宋昭和退出新聞,給林箐發消息。
宋昭和:我想想。
嘴上這麽說着,可真當林箐替她弄來了這位仁兄的微信號宋昭和依舊無動于衷。
直到見了鬼似的開始在公司頻繁碰見大boss,一周差點偶遇三次。
于是再點開和閨蜜的聊天框看到那位仁兄的微信號,宋昭和忽然有種安全感。
小意思,完全OK。
對于宋昭和眼中的這三次差點偶遇紀懷瑜身邊的裴秘書特別有發言權。
因為宋昭和會議室裏的那一跪裴秘書對她有印象,也因為宋昭和确實長了張比較張揚的臉,裴秘書總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見她。
第一次在員工餐廳,歐塞爾公司老總來公司,老板們一起到員工餐廳用餐,裴秘書遠遠看到某張餐桌裏,那個叫宋昭和的職員緩緩鑽進了桌子底。
第二次在公司走廊,他緊跟老板步伐彙報工作日程,忽然注意到那個叫宋昭和的職員在看到他和老板後立馬打了個轉,義無反顧的走進了旁邊的某道門。
裴秘書擡眼看了下門口的标識—男洗手間。
最後一次是今晚在電梯,他跟着老板去策劃部開完會後直接走的員工通道。
正是下班時間,電梯停在三十層時碰到了會務組的南妮和戴着墨鏡口罩的宋昭和。
裴秘書明顯看到女人身形僵硬地緩緩向後踉跄了兩步。
更詭異的,裴秘書竟然聽見他老板說了句,“不進來嗎?”
電梯門外的宋昭和忽然猛烈咳嗽起來,“紀總,我得了流感,擔心傳染給您,您先走。”
南妮:?
“不是戴了口罩?”
裴秘書:?
進了電梯,電梯內一直保持着詭異的安靜。
忽然—
“在公司裏戴什麽墨鏡?”
裴秘書:??
“我周末去韓國拉了雙眼皮,發炎了。”
南妮:??
“能瞎嗎?”
裴秘書:???
“有點…難。”
南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