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可能(二更)
不可能(二更)
一場臨時會議突然襲擊執行部。
執行部下屬兩個大組，一個會務組，一個執行組。
對于會議公司來說，如果策劃部門是整個公司的心髒，那執行部門就相當于這顆心髒的起搏器，一個項目無論設計開發得多優秀，如果到了執行部兜不起來那也是白費。
說會議算好聽的，這其實是一場整個部門的約談。
整個執行部兩個組的辦公室坐班人員加起來有二十幾個，會議桌兩排幾乎坐滿，宋昭和像以往一樣躲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旁邊是南妮。
會議室裏的氣氛緊張嚴肅，畢竟經理劉總也跟着大家一起坐在會議桌裏，而部門總監王總，看上去似乎臉色也不太好，汗都流到襯衫衣領上了。
而導致會議如此窒息的源頭就在于長條會議桌的主位，那位新上任的小紀總。
他不需要開口說任何一個字，令人膽顫的壓迫感就已經撲面而來。
宋昭和覺得這一切真的來得太突然，她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整個會議只能盡可能的把頭埋低，會議桌裏那麽多人，她又坐得離主位那麽遠，她也許、可能、應該不會被注意到。
裴秘書發現老板并沒有在聽王震主持的會議，姿态散散的靠在椅子裏刷新聞。
王震的奉承讨好在裴秘書看來有點多此一舉，眼前這位老板雖然他跟的還不久，但脾性略知一二。
不近人情是真，手段狠厲是真，性情難測也是真。
這樣的人要他假惺惺向下關懷，完全不可能。
能坐在這已經算不錯。
裴秘書還注意到，會議桌裏的小姑娘們雖然個個都戰戰兢兢，但都耐不住顏值吸引，一個個時不時就偷瞄他老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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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已經見習慣了，就昨晚的商務飯局還有女人投懷送抱。
不過他老板似乎有點……太過不近女色。
裴秘書這樣掠過去一眼，就發現有那麽兩位坐在角落裏的顯眼包。
一位是上次在咖啡館跟他打招呼的那個女人，此女看他老板最明目張膽，頻率也最高。
而她旁邊的那位就是最反常的，整場會議進行到現在，就她一次都沒擡頭看過他老板，甚至幾乎就沒有擡過頭。
這樣看過去，裴秘書只能看見女人卷翹的睫毛和半點秀挺的鼻尖，像是煙霧迷蒙的江面，窺不見全貌。
裴秘書提前跟王總打過招呼，于是這場壓抑的會議将将二十分鐘左右結束。
王總嗓子眼說得冒火，整個會議過程一直在觀察主位的男人臉色，但凡男人眉毛輕輕動一下，王總的心髒都要跟着顫一顫，生怕哪裏說得不對。
王總以為小紀總會總結兩句，結果這男人從椅子裏站起來，挺拔落拓地抖落了下西裝，緩緩扣上紐扣轉身離開。
王總看着男人的背影，清咳兩聲，一邊倒退着一邊道：“紀總您慢走，感謝您今—”
哐當一聲巨響！
又
砰一聲輕響！
紀懷瑜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忽如其來的動靜頓住腳步回頭看。
先看到四仰八叉王八躺的王總，然後目光緩緩側移—
女人就迎着辦公室門口跪在地上。
雙掌撐着地，兩道纖細的蝴蝶骨隐在白色雪紡衫下，曼妙的曲線延展至渾圓挺巧的臀。
紀懷瑜微不可察地蹙眉，鏡片後的一雙深眸暗了暗。
目光微微一動，定格在了女人臉上。
和門口的男人對視上的那一刻，宋昭和絕望地緩緩垂下了頭。
毀滅吧。
這天早上，公司上下都在傳新上任小紀總到執行部開會，其他部門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部門。
還有一件誰都不敢擺明面上議論的事情，執行總監在會議室裏摔了一跤，最後被人擡着送到樓下的救護車上。
聽說是絆到了誰的椅子腿。
宋昭和從會議室出來後就一路跟着劉總，她喊了好幾聲劉總前面的人就跟耳聾了一樣。
宋昭和都快哭出來了，她這本來就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裁，結果這個節骨眼又得罪了領導。
站在劉總辦公桌前，宋昭和苦着一張臉還在解釋，“真的是王總自己往我椅子腿上絆的，我都坐那麽遠了。”
劉總白她一眼，“小紀總秘書坐主位，整個會議王總都在觀察紀總的臉色，那王總能在紀總耳邊罵？自然是能離多遠離多遠，活該你坐角落，下了王總那麽大臉面。”
“可是王總摔倒後我反應也還算快的啊。”
劉總呵呵一聲，“嗯，你是快，快到你也從椅子上跪下去，你知道王總當時什麽表情嗎？”
“大馬路上碰瓷的都沒你那麽利索。”
宋昭和委屈：“我這不是想着別讓王總一個人丢臉嘛。”
劉總：“……”
宋昭和見劉總不說話，開始悶悶不樂低頭碎碎念起來，“老板畫的餅、同事給的瓜、自己摸的魚、領導給的鍋，我知道，我都懂的，但是能不能這口別讓我背啊。”
劉總：“……”
宋昭和兩掌拍在劉總辦公桌上，身體微微向前傾，劉總一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宋昭和看着劉總的眼睛無比虔誠發問，“經理，您說過不會開我，那公司裁員的時候您肯定不會推我出去對吧。”
“那在公司裁員前王總應該也不會開了我吧。”
“要是王總想開我，我能提您的鼎鼎大名嗎？”
宋昭和捧起辦公桌上的發財樹，“您看，我都給您送了一盆發財樹了。”
劉總：“……”
*
開完執行部的會議，緊接着紀懷瑜又有一場國際電話會議。
在回國之前，他在國外投了個研究植物人的醫療項目。
這場會議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期間紀懷瑜卻頻頻分神。
腦海裏再一次出現那姑娘跪在地上的畫面時，紀懷瑜暫停會議，皺着眉摁了內線。
“裴秘書，給我送一杯美式進來。”
總助辦裏的幾個助理面面相觑，裴秘書也頗感意外，畢竟上任第一天男人就交代過他的行事習慣。
第一：會議無特殊情況不中斷。
第二：咖啡不喝美式。
所以現在這是——全破例？
*
“所以你現在這是——既面臨裁員風險、又得罪了上司、還在那位不配擁有姓名的仁兄跟前露臉了？”
林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她這倒黴催的人生。
宋昭和剛下班，生無可戀的仰趟在沙發上，不知道是問林箐還是問自己，“你說，我還能更慘一點嗎？”
下一秒她又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憤憤地一拳錘在旁邊沙發上，退避那憨貨不知道躲，被暴揍了狗頭後屁股一翹，腦袋陷在沙發裏嗷嗚哼了聲。
“都怪宋懷瑜！就是他出現後我才開始變得那麽倒黴催的！”
林箐附和：“就是，那種賤男人一定左看像白癡，右看像傻逼，上看像頭豬，下看像頭驢！”
“當初拿我的熱情當水喝，怎麽不燙死他！”
“就是，賤男人就應該挫骨揚灰、骨灰灑進化糞池！”
“現在又忽然冒出來，他以為玩打地鼠呢！還那麽能克人！”
“就是，真不知道是哪個下水道沒關好，又讓他給爬出來了！”
遠在飯局的紀某人忽然打了個噴嚏。
宋昭和說得口幹舌燥，一瞥眼看見狗兒子還在拱沙發玩，食指戳住它的腦門，“你是不是智障？”
嗷嗚~
宋昭和原本是想去看望一下領導的，還買了營養品跑到醫院去，結果撲了個空，才知道王總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回家休養了。
劉總幫她問了後告訴她王總不願意見她。
當天宋昭和就一氣呵成寫了辭職信，反正估計遲早有一天會用上。
南妮天天給宋昭和投喂甜點希望她別喪氣，還跟她拍胸脯道：“我跟你港，王總絕對不會開除你的，我保證！”
開不開除無所謂，宋昭和雙眼放光盯着南妮手裏那塊紅絲絨蛋糕，像渣男一樣敷衍人，“知道了知道了，王總你親舅舅。”
南妮：“……”
周五晚上，林箐按宋昭和現在的職位屬性幫她看了幾家公司，職位大差不差，最偏的也就行政崗，宋昭和自己也找了幾家，兩人對着幾家發來面試邀請的公司上下讨論了一番，最終敲定了三家公司去試試。
第一家公司約定了周六早上九點的面試時間。
宋昭和早上七點就起床梳妝打扮，打視頻讓林箐幫她參考了好幾套衣服，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去參加面試，有點緊張和忐忑。
她八點半到面試的公司，一直等到九點半hr才姍姍來遲。
就問了她一個問題，談戀愛沒有。
宋昭和搖搖頭，hr說：“您再去看看別家。”
宋昭和：什麽玩意兒？
下午兩點半她的對面坐了另一家公司的hr。
一個圓臉胖男人，笑起來和藹可親，說話的語氣也溫溫柔柔，态度親和，跟宋昭和介紹起崗位工作時一口氣不帶停的說了一千多字。
宋昭和看男人那麽面善，心想公司氛圍應該不錯，多幹點就多幹點吧，而且幹那麽多活應該工資挺高，于是她期待的問，“那薪資待遇呢？”
hr笑得如沐春風，“轉正前兩千，不包吃不包住，轉正後兩千五。”
宋昭和：……
hr：“如果您沒有其他問題了那回去等通知就好。”
宋昭和：？
hr：“我們會以短信的方式通知您是否進入複試。”
不要臉，真的不要臉。
林箐安慰宋昭和：“別氣餒寶貝，不是還有一家叫什麽歐塞爾的嗎？咱明天去看看。”
宋昭和也越挫越勇，隔天早上來到了第三家面試公司。
宋昭和對第三家公司的感覺不錯，hr既沒有遲到，也沒有打着高薪兩萬五實際兩千五的幌子騙人。
面試流程還挺正規，來面試的人還不少，宋昭和被分在了比較靠後的組。
等待的過程中宋昭和多喝了幾杯水，于是找人問了洗手間去上了個廁所。
等再出來時宋昭和有點迷路，好不容易找到方向，路過茶水間時，宋昭和聽到裏面的對話頓了一下。
女人：“質量都挺差的，挑不出一個能行的。”
男人：“有個女生看着倒是挺不錯，還沒面到。”
女人：“你說的是那個穿牛仔襯衫白色褲子的女生吧？”
門外的宋昭和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牛仔襯衫和白色褲子。
男人：“是不是很漂亮，人堆裏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的存在。”
女人：“省省吧你個色胚，我特意看了眼，她報的是企劃部的崗位。”
男人：“沒事，等會兒就說她報的那個崗人招滿了，你別壞我事就行。”
女人：“萬一業務能力不行呢？”
男人：“用完實習期不通過就行了呗。”
不知道是不是想證實什麽，宋昭和還是安靜等到了她面試的時間。
她剛走進面試的辦公室，這樓層的電梯裏就走出一行人。
“我們公司的企業文化還是挺溫馨活潑的，您看這面牆上都是大大小小節假日公司團建活動拍的照片，員工積極性和熱情都是很高漲的。”
歐塞爾的老總跟在男人身邊繼續介紹，“紀總，這裏就是我們的行政部了，公司今天正在招聘，所以這人流量比較大。”
會議室內，宋昭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看向自己對面的四位hr，兩男兩女。
憑着音色，宋昭和辨認出坐在最右側邊緣的那位西裝男士是剛才茶水間說話的男人。
瞧着三十多歲，一身暗灰條紋西裝，戴着一塊Timex表，當然宋昭和并沒有認出這牌子，畢竟她以前從不接觸檔次那麽低的東西，男人還抹了發膠，渾身都挺人模狗樣的。
沒多會兒，那茶水男開口了，“我看你報的是策劃助理，但是那崗位咱公司已經招滿了，市場銷售這崗位你想試試嗎？”
宋昭和心道我試你祖宗。
茶水男： “當然，這崗位對員工各方面素質要求還挺高的，不知道你英語水平怎麽樣？畢竟我們的客戶很多都是海外的。”
宋昭和咬着牙微微一笑，“還挺不錯的。”
門外的歐塞爾老總展露笑顏，“是的，我們公司對面試者的要求很高，能進到面試環節的人都是人才精英，但最終還要經過我們hr嚴格的層層篩選。”
“是嗎？”
歐塞爾老總意外一直寡言的男人竟然會開口了，頻頻點頭道：“肯定的，我們公司挑選的面試者英語水平至少在pets3以上的。”
門內。
“那你英語水平是PETS幾級？不如給大家随便展示一下？”
“好啊。”
歐塞爾老總自信的挺直了背脊，嘴角逐漸勾起一抹笑意。
門內。
“來e，去是go，點頭yes，搖頭no，要打招呼喊哈喽，哈喽哈喽哈哈喽。”
歐塞爾老總：？
“那個紀總，咱公司是一個比較多元化的公司，除了一些高級精英呢，也會給一些靈魂比較有趣的人發一些面試offer，雖然學歷有參差，但一定都是素質教養極高的，哈哈。”
門內。
“哦，我還會好幾種語言。”
“wer bist du，idiot。”
“tu es vieux，idiot。”
“min en neng ti ayu la am ha。”
“mi ge mo ne pa po ya 。”
歐塞爾老總：？？？
歐塞爾老總臉色都快挂不住了，紀懷瑜卻一副閑散的、饒有興趣的姿态，淡淡問道：“這句又是什麽意思呢？萬總。”
“這個…”
“裴秘書，翻譯一下。”
精通多國語言的裴秘書像個機器人一樣，“德語、法語、阿拉伯語、韓語，但都是同一個意思。”
裴秘書沒有感情的念出來，“你算老幾，傻逼。”
歐塞爾老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