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可能
不可能
在春末，宋昭和收到紀懷瑜發來的第一封郵件。
那個郵箱是她在環星用過的。
她以為紀懷瑜願意放她走的意思就是放棄。
但好像并不是。
她開始頻繁的收到紀懷瑜發來的郵件，時間很不規律，有時候一個月幾封，有時候月末一封，一直沒有間斷，那個工作郵箱裏現在全都是紀懷瑜的名字。
不過那些郵件宋昭和都沒有打開，只是偶爾熬夜看書或工作的深夜會有一瞬間的好奇，異國他鄉，一個人總是孤單的，最終手指只是在鼠标上懸了幾秒。
除了上課，好些時候她都在做翻譯兼職。
一開始她在Gengo做有關經濟類的在線翻譯，後來在導師的介紹下開始做線下中德交互口譯，既能将自己所學的知識應用到實踐中檢驗得到鍛煉，也能慢慢的自食其力養活自己。
周末或閑下來的時候會到處游逛，她總是會發現很多小衆的地方，忍不住将照片放到社交平臺分享出去，偶爾附帶一點游記。
因為獨特的風格，即便更新不勤快，小半年後宋昭和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旅游博主，有一小批忠實粉絲。
同時也憑着交互口譯的工作累積能力有所提升，被介紹進入了一家華人翻譯工作室。
這一次宋昭和才真正的體驗到真實的職場。
新的環境裏沒有了南妮和黃堅那樣總是會對她伸以援手的暖心同事，上司領導也不像劉總那樣有人情味，人際關系也更為複雜，是更殘酷而真實的局面。
集體環境跟單打獨鬥有很大不同，會放大一個人的孤立無援。
她碰上兩面三刀的女同事，也被男同事搶占過功勞，接二連三的吃虧和長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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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租房裏對着電腦改翻譯文件，饑腸辘辘，而一旁的桌上放着咬了兩口的蘋果，在空氣中暴露太久，果肉已經氧化得有點發黃。
爸媽打來視頻，宋昭和沒有接，直至視頻自動挂斷後她才發過去消息說自己正在外面玩，不方便接。
實際上她知道，只要電話接通，聽到老宋和宋女士的聲音她一定會繃不住大哭，然後一刻都來不及等待的收拾行李滾回國，繼續當安逸的千金小姐。
她怎麽沒想過，她已經想過無數遍，甚至罵自己大笨蛋，比退避還要蠢，當初就應該在爸媽來接她時順坡下驢，但是這該死的面子釘死她踏出去的半條腿。
窗外安靜的落雪，聖誕夜的氣氛濃重，寧靜的夜晚裏，紀懷瑜的郵件又發來。
宋昭和之所以能認出是紀懷瑜發來的郵件，是因為他的郵件标題總是是懷瑜二字。
而這一次，郵件的标題是退避二字。
宋昭和的鼻子還是發酸了，不知道是因為這破工作委屈的還是太想念退避。
她終于放縱情緒洩閘，點進這封郵件。
退避這家夥是真的沒一點良心，肉眼可見的圓潤了一圈。
咋地，以前跟着她受苦了呗？
現在可真是牛掰了，住大平層，吃進口狗糧，小王子似的端坐在墨黑的皮沙發上，雪白柔順的毛發，紅白條紋帶個黃色小球的線團圍脖圈着狗腦袋，戴一頂綠色的聖誕帽，尖角是一顆發光的五角星。
傻不愣登歪着腦袋看着鏡頭。
宋昭和剛吸着鼻子憤憤罵完狗東西，忽然視頻裏閃過一道黑色的身影。
啪的一聲，宋昭和下意識将電腦合上。
後知後覺那只是一段錄制視頻而非是視頻通話，對面不會看到她。
“昭和，還好嗎？好久不見。”
“汪！”
“再叫一聲。”
“汪！”
“叫兩聲。”
“汪汪！”
“想媽媽沒有？”
“汪汪汪！”
男人沉磁的聲音夾雜在一聲聲狗叫聲裏，宋昭和清寂的小屋瞬間熱鬧起來，屏幕的藍光反射在女孩白嫩的臉蛋上，她破涕為笑，吸了吸鼻子，嘴裏喃喃：“狗腿子。”
宋昭和揉了揉眼角，撐着下巴又将這個幾十秒的視頻重看了遍，男人看着沒什麽變化，他的頭發短了點，穿一件黑色的套頭毛衣，修身居家，少了正裝時的淩厲，幾分柔和恰到好處。
退避好乖的趴在他的腿上。
宋昭和也趴在電腦跟前，視頻重複播放，沒忍住，手指隔着屏幕輕輕點了點退避的小狗鼻。
這男人把退避養得可真好，想當初他說出退避是他撿的，甚至把它占為己有時，他還氣得送了他混蛋兩字，現在看來這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能忍她。
收拾好情緒後繼續幹活，半夜一點多，宋昭和完成工作，準備關電腦時，又點進了郵箱。
從三月份到十二月份，這期間紀懷瑜一共給她發了28封郵件。
猶豫了幾秒，宋昭和點進三月份的第一封郵件。
2024-3-31
朋友建議我去看了醫生。
慶幸不是愛無能。
我會配合治療。
附：[心理診斷書]
宋昭和看到了完整的診療記錄，從文字裏開始了解他的童年他的身世他的內心世界，最後在診斷結果看到了‘缺愛型人格’、‘家庭創傷’、‘情緒表達障礙’等判斷。
宋昭和從小家庭幸福美滿、童年無憂無慮，看到這些心裏忽而有些發悶。
他這個人那麽難靠近難讀懂，這樣就等于放棄隐私把自己剖白了擺到她眼前來。
而且明明診斷結果不容樂觀，卻還在那慶幸自己不是愛無能，這人還真是對自己好狠。
手指下意識繼續游走。
第二封。
2024-4-5
退避不睡覺，它以前也老這樣熬夜嗎？
附：[退避照片]
第三封
2024-4-14
天氣變幻無常，出門記得帶傘。
附：[退避的照片]/[複診記錄]
第十封
2024-7-1
生日快樂。
抱歉。
退避想你。
附：[退避的照片]/[生日蛋糕照片]
宋昭和看完所有郵件，目光再次落在那些複診單上，忽然想到什麽，她起身去到衣櫃跟前，打開，看到那個被塞在角落的行李箱。
都快忘了，他為她準備過這些東西。
可能是因為這一晚打開了‘潘多拉盒’，宋昭和不再排斥之後他繼續發來的郵件。
年底工作室舉辦年慶。
宋昭和從來不乏追求者。
她總是被那些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搭讪，他們熱情開放，甚至冒犯的在貼面禮時乘機占她便宜，宋昭和反應迅速的偏開臉，用德語回擊：“不好意思，我的愛國心不允許我親洋嘴。”
華人上司在飯桌上忽然抓住她的手玩笑說要給她看手相。
宋昭和感到不适，卻抽不出自己的手。
身邊同事們都用一種獵奇吃瓜不屑的眼神看她，明明她才是被吃豆腐的那個，就因為對方是上司，就因為她漂亮，他們認為她是勾/引，而非是被性騷擾。
“你的手好小。”上司似乎也憑仗這樣的權威，故意暧昧戲谑，要将她推入衆矢之的。
“嗯，扇你臉上剛剛好。”宋昭和就這麽當着一桌子人跟前反擊，然後喜提被辭退。
回到家，宋昭和看到早上出門前忘關的平板。
畫面裏是紀懷瑜的大平層，通過監控視角，宋昭和明顯看出他家的裝修風格跟之前有好些變化，不過宋昭和沒在意。
是前天晚上的郵件裏，紀懷瑜說他在家裏裝了監控，還發來了查看路徑，告訴她想看退避就随時點開看。
宋昭和去微波爐熱了杯牛奶喝，坐在餐桌前看監控視頻中的退避。
她這邊天光大白，但那邊天已經黑透。
“只有你在家嗎？”宋昭和跟退避說話。
退避忽然豎起兩只耳朵，轉眼看四周沒發現有人，下一秒一咕嚕鑽進了沙發底。
宋昭和：“……”
宋昭和剛準備關監控時，畫面裏忽然出現一具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軀體，宋昭和吓得嘴裏的奶都噴了出來，又猛地捂住嘴巴不發出聲音。
男人應該是工作回來剛洗完澡，只穿着一條黑西褲，精瘦的腰身下兩條筆直的大長腿。
墨黑的額發滴着水，胸膛和臂膀上的肌理結實而鼓滿，充滿男性的荷爾蒙味。
肌膚上氤氲着層薄薄的水汽，腹肌往下的位置能看到半隐半現的淡青色筋脈，畫面色相十足。
宋昭和一瞬間臉紅到像灌了半瓶假酒，慌忙忙要去關監控，手指剛觸碰到屏幕時又頓住。
監控裏，紀懷瑜來回在客廳周圍尋找着什麽，甚至連沙發上的抱枕都翻遍了，宋昭和自然知道他是在找退避。
不過這人都不會想着往沙發下看一眼嗎！
或者喊它一聲不就好了！
宋昭和看得幹着急，終于忍不住出聲，有些無語的扔出三個字：“沙發下。”
監控裏，宋昭和看到男人的身形頓住，不過似乎不意外忽然聽到她的聲音，還淡定的發出一聲“哦。”
紀懷瑜背對着監控蹲下去，氣定神閑的嘴角輕勾了下，把退避從沙發下抱出來。
男人抱着狗忽然看向鏡頭，宋昭和心髒一滞，下意識撇開視線躲了一下。
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是看不到她的。
只是他這光裸着上半身的樣子實在是灼人眼睛，宋昭和悶聲道：“我先關了。”
“不陪會退避嗎？”對面緊跟了句。
宋昭和猶豫了幾秒，臉還是很紅很燙，被欺負慘了似的，甕聲道：“那你把衣服穿上。”
“我家你也管啊？”他沒有看着鏡頭，背對着她，彎腰将退避放在沙發上。
宋昭和赤目看到他寬闊的後背和性感的腰線。
這是管不管的問題嗎？這難道不是耍流氓嗎？
再帥再好看也是耍流氓啊！
紀懷瑜進房間穿了衣服。
看着西裝筆挺的男人回到客廳，監控對面的宋昭和發出了無語的六個點。
大晚上的有必要穿得這麽全須全尾的精致嗎？
紀懷瑜坐在沙發上看書，退避趴在他身邊。
宋昭和沒再多說什麽，不開口，專心看狗。
第一天兩人毫無交流。
第二天也無話。
第三天紀懷瑜給退避倒狗糧時宋昭和忍不住道：“夠了夠了，少倒一點，等會兒把它撐死了。”
紀懷瑜低頭看着狗盆挑眉，哦了聲。
第四天晚上紀懷瑜給退避洗澡，對着空氣問，“怎麽操作？”
彼時宋昭和剛吃完晚飯在看書，一算時差，那邊都快深夜十二點了。
有病吧。
“不然你送它去寵物店洗？”宋昭和說。
“忙，沒時間。”他回。
宋昭和：“……”
一個星期後，宋昭和在無知無覺中跟對面建立起了交流聯系，宋昭和不會再下意識的閉嘴，反而看到男人下班晚歸時，還會冒火道：“你趕緊給退避倒狗糧！它要餓死啦！”
或者他下班回來沒看到退避，會對着空氣問一句，“退避在哪？”
如果當時宋昭和在看監控，會下意識回答，“它就坐在沙發上啊。”
那麽大個活物你是不是瞎子。
除了這些，兩人也會說點其他的。
紀懷瑜的郵件還是照常發送過來，宋昭和問他：“紀懷瑜，你是不是想讓我了解你。”
不管是他定時每個月發來的診斷記錄或是裝監控，宋昭和有感受到他想把她帶入他的世界。
“嗯。”
宋昭和想了會兒道：“可是我喜歡的類型不是你這樣的。”
“所以你以前對我的喜歡算什麽？”他忽然擡起頭來，視線穿過監控看向她。
男人臉色黑沉，宋昭和有意緩解氣氛，自我打哈哈疑問道：“算喜之郎果凍？”
紀懷瑜：“？？？”
宋昭和自己補齊後半句：“多點關心多點愛。”
紀懷瑜：“……”
喜之郎果凍，多點關心多點愛。
怎麽還不到親親抱抱舉高高狠狠do，要瘋球了。
