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能
不可能
行政幹的就是人情世故，一個公司裏人精最多的地方就是行政部。
這一次臨市出差，環星行政安排了兩輛車。
大老板的自然不在他們安排內，剩下同行的五人中，明顯策略部孟總監職級更高。
這位孟總又是出了名的古板官僚派，自然要區別開來。
但也不可能讓人老總開車。
行政部的掠一眼剩下的四個人，當屬執行組的範哲為人更成熟穩重，說話做事滴水不露，于是，便把範哲跟孟總安排在了一輛車。
剩下的肖雨琦、白斯宇、宋昭和同乘一輛。
早上7：50。
範哲開車去接了孟總後來到公司樓下，看到車牌號為宣A13213的黑色本田後滴了下方向盤。
本田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一張帶着濃妝的年輕女人臉露出來，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孟總，範哲哥。”
範哲不茍言笑點點頭，問道：“你們車人齊沒有？”
肖雨琦依舊笑着，“人齊了。”
“那出發。”
行車十五分鐘後，後座的皮質沙發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肖雨琦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只見一個灰棕色的腦袋從一件黑色沖鋒衣裏冒出來。
亂糟糟的頭發下是一張極為年輕白皙的臉蛋，有幾分國內選秀綜藝中那些奶油小生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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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斯宇第一次出差，日常極少起那麽早的時候，肖雨琦說她開車，于是白斯宇上了車就蒙頭大睡。
座椅不舒服，開車的人技術還爛得一批，硬是給他暈醒了。
“我給你帶了咖啡。”
白斯宇睜開迷蒙的眼時就聽到這麽一句，然後對上後視鏡中一雙畫着眼影的眼睛，他随意說了聲謝謝。
活動着筋骨坐起來，白斯宇看到副駕駛和旁邊的座椅空着，愣了兩秒後立馬就醒神了，皺眉道：“宋昭和呢？她怎麽沒上車？”
“啊？會不會在前面孟總的車上。”肖雨琦道。
“不可能，行政那邊安排好的說我們三一輛，昨晚不是群裏說過嗎，況且範哥去接孟總了她怎麽會跑那一輛上去。”
肖雨琦驚訝，“這樣嗎？我不知道行政那邊這樣安排的诶，我還想她應該是跟孟總坐一起呢。”
白斯宇皺了皺眉，從後視鏡看了肖雨琦一眼後不再說話，打開手機來看，果然，群裏有一條宋昭和七點五十五發的消息，問車子的位置。
群裏四個人，範哲和肖雨琦在開車，而他又睡着了，于是這條消息到現在都沒人回複。
現在八點十分，又是早高峰之際，窗外的城市綠化帶已經是二環外，白斯宇估計已經發車好一會兒了。
“要不打個電話去問問範哲哥她在不在車上？”前面的肖雨琦道。
白斯宇不說話，已經從群裏添加宋昭和，确定了她還在公司樓下後立馬打電話給行政。
行政那邊委婉表達責任不在他們，他們按規定辦事沒辦法再調一輛車，要他去找財務報備，或者讓他請示上級。
他打財務，財務說要先走流程審批，他又找來執行部劉總電話，處于占線狀态。
白斯宇一整個處于要氣得爆炸的邊緣徘徊，年輕氣盛，直接從公司內部找到裴秘書的電話打過去。
*
早高峰之際，車流如織，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從黃金地段的高端公寓小區駛出彙入主道。
身後穿着西裝戴着白色手套的門衛依舊微微躬着身保持着歡送的姿勢。
司機觀察到老板今天氣壓比往常低，于是握着方向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車廂內沉寂，裴秘書不動聲色看了後視鏡一眼，後座的男人閉眼靠在皮質椅背裏，修長的食指輕輕摁壓着眉心。
就在這時，後座發出一聲輕微的消息提示音。
皮質沙發發出細細的摩擦聲，裴秘書從後視鏡看到老板緩緩睜開了眼睛，只是不辯情緒，車廂內的氣壓依舊沉重，也依舊寂靜無聲。
紀懷瑜看着微信列表裏他确定不是自己添加的傻狗頭像，頭像右上角顯示有一條消息。
他頓了兩秒才點進聊天框。
退避:早上好，紀總。
恰也是在這時，前排副駕的裴秘書接到了白斯宇的電話，挂斷電話後，裴秘書莫名先從後視鏡裏悄悄觀察了眼後座男人的臉色。
“什麽事？”後座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
裴秘書确定老板沒有擡眼，竟然能洞察到他的視線，趕緊收緊心神道：“一點小狀況。”
頓了頓，由着某種直覺，裴秘書多言了兩句，把事情經過挑重點講了遍。
消音後，車廂內又陷入了沉寂。
後座的紀懷瑜退出聊天框，手指點擊通訊錄。
一直往下拉，在字母z往下，還有一個#號鍵的列表。
那裏安安靜靜待着一個仿佛已經沉寂很久很久的一看就是情侶頭像，備注為2的聯系人。
紀懷瑜順着手機提示操作，最後點擊了紅色的删除鍵。
就在裴秘書以為老板無所謂這種小事，打算自己處理一下這小狀況時——
“她在哪？”
“宋……”裴秘書将‘昭和’兩個字咽回肚子，改為道：“宋小姐還在公司樓下。”
說完這話時後座的男人輕輕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兩雙精銳的眼在後視鏡中相觸，裴秘書心裏咯噔了一下。
老板神色意味不明，不知道是警告還是打量，結果下一秒老板又沉沉把視線落了回去。
“改道。”
裴秘書剛松一口氣就聽見老板淡聲說。
*
“宋昭和啊宋昭和，我真服了你個老六，我還擔心你這趟出差會不會得罪人，結果您老連車都沒坐上去！”
宋昭和頂着大太陽坐在行李箱上，已經一臉麻木，一手扇着空氣裏的熱風，一邊講電話，“劉總，您都罵十分鐘，行政讓我問會計，會計讓我打給您、不然您先給我批個出差行程再接着罵也行啊。”
“知道要出差你不會計劃好時間提前一點，你還想讓我給你下新的審批？”
“我計劃了呀，”宋昭和頓了頓，直接擺爛，“行吧，我是沒提前到，但那是有原因的好吧，那時有個老人摔傷了，挺嚴重的，我就把出租車先讓給人家了，結果我等了好久才又打到車。”
“誰讓你管閑事，活該你。”
宋昭和：“……”
宋昭和快熱死了，周圍路過的人看她守着個行李箱就跟看流浪孤兒似的，她就差擺個盆就能原地乞讨了。
就在這時，一輛醒目的、貴氣逼人的黑色勞斯萊斯忽然闖入了她的視野內，并朝着她緩緩駛過來。
電話裏劉總的聲音還在響，“宋昭和？宋昭和？我說你在聽沒有？”
宋昭和扇風的動作慢了下來，就這麽看着那輛黑色勞斯萊斯離自己越來越近，并且莫名的，宋昭和感受到一縷徐徐的清風，一種無形之中的涼意正朝她靠近，寒氣逼人。
車子剛駛入CBD商業區裴秘書一眼就看到了宋昭和。
女孩白得太晃眼，五官精致，陽光像是在她身上籠罩下一層瑩白的薄紗。
副駕駛的車窗降下時，裴秘書喊了聲：“宋小姐。”
宋昭和反應過來，無意識挂斷了上司電話。
又下意識的，先心虛地瞥了眼後座那扇緊閉的車窗。
宋昭和內心咯噔，不會吧，不會讓她上大老板的車吧，如果非上不可，能呆車底嗎？
車子開到這裏後老板既沒有降下車窗的動作，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但既然都讓把車開到公司樓下來了，裴秘書揣摩着老板心思道：“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宋昭和：……
老天降個雷劈死她吧。
雖然已經做好了要跟宋懷瑜接觸的準備，但也不是這種要跟他共同呆在一個狹小的車廂內的情況啊，而且還是三個多小時。
會要命的，誰來救救她。
“宋小姐？”
“哦，好的，”宋昭和一咬牙，伸手碰金貴的上門把手。
诶？沒拉動。
裴秘書也驚呆了，顯然沒料到。
宋昭和站在車門外，忽然聽到車廂裏一道慵懶低沉的嗓音，“裴秘書，我的車不載外人。”
宋昭和一時分神，原來四年後，宋懷瑜的聲音是這樣的。
褪祛青澀和清冽，更多了幾分從容的低沉磁性，堪比廣播劇中的男聲優，就是網上說的那種能讓耳朵懷孕、只聽聲音就知道是帥哥、他在我耳邊喘兩聲就算被騙傾家蕩産我也心甘情願的男聲。
只是除了這音色，這每一個字宋昭和也聽清了，并且連起來讀懂了。
不載外人，不載那開過來有病吧？
就為了來她眼前炫耀一下‘你爹我如今混得非常好’？
有毒。
裴秘書也不太理解老板這操作，好在他職業素養極高，應對過數不清的突發情況，于是非常迅速的尋找到最快的解決方案，并情緒穩定的跟宋昭和說，“宋小姐，不如您打輛車跟在我們身後吧。”
宋昭和眼睛一亮，“真的嗎？好的好的。”
裴秘書顯然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怎麽看起來不僅不生氣還挺高興，一時卡了殼。
“那公司能報銷嗎？”宋昭和期待的看着裴秘書。
裴秘書差點沒繃住嘴角的弧度，語氣溫和道：“能給你報銷。”
“謝謝裴秘書，給公司添麻煩了，”宋昭和能屈能伸一鞠躬。
又意識到自己身處險惡複雜的職場，這種時候不感謝老板，難道是等着老板給你穿小鞋後再感謝嗎？
宋昭和立馬又恭恭敬敬的隔着墨黑的車窗說了聲，“謝謝老板。”
她當然知道這人不會理她，所以說完立馬轉身拉着行李箱跑了。
裴秘書看着宋昭和歡快的跑走，沒忍住嘴角勾了下。
“裴秘書，”
裴秘書收攏嘴角的笑意，“是，”
“那麽舍不得不然你下去跟她一起打車？”
裴秘書默默升起了車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